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擦肩而過

  自從出了京城,君羽墨軻這瘋子又像兩年前那樣,完全不知道疲憊是何物,沒日沒夜的趕路。


  花非葉好久沒這麽折騰了,累的全身都快散架了,隨行的夜亭和林崖二人亦是,七天七夜不休不眠,饒是精力和體能再好的人都受不了。更何況像君羽墨軻在屋子裏這種頹廢了兩年的人。


  之所以還沒倒下,完全是憑著一股子毅力在吊著,一旦那股支持的他的信念破滅,後果不堪設想。


  單挑打不過,群毆又沒那膽兒,隻能苦口婆心的勸解。可花非葉一張嘴皮子都快磨皮了,換來的不是一記冷刀就是一掌,氣得他肝疼,不止一次想撒手不管,放任這個瘋子自生自滅,可偏偏他命不好。


  萬一君羽墨軻真有個三長兩短,不但皇上那沒發兒交代,他自己都不會放過自己,誰叫他生來就是個『操』碌命。


  專替別人『操』碌,自己已經累的半死不活了。


  最後被『逼』的實在沒招了,花非葉心一橫,去『藥』鋪弄了瓶蒙汗『藥』,趁君羽墨軻不注意時,一滴不剩地全倒進他水囊裏。


  這下,甭管君羽墨軻功力再深厚,才拉起韁繩,人就跌下馬了。


  夜亭眼疾手快地飛奔過來接住,將君羽墨軻放到一顆大樹腳下,皺著眉問“右使,這樣不會有事嗎?”


  “不這樣才會有事。”花非葉惡狠狠地瞪了夜亭一眼,言辭烈烈道“咱們出京七天,他大爺跟趕著投胎似的,馬不停蹄地趕了七天路,這麽折騰下來,老子都快累死了,他還能好?”


  花世子發起火來,從來都是口無遮攔。他有膽子罵,夜亭和林崖可沒膽子接。二人麵麵相覷,不知該怎麽回。


  花非葉沒好氣地掃了他們一眼,翻身下了馬,本想找個地兒休息休息,不經意間,瞥見君羽墨軻的坐騎追風正不住地喘著白氣,登時身同感受。


  慢悠悠地走上前,撫『摸』著他的鬃『毛』,十分好心地安慰道“好家夥,居然沒斷氣,真是難為你了。”


  追風不會說話,隻能呼呼喘氣以作回答。


  夜亭和林崖暗自覷了一眼,總覺的這話聽得有點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跟他們說。


  居然沒斷氣,大家都不容易。


  休息了一下午,三人都歇夠了。


  天快黑時,林崖去獵了兩隻野兔,又生了火,吃飽喝足後,夜亭忍不住擔憂起來,“右使,您看主子什麽時候能醒。”


  花非葉十分愜意地倚在樹上,斜斜瞥了眼君羽墨軻,打著哈欠道,“急什麽,該醒的時候自然就醒了。”


  “如果明早還不能醒呢?”


  “那咱就繼續歇著。”


  夜亭眼角一抽,與林崖對視一眼,二人不禁暗想,右使心真大啊。


  花非葉往水裏下『藥』時,他們就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整整一瓶的分量啊,右使大人毫不含糊,倒得一幹二淨,他們非常有理由擔心主子會睡上三天三夜。


  到了晚上,夜亭和林崖二人輪流守夜。


  夜深人靜時,樹林裏有一陣疾風傳動,負責守夜的林崖仰首望去,透過濃濃的黑夜,隱約可以看見高大的針葉樹上,盤踞著一頭蒼鷹,身形很健碩,應該從別的地方飛過來的,遂沒往心裏去。


  過了一會兒,花非葉倏地睜開雙眼。


  “右使,怎麽了?”林崖低聲問了句。


  習武之人向來淺眠,夜亭立刻就警覺了,猛地睜開眼,掃了眼周圍,並沒察覺到有什麽異動。


  花非葉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著抬眸看向上方,沉利的桃花眼中,暗芒流轉的眼眸。


  夜亭和林崖循著花非葉的視線看上樹梢,二人思忖片刻,林崖不解道“隻是一頭蒼鷹,剛剛飛來的,有什麽不對嗎?”


  花非葉靜了片刻,收回視線,看向二人,凝聲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隻畜牲像是在監視我們?”


  二人微微一訝,互視一眼,夜亭擰眉道“但凡蒼鷹都喜歡隱蔽在樹枝上窺視獵物,尤其是針葉林裏。會不會是右使多心了?”


  花非葉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笑,道“希望是吧。”


  說著,不等二人有所反應,袖中寒芒一閃,一根龍骨刺以迅雷之勢從折扇中電『射』而出。


  夜亭林崖均是一震,立即抬首忙去。如此迅疾的速度,又是在漆黑的夜間,在他們看來,蒼鷹必死無疑。


  怎料,盤踞在樹枝上蒼鷹察覺到危險,尖利的龍骨刺『逼』近時,隻見它雙翼一展,嗖地一聲便飛了出去。


  花非葉眸光一眯,手中龍骨扇一開,又聽“咻”“咻”幾聲,四五根尖利的龍骨刺疾速『射』向蒼鷹。


  四麵包抄,非一般人所能閃避。


  可這隻蒼鷹非常有靈『性』,羽翼微動,側身翱翔,快而靈活的從利刃中穿過,輕而易舉地避開了敵人的致命一擊。


  “靠,成精了!”


  居然連隻鳥都打不中,真是越活越過去了。花非葉不信這個邪,足下一蹬,立即飛身而起,朝那隻蒼鷹撲去。


  蒼鷹不是第一次被人追擊,早就躲出經驗了,禦風疾行閃避身後緊跟而來的利器。


  連續三次都沒打中,這下裏子麵子都掛不住了。花非葉叱喝一聲,似乎鐵了心,一定要抓到這隻畜牲不可。


  漆黑樹林裏,蒼鷹疾速穿梭,花非葉窮追不舍。


  夜亭林崖目瞪口呆地望著頭頂飛來縱去的人影,不得不說,右使真是天大的興致啊,半夜不睡覺,追著一隻鳥飛來飛去

  說好的斷氣呢?


  真是難為他了。


  同樣的一片樹林。


  樹林東麵有一顆大槐樹,槐樹上坐著一個人,茂密的枝葉遮住了她的身形,湊近看,隱約可以看見一件暗沉的紅『色』。


  紅『色』的鬥篷蓋住了那人的身子,她頭上戴著兜帽,遮住了整個容顏。身形很弱小,應該是個女子。後背在樹幹上,雙腿曲起,額頭抵在膝蓋上,整個人孤獨的蜷縮著。


  遠處疾風穿來時,她沒有任何反應,維持著垂首抱膝的姿勢,一動不動,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嚦——”


  一聲嘹亮的鷹嚦聲在漆黑的樹林裏響起,尖銳的有些刺耳。就算是兩裏外的夜亭林崖,都能聽到回音。


  蒼鷹在空中盤旋了兩圈,碩大的翅膀不停的煽動著,下麵沒有任何動靜,它又發出兩聲鳴叫,像是在發出某種示警。


  花非葉暗暗稱奇,追了那麽久,都沒聽它哼一聲,怎麽到這就叫個不停了。


  莫非它想在這配偶?

  花非葉長這麽大,還沒看到蒼鷹是怎麽配對的,頓時覺得好奇,飛身落地後,仔細地掃了眼四周,並沒發現有第二隻鷹。


  而先前追的那隻,自從到這後,便一直站在一顆槐樹梢頭,犀利的鷹眸機警地盯著他,像沙漠上的哨兵般,全神貫注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莫非這隻鳥有主?

  懷著這個疑『惑』,花非葉閉上眼睛,感知起周圍的一切。


  果然有人。


  睜開眼,找準方位,不疾不徐地走到槐樹下麵。


  濃密的樹林裏,隱隱綽綽可以看到一團紅布,花非葉凝眸看著許久,憑他多年流連勾欄酒肆的經驗可以判斷出,藏在樹上那人絕對是個女子。


  “一個姑娘家,大半夜睡在荒郊野外可不安全哦。”花非葉嘴角含著笑,似是自言自語地感慨了一句。


  然而樹上那人像是睡著了般,一動也不動。


  花非葉眸光微閃,不動聲『色』地打開折扇,風度翩翩地在身前扇著。


  “在下既然來到此處,想必也是緣分,姑娘何不下來一見,就當交個朋友?”


  等了片刻,還是沒有動靜。


  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清淺平穩的呼吸聲告訴花非葉,樹上的女子確實在沉睡。


  按理來說,孤身一個女子在江湖上行走,不可能沒點防身的功夫。


  就算真沒半點武功,但經過剛才的鷹嚦,再加上他刻意放大的聲音,就算睡的再死也不可能不醒

  蒼鷹還在樹梢上盯梢,樹上的人卻怎麽叫都叫不醒。


  這片林子處處透著詭異,花非葉有心上去一看,才有所動作,一道疾影倏地從樹梢上俯衝而下。


  鷹嚦聲格外的刺耳尖銳,花非葉急忙閃身避開,才剛落地,那隻蒼鷹就跟中邪了般,又直衝過來,仿佛勢必要將他驅走一樣。


  殺這隻鷹雖然要廢一番功夫,卻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照目前情況來看,這隻有主的鷹,他跟人無冤無仇,殺了未免太過分了。


  他向來就有憐香惜玉之心,何況對方還是個女子。


  這麽一想,花非葉便沒再逗留,如那隻鷹所願,麻利的走了。


  他回來時,君羽墨軻還是昏睡,夜亭和林崖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空『蕩』『蕩』的兩隻手,林崖囁喏了半天,鼓起勇氣問“那隻鷹呢?”


  花非葉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走到之前的大樹下坐下,坦坦『蕩』『蕩』答“放了。”


  那你剛才還追得起勁兒?


  二人對視一眼,誰都不敢把這句話說出口。隻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睡覺。


  不過這次睡覺的人換成林崖了。


  夜亭的擔憂很對,蒙汗『藥』的效果非常厲害,也可能是連續幾天日夜趕路心神疲憊的原因,第二天君羽墨軻仍然沒醒。


  可事情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林崖在前麵的鎮上買了一輛馬車,幾人繼續趕路。


  臨走時,花非葉故意繞路經過東麵那片林子,槐樹上空『蕩』『蕩』的,樹上的人不知何時離開了。


  蒼鷹也不見了蹤跡。


  花非葉十分惋惜地輕歎一聲,騎著馬兒,晃悠悠地出了樹林。


  一行人走後,樹林深處走出來一名女子,偏頭望了眼馬車離去的方向,目光清寂,沉靜如水,『蕩』不起絲毫波瀾。


  中午的時候,君羽墨軻還是沒醒,但花非葉收到一封樓中月傳來的字條。


  ‘追查無果,不知所蹤。’


  簡單的八個字,使一向聒噪不停的花非葉沉默了許久,他沒把字條上的內容告訴夜亭和林崖,凝了眼馬車,最後回了四個字。


  “製造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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