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41、皇上也有小心眼兒(畢)
十一月初四日,還有兩,婉兮的月子就坐滿了,便可以回宮去了。水印廣告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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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然收拾停當,就是扳著指頭算這最後兩的日子罷了。
外頭忽然一陣撲騰聲兒,婉兮都沒用抬頭,便笑著問,“可是蛐蛐兒又有事兒了?”
都是自己宮裏人,相處多年,便是跑動聲的不同,都能用耳朵分辨出來了。她宮裏的內監啊,就是屈戌跑起來這麽撲騰,總是有些慌裏慌張的,自是從前叫拉旺和福康安兩個給折騰的。
劉柱兒聽見婉兮問,麻溜兒出去,果然見是屈戌。劉柱兒便笑,一把給扯住,“這是折騰什麽呢?主子在殿裏,老遠就聽出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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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劉柱兒回到殿裏,竟然是不忙著回話兒,隻是抿著嘴笑。
婉兮這才抬眸盯他一眼,“到底怎麽了?”
劉柱兒故意賣關子,“回主子,奴才先給主子一顆定心丸:是好事兒。”
“不過啊,奴才倒要鬥膽請主子猜猜,究竟是什麽好事兒了。”
婉兮含笑啐,“呸,你也學會在我眼前兒拿喬了!”
劉柱兒笑而不語,婉兮心下也是明白,就是因為自己這回誕下十五,叫自己宮裏人也全都跟著鬆下一口氣來。
婉兮坐下想想,“喜事兒?這會子我倒是當真想不到,咱們還能有什麽喜事兒去?不如你罷——或者,你還是不,就也罷了,我待會兒去審問蛐蛐兒去就得了”
劉柱兒便笑了,“奴才哪兒敢不——主子,皇上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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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婉兮也驚喜得騰地站起身來。
本以為皇上回宮去又是忙殿試武舉人,又是忙著給皇太後預備賀壽,哪兒還有工夫才隔這麽幾又折騰回來呀。
“皇上怎麽會回來了呢?”婉兮忙問劉柱兒。
劉柱兒就笑,撥浪鼓似的搖頭,“主子最懂皇上的心,這回事兒如果連主子都猜不明白了,那奴才更是連猜都不必猜了。”
立在一旁的玉蟬“噗嗤兒”就笑了。
婉兮便也臉紅了起來,“反正我就是想不到了。待會兒皇上若過來,咱們再當麵問問就是了。”
玉蟬便笑,“好好好,主子不知道,那奴才們就更不知道了。總歸啊,皇上若是在園子裏又住下來,不是選在初六、初七的回宮,那奴才們就當真是什麽都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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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正跟玉蟬他們鬥嘴呢,皇帝已是大步流星走了進來。
婉兮難得鬥嘴鬥得快意,這便起身兒晚了些。皇帝本就知道她月子沒坐完呢,也沒想叫她迎出門外,故此直接就進來了。
婉兮嘴裏還剩半句話沒跟玉蟬完呢,皇帝已經到了眼前兒。
婉兮不好意思地慌忙起身請安。
皇帝上前按住婉兮,“誰準你下地了?月子還有兩呢,這怎麽就起來了?”
婉兮不好意思地笑,“因是坐月子,奴才的炭例便多加了。內監們也是用心,將這炕燒得呀那叫一個熱乎。奴才就擔心再繼續在上麵躺著,等再見著皇上的時候兒,就不是我這個人了,而是一張大烙餅!”
皇帝大笑,“烙餅好啊,爺就直接帶兩根儲一疊子大醬來,直接就手卷起來就吃了。”
婉兮的臉騰地就又紅了,連忙羞澀地瞟玉蟬她們一眼,上前扯了皇帝手臂一下兒。
真是的,“吃”什麽“吃”啊的,皇上五十歲了,而她月子還沒出呢,虧皇上就這麽直不愣騰往外。
玉蟬她們都含笑,趕緊告退,“奴才們就在門外候著,主子若有吩咐,奴才們立時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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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安靜下來,皇帝攥著婉兮的手,兩人肩並肩在暖炕上坐下。
皇帝上下打量婉兮,“爺不在園子裏的這十,你身子恢複得好不好?”
婉兮篤定點頭,“都沒事兒了,要不奴才也不敢提前下地。”
皇帝也是點頭,“可不,這大十一月的,正是寒風冷的時候兒。從暖閣走到明間兒,都覺著一股冷風頂腦門兒。你可仔細著,千萬別受了風。”
婉兮便笑著從炕衾抽匣裏取出一個貂鼠的昭君套給皇帝瞧,“玉蕤早已為我親手縫好了這個,有它套著額頭,腦門兒四邊兒自都密不透風了。”
皇帝瞧著,含笑點頭,“隻可惜素了些。”
昭君套是無論宮裏、還是民間,女子們冬日多佩戴的。因常日佩戴著,便漸漸從取暖的本意,衍生出了裝飾的效果,倒也變成首飾的一種了。故此民間女子,尚且在上頭繡花兒;若是富裕人家,則直接在上頭鑲金嵌玉了去。
婉兮這頂貂鼠的昭君套,卻還是素著去。
婉兮偏首道,“倒也無妨。總歸它是貂鼠的,上頭絨毛豐厚,便是不鑲嵌什麽,也已是豐軟可愛。”
皇帝點點頭,忽地轉開了話題,“咱們圓子呢?”
婉兮便笑,指了指對麵暖閣的炕上。那炕上的房梁下吊著悠車,十五就睡在裏麵呢。
皇帝輕輕推婉兮一把,“你去給爺抱來。”
婉兮便含笑起身,走過去輕輕將十五從悠車裏抱出來。十五經這麽驚動,便已是醒了。隻是醒了也沒哭,隻是睜大了眼睛,認真地觀察著自己的額娘。
婉兮便笑,“好啦,額涅知道你還沒睡醒呢,可是你阿瑪想見你啊。可是即便是這會子醒了,也別當額涅就會提前喂你去還沒到時辰喲,嗒嘴也不校”
婉兮一路抱著十五,一路垂首盡與十五話,待得回到皇帝身邊兒,將孩子交給皇帝去,順手從皇帝手中接過那昭君套的時候兒才覺著觸手微涼,有些硌手。
婉兮將孩子在皇帝懷中放穩當了,這才垂眸去瞧——之間那昭君套前額的正中央,已是掛上了一枚赤金的大鳳簪去!
那大鳳口中銜一串珍珠,九顆為一串,有流蘇步搖之妙。
婉兮不由得臉紅,瞟住皇帝,“爺這是”
皇帝輕哼一聲兒,“按例賞賜給你的那四百兩銀子,是不是又折騰完了?好歹這個月還得出席皇太後的壽宴,難道就戴著這個光板兒的昭君套去不成?”
婉兮含笑垂首,“隻是這赤金的大鳳有些太沉了,這便都墜得慌。我倒怕這柔軟的昭君套吃不住勁兒。”
皇帝揚揚眉,“也簡單。你在昭君套裏,再配一條這個。”
皇帝身高臂長,便是單手抱著白白胖胖的十五也不費勁兒,另外一隻手跟變戲法似的,又拎出一條水藍色的攢珠勒子來。
婉兮接過來,也是微微吸了一口氣——既然是攢珠勒子,便整條抹額上頭,無論是水藍的底色,還是上頭翩躚的穿花蝴蝶紋樣兒,竟都不是絲綢本身的花色,而是生生用千萬顆細碎的米珠攢出來的!
皇帝抬眸凝視著她,“單戴那貂鼠的昭君套子,那毛雖是毛,卻也難免紮得慌。裏頭先襯一個這樣的套子,隔開了那毛去,便平順多了。”
“再者,若是屋子裏熱了,卻又一時摘不掉昭君套去,這勒子上的攢珠正好都是清熱的,倒不叫你頭腦迷糊了去。”
婉兮心下柔軟,上前輕輕將頭靠在皇帝肩上,“難為爺,便是這樣的細碎之處,爺也都給奴才顧及著了。”
皇帝輕哼一聲兒,“好歹也是咱們圓子的額娘,難不成在皇額娘的壽宴上,穿著明黃的吉服,頭上卻要這麽素著去不成?”
皇帝抬手替婉兮將那昭君套給戴上,親手將那大鳳口中銜著的珠串流蘇捋順,“還是這赤金的大鳳簪與明黃最配。”
婉兮輕輕揚眸,“奴才還要繼續穿著那明黃的吉服去?”
皇帝輕哼一聲兒,抬手給了婉兮一個腦瓜崩兒,“怎麽不穿?半年趕出來,難道隻叫你穿一回的?怎恁不愛惜物力呢?”
皇帝著垂首逗著十五,“便是為了咱們圓子,額娘也得穿得漂漂亮亮些兒。阿瑪的圓子,是不是啊?”
剛滿月的孩兒,哪兒聽得懂什麽呢。不過就是看著阿瑪對他眉開眼笑,他自也加倍奉還就是。
於是啊,十五不僅是臉上同樣地喜笑顏開、眉飛色舞,甚至胳膊腿兒都跟著一起踢蹬起來。
皇帝歡喜,這便大笑,將十五湊在嘴上,親了又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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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皇帝忽然回了園子來,十五的大滿月可就有皇阿瑪陪著過了。
這自是意外的驚喜,婉兮原本還以為皇上要回宮之後,將十五的滿月跟皇太後的聖壽一起辦呢。
見婉兮納悶兒,皇帝便當著她的麵兒,毫不掩飾地翻了個大白眼兒。
“回宮去自然還是要辦。可是正日子是初六不是?回宮是回宮的,這回是這回的。”
婉兮輕輕咬住嘴唇,“可是”
皇帝瞟著她,紅唇輕勾,“可是什麽?覺著不夠熱鬧,是不是?”
這會子內廷主位們都在十月末跟著皇上回宮去了,連語琴、穎妃她們都跟著回去了,園子裏就剩下沒出月子的婉兮這一宮了。
就這麽少的人,與這偌大的園子比起來,總歸有些安靜了不是?
婉兮這顆當娘的心啊,也總希望自己兒子的大滿月好歹熱鬧些不是?
婉兮便也不好意思地垂首,“是覺著冷清了些,好像有些對不住十五了。”
皇帝便笑,伸手握住婉兮的手,“傻樣兒。想要熱鬧還不容易,回宮自然有的是熱鬧去。到時候兒啊,就怕一熱鬧起來,爺都得忙得腳底下打滑兒,倒抽不出多少光景來單獨陪著你們娘兒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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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兒
婉兮心下一軟,便什麽都明白了。
這會子園子裏雖然人少,可是有他們這一家人,還不是已經足夠了?
婉兮將頭靠在皇帝肩上,伸臂大大地圈住了皇帝和十五兩個,“還是爺想得周全這會子唯有咱們三個,才最好。”
皇帝輕輕偏首,“多一個人,行不行?”
婉兮揚眉,“誰?啾啾麽?”婉兮略有些犯愁,“可是啾啾戀著和貴人,已經隨和貴人回宮去了。和貴人隨皇上秋獮去,啾啾有兩個月沒見著和貴人,這便等和貴人一回來就膩著和貴人呢。”
皇帝卻笑了,“不是七,也不是啾啾。總歸啊,等回宮之後,自有他們姐弟幾個一起樂的。”
婉兮瞠目望住皇帝,腦袋裏飛速地轉——此時園子裏已經沒有旁人了,除非那人不是在圓明園裏,而是在左近。
婉兮心下便微微一跳,“爺是——皇太後?”
皇帝滿意地掐了掐婉兮的麵頰,“爺已經叫人去回話了,今兒要過去請安。”
皇帝輕輕握住婉兮的手,“你和十五,跟爺一起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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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心下雖然略有忐忑,不敢確定這位不好伺候的老人家是否會喜歡十五,可是轉念一想,還是篤定地點了頭。
“十五是皇太後的皇孫,皇太後必定心下也是惦著呢。既然已是出了月子,能出門見風兒了,那十五自是應該去給皇祖母請安。”
皇帝含笑點頭,輕輕拍了拍婉兮的手,“回宮之後皇額娘的聖壽,還是要跟十五的滿月正式一起辦的。隻是那會子才叫皇額娘見十五,我倒擔心有些晚了。還是這會子先見見,皇額娘一見咱們圓子,必定喜歡。待得回宮去一起大辦,自是順理成章了。”
婉兮如何不明白皇上這樣一番心意,便也點頭含笑,“奴才一切都聽爺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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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中午太陽最溫暖的時候兒,皇帝帶著婉兮和十五,從圓明園赴暢春園,去給皇太後請安。
皇太後老人家雖是個不好伺候的老太太,可是人老了終究沒有不愛含飴弄孫的,又知道今年兒子這五十歲的年紀還能生出這麽個兒子來,皇帝自己是稀罕極了。
故此啊,皇太後還沒見著十五呢,心下已是歡喜的了。
待得皇帝親自抱著十五進殿,皇太後坐在炕上便忙召喚,“快來快來,上炕來,炕上熱乎。別把我們孩兒給吹著!”
皇帝回頭,悄悄朝婉兮眨眨眼,這便抱著孩子走近皇太後去。
皇太後伸手輕輕打開包著十五的大紅錦被,露出他的臉蛋兒來,皇太後便有點怔,隨即抬眸望一眼皇帝,便是一聲歡喜的低呼,“哎喲我是不是眼花了,這,這簡直是元壽你時候兒!”
身為母親,對自己孩子時候兒的模樣兒,都是不管過了多少年,都還在眼前兒似的。
皇帝聽了也是笑,“額涅也覺著,十五跟兒子長得像,對?”
皇太後眼中不由得閃出淚花兒來,“可不是嘛別看你年輕的時候兒清瘦,其實你剛生下來的時候兒啊,也是這麽白白胖胖的大子呢。就是因為這麽愛人兒,這麽喜興,先帝爺啊才給你取乳名疆圓壽’啊。”(乾隆爺的乳名可作“元壽”,也可寫作“圓壽”,出自雍正朝各朝臣禪機奏對折片)
皇帝回眸朝婉兮眨眨眼,含笑道,“那兒子的兒子,便叫圓子,或者元子,就都是最合適的,您是不是?”
皇太後聽了也是大笑,“好好,元壽、圓壽,那兒子可不就是圓子,或者元子了麽。”
興許是瞧見眼前兒的人都在笑,十五雖然也不知道大人們啥呢,不過卻賣力地甜甜笑了起來。
皇太後看著都驚訝了,“哎喲,瞧瞧,剛滿月的阿哥,這都會笑了!”
皇太後著話,卻是抬眸朝婉兮瞧過來。
婉兮忙行禮,“滿月的孩子,便還是,卻總會模仿身邊兒的長輩。看著長輩們滿麵喜色,他自然就跟著學,便也是一張笑臉去。故此啊,奴才還是,是皇太後的福壽雙全,投射到了孩子麵上去,叫孩子也跟著沾染了喜氣兒,這才看著都是笑呢。”
皇太後聽著,也是滿意地含了笑去,朝婉兮點頭,“令貴妃,你在皇帝五十大壽的年頭,給皇帝生出這麽一個白白胖胖的好孩子來,真是有福氣,更是有功於咱們皇家。快坐下,剛出月子,若站久了,仔細以後老了腿疼!”
安壽便忙於安頤搬了一張椅子上前給婉兮去。
皇太後伸手從自己炕上抽了一條坐褥去,“別那麽硬板兒坐著,墊著這個坐褥。這是新棉花蓄的,軟和”
皇帝卻還故意跟皇太後道,“您老別誇她,誇兒子就是了。您沒見麽,十五可不咋像她,全都隻像兒子一個人!”
皇太後笑著啐了一聲兒,“瞧你的!就像咱們十五啊,是從你肚子裏生出來的似的!”
婉兮這顆心終於盡數都放了下來。皇帝回眸,兩人四目相對,都是輕盈含笑。
皇太後也沒管皇帝和婉兮之間的眉目傳情,隻顧抱著十五左看右看,還與安壽打趣兒道,“哎喲,我看今年過年啊,可不用貼畫片兒了。就幹脆,把咱們十五直接貼牆上去,看著白白胖胖的,可多喜慶,多好看啊!”
安壽自然湊趣兒,也笑著道,“從前看那些畫片兒裏的大胖子啊,都這樣富態的孩兒隻有畫兒裏才櫻如今奴才算是開了眼了,原來人間當真有畫兒裏一樣的孩兒。而且,比畫兒裏的還好看,還有福氣!”
皇太後也不由得滿足地歎息,“可不是有福氣麽?投胎成了皇帝的兒子,又是生在下平定、皇帝五十大壽的時候兒。這畫兒裏的孩兒啊,可在畫兒裏待不住了,跳出來變成了我的孫兒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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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八那,皇帝從暢春園接上皇太後,帶著婉兮和十五一同回宮去。
這一路上,玉蟬和劉柱兒他們就偷偷盯著婉兮樂。
趁著中間兒打尖歇息,皇帝赴皇太後車駕問安的時候兒,玉蕤忙捉住玉蟬他們問,“你們方才看著令主子,私底下擠咕眨咕的,是琢磨什麽呢?”
玉蟬和劉柱兒都笑,連忙行禮,“哎喲我的瑞主子,奴才們哪兒敢啊。”
雖此時身份已是主仆有別,可是終究玉蕤從前也是跟玉蟬、劉柱兒一同長大的,這便私下裏相處時候兒並沒那麽多規矩去。
玉蕤便故意抱起膀子來,“那你們還不快?若再瞞著我,可別怪我跟你們也板起臉來。”
還是婉兮聽見了,輕哼一聲兒,“他們是算計我的賞錢呢。”
玉蕤忙過來攀住婉兮的手臂,“姐,這又是怎麽?”
婉兮也是笑,故意瞪了玉蟬和劉柱兒一眼,“就是初四那,皇上忽然從宮裏回園子來了。原本十一月、十二月,既是皇太後的聖壽月,又是年下,皇上都在宮裏住就是,沒必要還忽然折騰回園子來。”
“他們便,皇上趕在這個日子回來,是來接十五的。”婉兮沒提自己,隻拿十五事兒了,“我不是。結果他們就非要與我做賭,若皇上正好就是趕在初六、初七的日子回宮,那就是我輸了。”
玉蕤一聽就明白了,也是忍不住地笑。
可不是嘛,十五是十月初六下生的,那麽婉兮坐滿月子,就是初六、初七這兩才出月子。原本婉兮定下來要從園子裏回宮的日子,也就是這麽兩。要是“恰好”皇上又是趕在這兩個日子一塊兒回宮去,那不就是證明皇上心裏就是那麽回事兒嘛。
玉蟬和劉柱兒歡歡喜喜地伸手,“主子,好的願賭服輸。”
婉兮抬起了手,挨個兒在他們掌心響亮亮地拍了一下兒去,“還敢討賞?你們分明都輸了!”
玉蟬和劉柱兒對視一眼,都委屈地盯住婉兮,“奴才們哪兒輸啦?”
婉兮朝玉蕤一眨眼。
玉蕤會意,便也笑道,“我在旁邊兒聽著,都聽出來了。你們兩個啊,就是輸了——你們不是若是皇上就選在初六、初七的回宮,那才是令主子輸了麽?可是今兒都初八了呀,差了一,那就是你們輸啦”
玉蟬和劉柱兒對視一眼,都登時苦了臉,“哎喲我的瑞主子就差一,皇上的心意自然還是那一水兒的呀!”
婉兮也故意繃著臉,“差一也是你們輸。再了,我還要呢,就算皇上臨時回了園子,那不也是來接皇太後的麽?”
玉蟬和劉柱兒都沒轍了,這便垂下頭去趕緊從自己腰上的荷包裏往外掏銀子。
玉蕤見他們倆當真了,這才“撲哧兒”一笑,彎腰過去伸手先捅了玉蟬腦門兒一記,接下來輕輕踹在劉柱兒膝蓋上,“還當真掏體己銀子去了?哎喲,得啦,認賭服輸就好,你們輸的錢,我替你們掏了。”
婉兮笑得捂住臉。有時候兒欺負自己宮裏的奴才,也挺好玩兒的呀。
這麽想著,心思便又不由得飄遠,回想起當年玉葉和毛團兒還都在宮裏的時候兒那時候兒,因為他們兩個之間那筆冤孽債,宮裏便更是熱鬧。婉兮欺負起他們來,就更是信手拈來。
婉兮想著不由得忍住一聲歎息,又是輕輕攥緊了玉蕤的手。
玉壺不在了,玉葉和毛團兒都出宮了,可是幸好玉蕤依舊陪在身邊兒。
玉蕤忙問,“姐怎麽了?可是有些疲憊了?不如躺下來歇歇,終究剛出月子呢。”
婉兮含笑搖頭,“沒事兒。你幫我記著個事兒,十五下生了,咱們的故人也都跟著吃個喜兒,便也幫我送幾盒餑餑去皇陵。”
毛團兒就守皇陵呢,玉葉也在不遠處的祭祀莊田裏,兩邊兒緊挨著。玉蕤便明白,婉兮這又是想念他們兩個了。
玉蕤含笑點頭,“姐放心就是。他們兩個的一應,都有內務府照應著,什麽都不短缺。那邊雖比不上宮裏熱鬧,可是安恬自在,想來原本也是他們兩個心下所期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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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宮裏,已是午後。
皇帝要先送皇太後回宮,倒是皇太後這次難得地推著皇帝,隻,“令貴妃和十五剛出了月子,母子兩個都受不得風寒。你趕緊先送她們娘兒倆回宮去。我早一會兒晚一會兒又有什麽打緊的。”
婉兮便先送了婉兮和十五回永壽宮。宮裏早接了信兒,永壽宮裏早就燒得暖暖和和的了。
婉兮進令,便也推著皇帝,“爺快去壽康宮。”
十一月的冬日,兒黑得早。劉柱兒他們將物什剛搬完,邊兒就剩下一抹紅霞了。
語琴和穎妃她們逗著十五玩兒了好一會子,十五困了,這才叫嬤嬤們抱了去睡覺。
語琴是最後留下來的沒走。
婉兮便問,“姐姐有話要對我?”
語琴輕歎一聲兒,“其實是心裏一直有個結兒沒打開。原本也沒什麽,我不想與你出來的。興許是這十幾咱們沒見著麵兒,我心裏那個結兒反倒增大了似的,越發有些堵得慌了。我便覺著,還是當麵跟你開了好。”
婉兮握住語琴的手,“姐姐與我是誰跟誰呢?快。”
語琴輕輕咬了咬嘴唇,“是語瑟的事兒。”
“她剛進宮的時候兒,我便挺膈應這事兒的,雖是本家姐妹兒,我也不待見她。後來還是聽了你的勸,覺著好歹是自家姐妹,在宮裏這麽鬧意氣,叫外人知道了也是笑話咱們。故此啊,我便對她和緩起來了,尋常也經常叫她到你宮裏來走動。”
婉兮點頭,輕輕垂下頭去。眼前自又是在木蘭圍場那晚,語瑟擠著跟著玉蜓一起到皇上眼前去。
語琴心吸一口氣,“其實在木蘭的時候兒,我便有些感覺,你仿佛是對語瑟有些不甚滿意。有幾回咱們要話,你都瞟過語瑟幾眼去。”
語琴著急地望住婉兮,“你是不是察覺什麽了?或者是她在你宮裏做了什麽不應當的事兒去?我私下裏問過你宮裏的人,他們卻都不肯與我;那會子你懷著孩子,我怕驚動了你的胎氣,也不好直接問你。”
“這回可好了,你已然滿月了,便能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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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琴那樣的緊張,婉兮卻反倒笑了。
她輕輕搖搖語琴的手,“姐姐別急,聽我慢慢兒。語瑟呢,的確是在我宮裏有過那麽一兩回的故事去。可是咱們都什麽年歲了,這些年在宮裏看過了多少這樣的事兒去,便是再見著,我也不至於像當年的五妞兒那次那麽生氣去了。”
語琴騰地站起身來,“這麽,她果然是故意晃到皇上眼前了,是不是?她個浪樣兒,我回去這就打折了她的腿!”
婉兮無奈地笑,趕緊將語琴給拉著坐下來,“姐姐聽我啊——我沒生氣,也絕不會因此跟姐姐生分了去。我啊,隻是那麽淡淡看著,雖加零兒心,卻當真沒往心裏去的。”
語琴一張臉還是氣得煞白,“你不往心裏去,我卻不能!這宮裏便是誰敢算計你,我卻怎麽都不容是我宮裏的人,更別提是我陸家的妹子!”
婉兮卻是按住語琴的手,輕笑搖頭,“姐姐先別急著生氣,先聽聽我:語瑟進宮來,又隻是十四歲的女孩兒,邁進宮門之時,心下也必定是揣著對皇上的夢想去的。所以啊語瑟想要在皇上眼前出現,這也算人之常情。”
“事後我也留意觀察了她幾回。她也就是個孩兒的做法,也就是找些機會在皇上麵前露一麵而已;倒並未用旁的手腕兒去。故此啊我便覺得,還是姐姐家的家教起了規束,語瑟是發乎情止乎禮了。故此我都不放在心上了。”
語琴緊盯著婉兮的眼睛,“當真?你不是為了顧及我的感受,故意替她遮掩著?”
婉兮輕歎一聲兒,“姐姐啊,憑咱們現在的年紀、位分,想要打發一個官女子,還不是易如反掌?不管你還是我,隨便拿捏個由頭,就能將她送出宮去了。我之所以什麽都沒跟你,也沒做,就是因為我當真不計較的。”
語琴這才鬆了半口氣,也是點頭,“是啊,方才那一會子我竟然忘了,咱們都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咱們了。那時候兒不得不立在旁人屋簷下的日子,早已過去了。”
婉兮垂首想了想,“終究是自家姐妹,語瑟年歲,必定臉皮薄,未必好意思主動與姐姐去;又或者,幹脆姐姐主動與語瑟心裏話,聽聽她自己是怎麽想的,咱們也好提前應對。姐姐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