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3章 青詞祈雨4
“無恥……”
“一派胡言!”
“信口雌黃!”
……
聽得這幾人叫嚷,與言諾、於頤浩同來的歸鴻城士子怒斥道。
於頤浩將目光投向那說話的幾人,冷哼道:“肖厲、孟之江……我等俱是知道,你幾人常以薛徹馬首是瞻,你幾人有這般言語,想來是得了薛徹的授意了罷?”
“我等說錯了麽?”那名為肖厲的士子反問,繼續說道:“祈雨本是舉人境前輩才能擁有的天授神通,我等擁有秀才功名者祈雨,本就機會渺茫,除非有大氣運或是感應天機通透者,而且便是舉人境前輩祈雨,寫過祭天青詞後,往往也需數個時辰才會降得雨水,這位言學兄不過是童生的功名,剛剛燒過青詞祭天便會降下雨水,難不成這位言學兄的神通能大過舉人前輩,成為進士般前輩的存在?”
說到這裏,那肖厲目光掃過所有士子,冷笑道:“定薛兄祈雨來的遲了,讓這位言童生占了便宜!”
肖厲說到這裏,立時有同行的秀才借機捧哏道:“你們誰信?至少我是不信!”
“對,孟某也不信!”同為薛徹幫腔的孟之江也是叫道。
曾黎怒極,忿然道:“明明是你們輸了,卻要在這裏強詞奪理,你們還要些讀書人的顏麵麽?”
錢問亦是說道:“為了輸贏,連這等下作之事都做的出來,你們南陽城的臉麵都讓你們給丟盡了!”
……
地域之爭,不管凡俗 還是仙域曆來都是存在的,簡簡單單一句話,變成了南陽府與歸鴻城兩城士子之間的地域攻擊。
“肅靜,師者麵前,汝等性情如此乖張,不僅不尊師重道,連讀書人的體麵都不要了……”
一道威怒的聲音傳來,將爭吵之音壓製下去。
一眾士子隻感覺,這道聲音雖然不大,卻有如雷霆重錘,錘打在每個士子的心頭之上,令人心神不由為之一窒,到了嘴邊的話瞬間咽了回去。
此刻,所有人看清楚,這說話之人正是那此行為首的教諭。
就事論事的說,雙方爭論多多少少也是有些道理的,更涉及二人之間的賭約,幾位從旁觀看的教諭一時也拿不定主意。這為首的教諭將話說完之後,目光投向同行的幾個教諭:“幾位學兄,你們看……”
略做商議後,那為首的教諭才開口道:“方才的那場青詞祈雨,諸多因素摻雜其中,故而無法認定是為二人中的哪一位引來的降雨,故而隻能算做平局。”
就在這教諭說話間,天空中降下的雨水停了下來,頭頂的那片雲朵亦散了開去。
“些許小雨,不足以緩解旱情!”
仰著望天,看著散去的雲朵,又看了眼地麵上僅僅濕了些許的地皮,還有那些硊地拜天苦苦祈求上蒼降雨的俗世百姓,那為首的教諭搖頭歎息道。
歎息過後,這教諭將目光投向言諾與薛徹二人:“天下之苦,莫過於黎民之苦,我等習百家言,應集聖賢智係黎民苦,現下既然你二人打賭,那便再繼續祈雨,直至分出勝負為止。”
“學生謹記前輩教誨!”薛徹不忘拍記馬屁。
將目光投向薛徹,言諾自顧自的說道:“既然方才是薛學兄先行解題,那這次就輪到言某了!”
方才靠胡攪蠻纏平得一局,此時薛徹對言諾己不敢太過小覷。
“那學生便再寫上一闕!”
向著幾位教諭微微施禮,言諾說道,同時展開黃裱紙,持筆飽蘸濃墨,略思片刻後開始下筆寫道:“玄穹高上天大帝並雷、電、風、雨四神
茲為東霞郡小小童生,今為東霞郡東榆祈求甘霖緩解旱情而文
雨神居上闕而管下界之水,黎民居下界而仰上京之神,上神賜福於黎民,則黎民敬仰上神,上神無視於黎民,則黎民不信上神。上下相關,神民相依也。
嚐曰:民以食為天,食以糧為主,糧以水為本。無糧則人不存,無水則糧不生。今春以來,上蒼惜雨,下界無流,大河縮萎,小河幹涸,田地豁裂,莊稼枯黃,江漢流域,尤為其甚。早稻因無水而少插,中稻因無水而損苗。時下已是中稻移栽旺季,斯地依然幹旱少雨,無水整田。百姓惶惶,仕宦憂憂。
今學生施惠奏明太上,獲準向天庭求雨,以解斯地旱情,保中稻栽插,解燃眉之急,潤十方之農田,更潤百姓之心田。懇望天帝並四大雨神,,為上述旱區普降甘霖。則百姓感上神之大恩,三界記上神之大功。”
這篇青詞共計三百餘字,言諾一氣嗬成,輕輕的擱下筆來,將青詞輕輕的抖了抖,讓風將黃裱紙上的墨漬吹幹,再走到祭壇前將通篇青詞念上一遍。
一眾人都盯著言諾手中的青詞,有人看詞的對仗駢文,有人看言諾的書法手跡,卻見言諾手中這篇青詞,在墨跡幹涸後,呈金光閃閃之狀。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此時,言諾手撫青詞,口中歎息一聲,將青詞放在火燭火焰上引燃,緩緩投入火盆之中。
嗤……
寫滿青詞的黃裱詞燃起,火苗瞬間躥的老高,那青詞駢文化為閃爍著金色光點的青煙,嫋嫋上天,那金色光點亦是扶搖直上。
“好深厚的筆力,好雄厚的書法|功底,僅僅如是,一個秀才功名……不,是一個舉人功名便是跑不掉的……”
看了言諾寫的青詞,有人第一反應,不由誇張的叫道。
又有人說道:“這位言學兄進學晚了,若是早些,我等在座之人怕是要稱其一聲前輩!”
看了言諾的書法|功底,在場的一眾秀才公們皆是自歎不如,便是幾位擁有舉人功名的教諭,心中也在拿言諾的書法與自己做揣測比較。
很快,這幾個教諭心中有了判斷,此人筆意剛健雄渾,眼下還略有些稚嫩,但己有自成一派之氣相,假以時日,僅這書法一道,此人便必成大家。
之前的一篇青詞,言諾寫來書法亦是有相當高的水準,隻是當時並沒有人太過在意,而這一次再寫青詞,言諾將胸中鬱悶與百姓疾苦一並在書法中揮灑開來,故而青詞之中牽引天機,使得整篇青詞看起來靈光閃閃。
見了言諾的書法|功底, 薛徹雖然自認不如,但依舊嘴硬著嘟囔道:“書法好又如何,這青詞寫的再好,祈不出雨水來也是做無用功……”
轟隆隆……
就在薛徹話音還未落下之際,忽聽得一聲沉悶的雷鳴之音。
雷聲入耳,飛舟上的所有人不禁抬頭望天,隻見己至傍晚的此時,原本天邊的夕陽突然間被摭擋了下來,天空之上有厚重的雲層翻湧,道道有如電蛇般的雷電於雲層之中閃爍跳躍。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
天地間突然出現的異像,令正在祈雨的百姓有些不知所措,隨之有人突然興奮的叫嚷道。
前後不過半盞茶的光景,厚重的雲層將榆城籠罩了下來,方才還是夕陽斜照,現下己成烏黑一團。
哢嚓嚓……
一道閃電有如割刻天地一般,將厚重的雲層劃成兩半,那聲音更是震耳欲聾,將薛徹震的一個哆嗦,不敢再有任何怪言怪語。
嘩……
陡然間,如同篩豆子的聲響傳了入耳中,隻見幾近漆黑的天地間,一片有如豆粒大的雨滴從天而降,落在幹涸的地麵上。
“下雨了……”
榆城地界,男女老少淋著雨望著天空,任由雨水拍打在臉上身上,麵上仍是激動的笑意,連同家中養的狗子、驢子、豬牛等牲畜,也在雨中撒著歡。
“下雨了……”
言諾望著天空降下的雨水,口中喃喃,甚至眼中還有不可思議之色。
寫青詞祈雨,之前言諾心中幾乎一分把握也沒有,心中更是本著作弊的心態來打這場賭,而且方才的那場小雨,言諾並未來及暗中施法,那雨便降下來了,事實上言諾也不清楚這雨是自己祈的,還是那薛徹求的。
眼下自己剛剛一篇青詞出手,更未曾動用法術作弊,這雨便從天而降,令言諾心中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雨,真是自己勾動天機大道祈來的?
言諾心中不確定感尤甚。
“言學兄,這賭約咱們贏了……”
看著天降瓢潑大雨,於頤浩喜不自勝,歸鴻城一眾士子更是歡呼雀躍。
眼看天降大雨,薛徹不肯相信這是真的,急忙叫道:“這雨不可能是這姓言的祈來的,肯定是附近有大能在此施展法術降雨,卻被這姓言的小子搶了功……”
“住口!”
“閉嘴!”
薛徹的話音還未曾落下,便有兩位學諭對其發出叱喝,其後一人緩緩說道:“修者施展降雨,是以調集天地間的水靈氣催發,然限於修為,那水靈氣化成的烏雲與降下的雨水亦是有所限度。再見此間雨水,天空之上覆蓋大地的烏雲方圓幾近千裏有餘,乃是觸動天道所致,又豈是修者所能為焉?”
這位學諭言,言深表讚同,修者可以調動天地靈氣,但正如這位教諭所說,便是自己以煉神境的修為,以法術降一場方圓數十裏的短暫雨水尚可,可要再降似眼前這般麵積這般大、這般充沛的雨水,怕是道境強者也未必能夠完成。
這便是儒修觸動天機大道的儒道神通與修者施展法術之間的區別。
看到薛徹受到幾位學諭的訓斥,做為老對手的於頤浩上前拍了拍其的肩膀,幸災樂禍的揶揄道:“薛學兄,失敗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有的人連麵對失敗的勇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