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吻成殤
九歌回府後,沒有去給鬱淩雲夫婦請安,也沒回玖棲院,而是直接奔進了沁園。
樹下的那把藤椅還在,而常坐於藤椅上的人卻走了……就連房間裏一應的鋪陳用具也不在了,整個院子裏,沒有一點曾經被人住過的痕跡。
九歌站在院子裏,靜默了許久,忽然就模糊了視線。她倔強地抬起頭,望向藍天白雲,將眼眶裏不該存在的東西又隱了回去,收拾好情緒後,大步走出院子,隨手召來一個下人。
“沁園裏的東西什麽時候搬走的?”
下人恭謹的行了一禮,“回稟小姐,大概在一個時辰前。”
“誰搬的?”
“是風神醫身邊的一名小護衛。”
“那……風兮音回來過嗎?”
“回稟小姐,風神醫在書房向侯爺辭行後就離開了,沒有回沁園。”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九歌咬著下唇,回頭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倏地眸中浮現一絲凝重,隨後疾步回了玖棲院。
“小姐,你回來了!”
看見九歌回來,幾個丫鬟連忙迎了過來,欠身為禮,道:“小姐,風神醫剛才派人送來三隻藥瓶,奴婢放在小姐的房間裏了,還請小姐過目。”
九歌點頭,冷聲道:“靈紫,你去找鬱玨,讓他查一查鬆月居的位置,速度要快。”
“小姐查鬆月居幹嘛?”
“讓你查就查,哪來那麽廢話!”九歌淩厲的眸光掃了過去。
她之前聽茯苓說起過鬆月居,想必那是風兮音在京城的宅院。
“奴婢知罪,奴婢先行告退。”靈紫一秫,連忙退了出去。
幾個丫鬟見小姐嚴詞厲色,知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多問,小心翼翼的恭候在一旁,
九歌駐足於庭前,目光靜靜的望著前麵兩顆光禿禿的樹枝,神色間是少有的黯然。
梅花樹下,還有幾片沾了泥土的花瓣,枝頭美景卻已全數凋零,來時清香滿園,花謝人去樓空。
嗬嗬,真應景。
沒過多久,院外快步走進來一個人,是鬱玨的貼身小廝駱兒。
“參見小姐,世子手頭還有一些政務要處理,脫不開身,所以讓小人前來帶小姐去鬆月居。”
九歌淡淡轉過身,“不用了,你隻需要告訴我具體位置就好。”
“是,”駱兒恭謹道:“小姐,城西清平街上,有一家鬆月客棧,鬆月居便是在客棧後麵。”
“鬆月客棧,怎麽聽的那麽耳熟。”九歌蹙眉,喃喃自語,略微思索了會,但沒想起來,便先放下了,剛準備施展輕功離開,頓了頓,還是大步走了出去。
打聽到清平街的位置,九歌一路尋過去,很快就看到了鬆月客棧的招牌,這處地兒幽閉了些,來往的百姓比較少,而且也不是飯點,客棧內空無一人。
“姑娘是打尖還是住店?”見有客人進來,小二熱情的迎了上來。
九歌眸光掃向他,開門見山的問:“鬆月居在哪?”
小二哥滿臉堆笑道:“小店是鬆月客棧,並非姑娘口中的鬆月居,想必你是找錯了吧?”
“別跟我打馬虎眼。”九歌看著他,冷聲道:“風兮音在哪裏?”
小二一怔,回眸看向賬台後的掌櫃。
掌櫃揮手示意他先下去,親自迎上前,笑問:“請問姑娘怎麽稱呼?找風神醫是為何事?”
“你去通稟一聲,就說九歌求見!”九歌特意咬重了後麵兩個字,眸光在周圍掃了一圈,沒看出有任何暗門。
“原來是九歌姑娘,失禮了,失禮了。”掌櫃神情一頓,接著又恢複正常,賠笑道:“不過,九歌姑娘,實在不好意思,風神醫已經離開京城了。”
“離開了?”九歌冷冷一笑,一手推開他,徑自跑上樓。掌櫃臉色一變,連忙跟了上去。
二樓客房,九歌一間一間的尋找,每推開一間空房,眸中的失望便更甚了一分,掌櫃攔不住她,索性也就不攔了,心中暗慶還好此時沒有客人入住。
九歌推開最後一間客房,裏麵還是空無一人,她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正準備轉身離去,餘光忽然瞥見內室裏,一麵牆壁似乎有點不對勁,於是便緩緩走了過去。
“九歌姑娘,你這在做什麽?”掌櫃剛鬆下的一口氣轉眼又提了上來,“風神醫真的已經離京了。”
九歌沒搭理他,從腰側掏出一把蝴蝶刀,在牆壁上敲了敲,裏麵是空的。她轉過身,寒眸直視掌櫃,指著牆壁道:“打開!”
掌櫃心中一突,臉上卻依然笑意吟吟,“姑娘說笑了,牆壁如何能打得開?”
“既然你不肯合作,那就別怪我破牆而入了,”九歌冷笑,三把蝴蝶刀亮於手上,正想凝氣揮出,不想,原本內功充盈的丹田裏一片空白,發出的力道隻夠刀鋒沒入牆壁三寸,不足以震裂。
掌櫃見狀,鬆了口氣,苦口婆心地勸道:“姑娘,牆壁本來就打不開,還是算了吧。”
“你想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鬆月客棧後麵就是風神醫居住的鬆月居麽?”九歌冷眼掃向他。
“姑娘這是何意?”
“我數三聲,再不打開,我保證這個消息下午就會傳遍京城。”
掌櫃笑容一僵,沉吟了會,走到一旁,有規律的旋轉了一下放在長桌盡頭的花瓶。暗門緩緩打開,一座清靜雅致的宅院出現在九歌視線內。
九歌微微抿著唇,順著台階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
身後傳來一道呼嘯的風聲,掌櫃不再是一副和氣的模樣,淩空翻了一個跟鬥,迅速落在九歌跟前,神情肅穆,伸手攔住她的去路,“九歌姑娘,公子真的已經離開京城,他素來不喜別人擅入他的房間,請回吧!”
“我不進去。”九歌側頭打量著這座清雅的宅院,廊橋水榭,一應俱全。
她斷定,風兮音就在其中一間內,隻是,他不肯出來。
九歌在外麵站了許久,房間也沒傳出一丁點兒聲響,周圍一切都非常安靜,就像真的沒人來過一樣。
掌櫃正想說話,卻被九歌抬手製止,她抬頭望著對麵的軒榭,平靜道:“兮音,我知道你在裏麵。”
“如果說昨天晚上我是喝醉了,那現在,總應該醒了吧。”
“昨晚你問,我是不是喜歡你,我沒有正麵回答,而現在,我清清楚楚的告訴你。對,我是喜歡上你了!”
“具體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在櫻城,你在黃河泛舟,我在遊船隔江相望時,一見鍾情了;也可能是空山梅林中,落英繽紛下的那抹孤寂清影叫人心動了;又或許是因為醉仙樓前,茫茫人海中的那句‘好久不見’……”九歌鼓足勇氣,堅定道:“我們見麵的次數並不多,相處的時間也不長,但不管是在這裏還是在現代,你風兮音,都是第一個讓我心動的人。”
安靜的等了一會,裏麵還是沒有聲音傳來,她抿了抿唇,隻好繼續,“花非葉說,你隱世多年從不入江湖,那這次來京城是為何?元宵群雄宴你不屑參加,你在京城有居所卻沒有住,反而願意應我之邀,客居沁園,又是為何?我不信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感覺,但為什麽就不願意表態,為什麽要不告而別?”
說到後麵,平靜無波的聲音也徒然拔高了,雪亮的眼睛裏盛了霧氣和一絲怨憤。
她都如此主動了,他還要避而不見嗎?
掌櫃垂著頭站在一旁,神情有些複雜,眼尾餘光不自覺瞟向房間,後退幾步,似乎有意讓九歌過去。
九歌像是沒有察覺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她在等,等裏麵的人出來。
可過了一會,院子裏還是靜悄悄的,房門也沒被打開,好似剛剛她隻是在自言自語。
“如果說,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有一百步,那我願意走出九十九步,可是為何,你連一步都不肯邁出!”九歌緊緊咬著嘴唇,猛然轉過身,眸色烈烈的看著水榭對麵的房間,又等了許久,還是連一句回應都沒有。
紅日高懸,不知不覺到了晌午,初春的陽光灑在身上,本來應該極為暖和,可她卻感到了一陣陣的寒意。
“我本性瀟灑恣意,對一個人的感情也就隻有一次,既然得不到回應,就當……”九歌淒笑一聲,“我在自作多情吧。”
深吸一口氣,緩緩後退了兩步,抬起頭,視野朦朧的看著天上飄動的雲朵,語氣逐漸變涼,慢慢變得淡然,“今日言盡於此,今後江湖再見,你我君子之交,淡如清風、流水……”
後麵四個字,咬的極輕,極淡。
最後,深深望了眼緊閉的房門,依然寂靜無聲。
九歌自嘲一笑,轉身,素淡的裙擺在原地打了個圈,人已決然離去。
“九歌姑娘……”
掌櫃看了眼台階上消失的身影,又回頭望了眼緊閉的房門,歎了歎,隻好再跟出去。
雅院內,清風徐徐,一切又恢複了之前的寂靜。
軒榭樓台上的窗戶被人從裏打開,露出一張清貴絕塵的臉龐,男子一身白色,孤傲,冷漠,淡然。
“公子,恕茯苓多言,你並非對九歌姑娘無意,為何不願出來與她相見呢?”茯苓大步從房間裏走出來,抬頭仰望著樓台上的白色人影,素淨的小臉盡是忿忿之色。
風兮音眉心緊鎖著,清冷的眼眸,似有一灘化不開的濃墨,指間掐著一塊不知從何處掰下來的木屑。
“出去了又怎樣,連自己都弄不懂,又能跟她說什麽?”
他語氣很低沉,像是在對茯苓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心若止水太久了,習慣了淡漠清冷的處事方式,忽然遇到如此熾熱的感情,盡管這個女子能牽動他的心緒,但,一時間,還是會無所適從。
因此,他隻能選擇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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