第473章 綢繆

  算算日子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雨居然還在下著,雖然雨勢笑了,但還是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寧安站在長廊下發呆,心裏煩惱著什麽時候才能上路,修眉蹙著,一幅怏怏不樂的樣子。


  “寒羽。”洛景川走了出來,正看見她,喚了一聲。“任蒼玄在哪裏?”


  這是這半個月以來,洛景川難得主動跟她講話,寧安心中一喜,然而很快就聽到了他的問題,神色沉了下來。


  “他去哪裏,我怎麽知道?”


  洛景川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問題,低了頭道,“我找他有事情。”


  “那你就自己去找他。”寧安不想理他,想要去前堂聽張進說書。“我要走了,恕不奉陪。”


  “寒羽!”


  然而手腕卻被被人拉住了,寧安心中又是一喜,卻佯裝嗔怒,掙脫了手,拉開距離,看著洛景川。


  “你幹什麽?”


  洛景川道,“我要說的事,希望你也能在場。”


  “到底什麽事情啊?”寧安有些奇怪,“算了算了,蒼玄去給我買點心了,估計一會兒就回來了。”


  聽到任蒼玄的去向,洛景川的神色有些黯然,低聲道,“任蒼玄對你很好。”


  寧安冷笑道,“總比某些人好。”


  “寒羽,任蒼玄很好,對你也很好,那就好。”洛景川背轉過身,不敢去看她,“那我便放心了。”


  寧安看著他的背影,道,“可是你該明白,這不是我要的。”


  “人生三苦,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洛景川依舊沒有轉身,淡淡地道,“求之不得,是人之常事,總是要習慣。”


  “洛景川!”


  怨憎地喊著洛景川的名字,痛苦的卻是寧安自己,心痛的讓她難以呼吸,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寒羽!”


  任蒼玄回來剛好看到這一幕,忙丟了傘,跑過去問道,“寒羽,你怎麽樣?誰欺負你了?”


  “我沒事。”寧安輕輕推開他,用袖子擦幹眼淚,道,“洛景川找我們有事?”


  然而任蒼玄心裏隻有落淚的寧安,哪裏還顧得上其他的事情,衝上去拽住洛景川的衣服,揮拳便要打,卻被寧安死死拉住。


  “任蒼玄,你做什麽?”寧安大聲地質問他。


  任蒼玄憤憤不平,道,“他欺負你,我教訓他。”


  “你哪隻眼看見他欺負我?”寧安有些無奈,掰開任蒼玄的手,道,“你快鬆手。”


  任蒼玄見說,心裏依舊不平,手卻已經鬆開了。


  寧安關切地看著洛景川,問道,“你沒事吧?”


  “無妨。”洛景川麵不改色地整理了整理衣衫,淡淡地道,“現在可以談事情了嗎?”


  見洛景川一派正經的神態,任蒼玄和寧安相視一眼,心中十分疑惑,便隨他進了屋,各自坐了下來。


  任蒼玄耐不住性,直接問道,“什麽事,快說快說。”


  洛景川看了他們一眼,道,“已經下了整整二十天的暴雨了,你們有什麽想法?”


  “什麽想法?”任蒼玄和寧安麵麵相覷,“這雨下的是很煩,不過這客棧住著還蠻舒服的,多留些日子也無妨,等雨停再趕路。”


  寧安也讚同任蒼玄的意見,道,“這雨不知道下到什麽時候是個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啟程,才能到邊城見到九哥。”


  “你們……”


  洛景川歎了一口氣,本來想說些什麽,但是想到眼前這二位,以為久經沙場的小將軍,一位是養在深宮的小公主,讓他們想到自己所想,確實太為難他們了。


  “長時間的暴雨帶來的就是水位暴漲,很有可能還會衝毀堤壩,倒是淹沒黃河流域兩岸的村莊,死傷難以估計。”洛景川直接將結論告訴他們。


  任蒼玄摸著下巴道,“這麽嚴重嗎?”


  “那我們能做什麽?”寧安有些不懂,她不曾見過洛景川說的狀況,即使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情,就憑他們三個人能做什麽。“這種事情肯定要上報朝廷,自然有人負責。”


  洛景川繼續道,“此地是距離黃河流域最近最富庶的城鎮,到時候受災的百姓逃荒,一定會往這個城鎮湧入,而對此,大部分地方官都會拒收難民入城,來保證自己的利益。”


  寧安怒道,“太荒唐了,遇到難民,不應該接濟嗎?怎麽會拒收?”


  “是,的確很荒唐,然而事實就是如此。”洛景川平淡的語氣告訴著不諳世事的小公主殘酷的真相。“最遲三日,你應該就能看到了,這也是我找你們的原因,我想知道你身上是否帶著可以證明身份的令牌,還有任小將軍,是否帶有令牌,可以調動附近的駐紮兵卒。”


  寧安想了想,道,“有,我有帶公主玉令。”


  任蒼玄也道,“有,但是我所能調用的兵馬很少,最多隻有三千。”


  “足夠了。”洛景川臉上終於有了一點喜意,激動地道,“黃河流域的災民有救了。”


  寧安問道,“什麽意思?”


  “原本這種災情一定會上報給朝廷,此時已經過去二十天了,正常來說,暴雨連下十天就已經很不對勁兒了,地方知府此時就應該上報給朝廷知道,朝廷應該派人下來巡查,安排防護救災事宜。”洛景川頓了頓,然後繼續道,“而我們所在的城鎮是必經之路,這家客棧又是最好的客棧,朝廷要員過來,怎麽會不來這裏住,這說明必然是地方官員瞞報了。”


  寧安看著洛景川侃侃而談的樣子,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洛景川的一麵,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當初他告訴自己家裏不許考功名,她還以為他本身也對功名無意,而此時看來,對功名是否有意不定,但是心懷抱負是一定的。


  “朝廷收到的消息晚,救援來遲的就晚,而每晚一天就是無數百姓的生死。”洛景川痛心疾首,道,“所以我希望如果當地知府真的拒絕難民入城,我希望寒羽能表明身份,然地方官答應放難民入城,並且開倉放糧。至於任小將軍的兵馬就是最有效的後盾。”


  寧安和任蒼玄聽了,都覺得他安排的十分妥當,並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這些天,你一直關在屋裏看書,就是在研究水災事情?”


  寧安終於搞懂了洛景川每日拿著一本書看呀看,在看什麽,而且神色十分凝重,相比起來,他和任蒼玄兩個,真正是百姓供養的,卻沒有一介布衣為百姓設想的更多。


  “我經常到處走,曾經看過這樣事情,所以才會未雨綢繆。”


  任蒼玄也十分佩服道,“你想的很周到嘛,沒想到你懂的這麽多,為什麽不進入朝廷,為百姓做更多的事情。”


  洛景川遲疑了,“我……”


  任蒼玄不知道,寧安卻是知道其中的原因,岔開話題道,“水災真的會有這麽嚴重嗎?”


  “也許比想象的更嚴重。”洛景川看著外麵依然嘩嘩下著的傾盆大雨,歎道,“這雨下的太大了,也太久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啊。”


  聽著她的感歎,寧安若有所思,卻不能感同身受的理解,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盡管洛景川可以說給她知道,而她卻永遠不可能真正明白他心裏的那股憂國憂民的情懷。


  “絮姐又在彈琵琶了。”


  隔壁額琵琶聲又響了起來,伴隨著清越曼妙的歌聲,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氣氛,這個世界永遠都是這麽不公平,同一時間,有的人在生死之間掙紮,有的在溫香軟玉裏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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