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後天回京

  “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墨美人你知道嗎,世間萬物、滄海桑田,什麽都會變,唯獨日月亙古不變。”


  “你以為本王不敢殺你?”


  “換做以前,也許還真有這自信,可事到如今,不敢再自作多情了。”


  “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善於利用別人的感情來達成自己的目的,將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但你能保證永遠不會出錯嗎?”


  “陽光不暖,天將降雨,我的好日子不多了。”


  “君羽墨軻,你可知,半個時辰前,我一直都在等你,我計算著每一分每一秒,拖延著每一分每一秒,直到孟無緣死的那一刻,我都想不通,為什麽你還沒到?”


  萬丈懸崖上,她青絲淩『亂』,在風中獵獵飛舞,殘破的衣袂,血跡斑斑,縹緲的霧氣繚繞,像是踏在雲端上,是那麽的淒美、悲涼、決絕


  倏地,整個身體如斷了線的風箏,殘破地跌向崖底,他奮力地爬過去,聲嘶力竭的去喊,想要抓住她,哪怕一片衣角最後,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點一點的,消失在他的視野裏


  不,不要!


  “君羽墨軻,謝謝你還肯維護我,不過抱歉,我說了,我今天沒打算活著下山。”飄渺虛無的聲音在耳邊輕輕回『蕩』著,突然感到一陣撕裂的痛,君羽墨軻猛地睜開眼睛,頭腦嗡的一聲,裏麵仿佛爆裂開,瞬間一股恐懼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


  “不!九兒不要”


  天『色』將明時,在院外站了一宿的花非葉聽到房間裏的動靜,心神一凜,二話不說就衝了進去。


  前腳剛踏進房門,就被迎麵撲過來的人影撞的退了兩步,過猛的來勢讓他禁不住踉蹌了下,接著一股腥風撲麵,衣領被人緊緊揪了起來。


  “九兒!九兒呢?!”君羽墨軻死死盯著他,雙眸發赤,仿佛被血染紅,浸滿了傷痛。


  “小表嫂她”剩下的話吞回腹中,花非葉滿含愧疚的看著他,努力壓製著胸腔裏的脹痛。


  君羽墨軻眼眶欲裂,本來就白得像鬼的臉『色』又白了幾分,蒼白透明得可清晰看見臉頰的血管,他一把扔開花非葉,抬步就要衝出去。


  花非葉一驚,飛快擋在他麵前,掩去眼中的痛苦,嗓音輕顫道“你功力還沒恢複,去也沒用,樓中月已經派人去找了,一有消息就會立刻傳回來。”


  “滾開!”君羽墨軻大力推開他,像陣疾風一般衝出房門,才到院外,又被花非葉追上來緊緊拉住,“殿下,別這樣了”


  他臉帶悲憫和愧疚,啞聲道“契風崖那麽高,下麵又是泗水激流,找不到了”


  “本王不信,本王要親自去找,九兒九兒她一定還活著。”君羽墨軻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心痛憎悔充斥著五髒六腑,撕心裂肺般,尖銳地刺激他的神經。


  猛力掰開他的手,轉身要走,花非葉鍥而不舍地擋在他身前,沉痛地看了他一眼,噗通一聲,是膝蓋觸地的聲音,“殿下,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小表嫂,你殺了我吧。”


  懸崖上,君羽墨軻本來是讓他打暈九歌,帶她下山療傷,可自己竟然一掌將人打出懸崖。


  做為下屬,他違背了主子的命令;做為朋友,他辜負了君羽墨軻的信任,從任何一個角度而言,他都罪該萬死。


  君羽墨軻眼裏卷起風暴,呲目欲裂的看著他,臉頰一陣劇烈的扭曲,倏地,五指伸出,如鐵箍般死死扣住他的咽喉。


  “花非葉!你確實該死!”


  所有傷害了九兒的人都該死,包括他!

  君羽墨軻已然是失去理智的瘋子,指上力度驟然加重,喉嚨間的空氣瞬間被抽幹,即使如此,花非葉依然沒有半點反抗,痛苦地閉上眼睛,感受著死亡的味道。


  在他以為就要解脫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破風之聲,接著一聲悶哼,緊掐在咽喉上的手突然卸了力。


  花非葉隻覺得脖頸一鬆,疼痛感散去,一大口新鮮空氣湧入,原本模糊的意識一下子又清明了,猝然灌入打量空氣,他跌坐在地上,忍不住重重咳了幾聲,恢複過來後不解地抬起頭。


  原來不是君羽墨軻突然心軟,而是再次被人打暈了。


  樓中月麵容冷峻地扶著他的身子,低眸看了眼花非葉,道“死是一種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主子失去理智裏,你也神誌不清了嗎?”


  花非葉抿唇不語。


  “鬱姑娘的死對主子打擊太大,為了防止他做傻事,這幾天他不會再醒。”樓中月冷然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塢城不可久留,你去準備一下,等太後傷好些,我親自護送你們回京。”


  契風崖是亡魂之地,君羽墨軻隻要醒來,就不可能不去,太後在崖頂說的話他也都聽到了,主子喜歡的那個女子是楚翊塵的胞妹,一旦她墜崖的消息傳出去,楚翊塵也許會不惜一切為她報仇,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靈回之巔根基未動,到時叛黨湧入塢城,這裏危險了。


  樓中月走後,花非葉愣怔地坐在院子裏發了會呆,直到太陽升起時,才起身離去。


  午時過後,依然沒有消息傳來,花非葉治好手傷,親自帶上一隊人馬上了契風崖。


  整整一天過去了,崖頂的血腥味還未消失,雪地上的屍體都被人清掉了,隻剩下一片片的殷紅血跡。


  下麵是萬丈深淵,花非葉蹲在崖邊吹了許久的寒風,半晌後,淡淡吩咐了一句,不顧屬下勸阻,兀自在腰上綁了根繩子,接著手中又拿了跟繩索便縱身而下。


  昨天不是沒人下來找,但大多都是有去無回。


  因為懸崖太深,峭壁極為險峻,繩子不是被扯斷了,就是被嶙石割斷。沒了繩子借力,任由輕功再好也上不去,不慎墜崖的人都被泗水峽的激流衝走,有的找到了屍體,有的隻剩下斷肢殘骸,還有的什麽都沒剩下總而言之,都死了,無一幸免。


  花非葉不顧生命危險,沿著懸崖而下,下了幾十丈就沒有雪了,半山腰的峭壁上生了古樹,長了奇花,還有各種各樣他不認識的植物。


  到這裏,速度就漸漸慢了下來,開始仔細觀察著兩麵峭壁。


  他想,可能九歌命大,掛在了某顆樹上,可能峭壁某處像靈回之巔的後山一樣,伸出了一塊巨岩托住了她,也可能還隱藏著山洞


  他把一切的可能都想進去了,可是從中午找到黃昏,都沒發現任何線索。


  夜幕高掛,點點星子落在上麵,花非葉斜斜的坐在一顆樹上調息了小半個時辰,繼續往下如此反複,尋尋覓覓了一整夜,腰上的繩子不知何時扯斷了,卻仍然無果。


  翌日,黎明的曙光照進峽穀時,他懸掛在峭壁上的一顆樹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黃河蜿蜒曲折的流向。


  那是他一生中見過最壯觀的景象。


  數百米寬的河麵在泗水峽間,陡然收縮成十來米的激流,兩座高山隔岸矗立,晨霧空蒙,其間飛瀑轟鳴不絕,激流狂馳怒號,雪浪翻飛。


  花非葉默了默,身子一旋,以極其凶險的姿勢倒掛在峭壁上,猛然擊出一記掌風,劈斷峭壁上的一顆古樹。


  哢嚓一聲巨響,粗壯的古樹轟然墜落到石『亂』水激的峽穀裏,眨眼間就被卷進奔騰的浪花中,片刻後,重新翻騰出水麵時,隻剩下了半根樹莖隨波遠去。


  花非葉呆呆地盯著峽穀間奔騰不息的激流,眼睛有些發紅,身體劇烈晃『蕩』一下,腳下倏地一滑,身子猛地墜下數十米


  千鈞一發時,右手凶險地攀上了峭壁上的樹枝,身體一頓,又一沉,懸掛在半空中。


  此處離下方激流不足十米,身上的衣衫都被峽穀裏的水霧浸濕了,鮮血順著他的掌心冉冉而下,染紅了手臂,衣裳。


  花非葉咬著牙,沿著峭壁,小心翼翼地橫向攀爬


  回到千影殿,已是身心疲憊,樓中月聞訊而來,見花非葉雖衣衫襤褸,身上傷痕累累,但大多都是擦傷,『性』命無憂,緊皺的眉頭逐漸舒了些。


  “可有收獲?”他問。


  花非葉從雙臂中抬起頭來,一臉沉寂道“後天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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