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崖頂相遇
孟津鎮在黃河下遊,沿河往上走,大概十天左右便能抵達歸臨渡。
“楚兄,卓清就是在這裏被殺的。”
渡口邊的樹林裏,到處都是踩踏的痕跡,相信這些天來追查凶手的人不少。
有龍原陪同,楚翊塵很快就找到了當日打鬥的地方,下了馬,仔細勘察起周圍的斷木。
根據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很快就發現斷裂的樹木不但有被劍氣掃過的痕跡,還有被刀風削過的跡象。
卓清慣用劍,劍氣應該是他的,刀風莫非是漓兒?
“龍兄,卓清可是死於刀下?”
“對,一刀正中眉心,當場斃命。”卓清死時,龍原就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所以記得非常清楚。
仔細掃了眼樹林裏橫七豎八的刀痕,頓時覺得不對勁,“但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些刀痕,和卓清的死沒有任何關係。”
“那天我就在現場,看得非常清楚,殺卓清的女子除了最後一擊斃命的手裏刀,沒再使用過其他武器。”
楚翊塵神『色』一肅,“你能確定?”
龍原鄭重點頭。
“那這些痕跡是從何而來?”此行除了楚翊塵和龍原二人,還有追月奔月兄妹。兄長追月向來話少,但妹妹奔月卻是有什麽就說什麽的『性』子。
龍原想了下,道“如果我沒記錯,鬱姑娘好像慣用雙刀。”
前年武林大會上的情形曆曆在目,但凡參加過的人,都對九歌那兩把不知藏在何處的環首刀有些印象。
“你的意思是鬱姑娘?”奔月問。
龍原搖頭,非常肯定地重申道“鬱姑娘當日並未使用過長刀。”
奔月一聽,更加『迷』『惑』了,“這些刀痕細密而長,可見對方使用的極有可能是類似於環首刀的武器,如果不是鬱小姐,還能有誰?”
“有人想栽贓嫁禍。”楚翊塵凝聲道。
他與龍原相交多年,龍原不可能也沒必要說謊。
如果當日漓兒並沒有使用武器,而這些刀痕又和紫陽劍氣縱橫交錯,很顯然,是有人刻意為之。
目的無非是想把凶手和漓兒聯係在一起。
“追月,銷毀線索。”
龍原偏頭瞥了眼楚翊塵,很想說這不叫栽贓嫁禍,卓清本來就是鬱小姐殺的,他都親眼目睹了,還能有假不成。
不過罷了,他能理解楚翊塵。
江湖上最不缺自詡正義的人士,一旦這些線索被別人發現,鬱小姐很可能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過了河,便到了塢城地界,楚翊塵幾人沒有進城,直奔毒瘴穀。
比起樹林裏的殘枝斷木,毒瘴穀裏可謂是慘烈多了。
據說宿月宮被滅那日,大火燒了一天一夜,穀中毒物盡毀,宮殿被燒成廢墟,由於動靜鬧得太大,先後引來了官府和不少江湖人士。
等楚翊塵一行人趕到時,所有線索證據該拿走的都拿走了,不能拿走的也被毀得一幹二淨,整座毒瘴穀隻剩下殘垣絕壁,唯有穀外一排新立的土墳尚且完好。
四人在穀內搜尋了一遍,除了追月在角落裏發現幾把柳葉飛刀外,其他人一無所獲。
“走,去崖頂看看。”
如果真是漓兒重生歸來,既然到了契風崖腳下,不可能不上崖頂看看。懷著一絲希望,楚翊塵帶著龍原等人上了契風崖。
一路上,沒有發現九歌停留過的蹤跡,卻在崖頂看到了故人。
“籲——”
楚翊塵深深看了眼站在懸崖邊的白衣人,勒住韁繩,翻身下馬,帶著龍原三人大步走上前,朗聲道“風兄,好巧。”
天上流雲飄動,遠處山峰巍峨,風兮音負手而立,從不離身的玉簫,靜靜地別在身後的玉帶中,在微沉的天幕下,散發著瑩白的光暈。
一年多不見,他幾乎沒什麽變化,還是那樣清冽冷漠,不惹凡塵。
“楚兄。”
清冽的聲音在雪峰頂淡淡響起,在場除了楚翊塵外,另外三人和風兮音並不熟悉。
龍原抬眸,仔細打量了下眼前的白衣男子,抱拳為禮道“千機閣龍原,見過風神醫。”
許是看在楚翊塵的麵子上,素來孤傲不喜與外人接觸的風兮音移目看向龍原,略略頷首算是致意,卻未多言。
公子都動了,浮生覺得自己也不能幹站著,遂抬手,朝四人抱了一拳。奔月輕笑,拱手回禮,追月點頭示意。
“時隔兩年,沒想到竟然又在此處遇見風兄。”
上次見麵是在塢城城外,那時楚翊塵還是朝廷通緝的逆黨。當時城門口查得正嚴,他隨便找了輛馬車蒙混出城,沒想到那輛馬車的主人竟是風兮音。
當時他們都在用各自的方法尋找同一個人,兩年後,又因同一個人在此相遇。
風兮音隻聽馬蹄聲,便能猜到上山的人是楚翊塵。而楚翊塵在山頂看見風兮音也沒感到任何意外。
九歌的朋友不多,過了那麽久,還能因為一絲捕風捉影的消息遠赴契風崖的人,無非就那麽幾個。
與楚翊塵不一樣是,風兮音並未過多寒暄,直奔主題地問道“楚兄可有消息?”
楚翊塵點頭,言歸正傳道“卓清被殺當日,漓兒曾去塢城核武堂拿了一些兵器,其中就包含這種柳葉飛刀。”說著,便從懷中掏出幾隻柳葉飛刀,“這些是在毒瘴穀發現的。”
風兮音一震,不可置信,“如何證明是她!”
“龍兄親眼所見。”楚翊塵偏頭看向龍原。
龍原愣了一下,雖然不清楚風神醫為什麽也在找鬱姑娘,卻還是將事情原委如實道來。
“今年武林大會結束後,在下受邀去清虛洞做客,隨卓盟主一行人才剛抵達歸臨渡,卻被一名身披鬥篷的紅衣女子攔住了去路。那女子便是鬱小姐,在下親眼所見。”
風兮音瞠著雙目,聲音清寒低啞“你敢確定?”
“絕不會有假。”龍原看向風兮音,並不隱瞞,“在下不但親眼目睹了鬱小姐誅殺卓盟主的全過程,還同鬱小姐一起乘船到塢城。在船上也曾旁敲側擊確認過鬱小姐身份,她記得楚盟主,得知楚盟主被討逆將軍打下契風崖時,身上散發出的殺氣不會有假。”
風兮音看了眼楚翊塵,又定定望了龍原好半晌,極力把持才穩住了心神。
默然轉過身,慢慢低下頭,望著腳下的萬丈懸崖,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了起來,又緩緩放開。
凜冽的寒風呼嘯,拂起他細碎的墨發,衣袍獵獵作響。
楚翊塵走前幾步,臨峭壁懸崖,與他並肩而立,清亮的目光遙望遠方,“風兄,雖然我們還沒找到,但漓兒還活著,還記得大家。等她辦完事,一定會來找我們。”
清朗而堅定的聲音在山間回『蕩』,風兮音眼睫微顫,緩緩偏過頭,凝目看著楚翊塵剛毅的神『色』,抿唇未言。
無言地又靜立了片刻,回眸看向龍原,音『色』輕緩“她還好嗎?”
龍原頓了下,點頭,“除了不愛說話,其他的,還好。”側眸望了眼楚翊塵,輕笑道“鬱姑娘不知從哪學了一身詭異莫測的輕功,速度快的驚人,我就是這樣被跟丟的。楚兄,我敢保證,如果鬱小姐想走,就算你在也不一定留得住。”
那天他看得很清楚,鬱小姐能殺卓清,主要是以快取勝,她的武功招式雖然飄逸迅猛,但爆發力不足。製勝關鍵不是那朵氣勢如虹的蔓珠沙華,而是背後突襲的那一掌。
先用九道紅光吸引了卓清的全部注意力,然後近身重創卓清,接著奪劍、斷劍,以斷劍為幌,暗藏精刀,。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快而準,準而狠,沒有任何思考時間,仿佛演練了千萬遍,全憑下意識反應,一擊必中,一中必殺。
風兮音斂了神『色』,終於抬起雙眼,靜然抬眸,看向楚翊塵,“楚兄,告辭。”
“這麽快?”楚翊塵微愣,“雖然漓兒還活著,可如今不知去向,你難道不想見她一麵?”
風兮音冷冽的目光遙望前方,語氣清寂澀然,“若有緣,自會相見。”
他就在梅林,她若想見他,自然會來。
若不來,那便不見。
說罷,轉身朝山下走去,雪白的身影仿佛融入鋪天蓋地的雪『色』中,山風冰涼,拂起他細碎的墨發,冷然的背影多了幾分清寂。
“楚兄,”龍原看著雪地上那抹越走越遠的白『色』人影,低聲問道,“既然都來了,風神醫為何不再找下去?”
楚翊塵收回視線,目光凝在龍原的臉上,輕歎道“他一直都這樣,默然付出,不問結局。”
“什麽意思?”龍原聽的雲裏霧裏。
奔月笑,順口接道“就是說風神醫不主動。”
什麽主動?不知前因後果的龍原一臉茫然。
江湖人都知道,風神醫住在洛川山上的梅林,鮮少外出。這都千裏迢迢來找人了,還叫不主動?
想到這,龍原突然有些好奇,風神醫向來清高淡漠,怎麽會來找鬱小姐?莫非有什麽關係?
可鬱小姐不是寧王的人麽?
就在楚翊塵上山不久,契風崖下,又來了一群黑衣人,為首的是個形容冷酷的中年男子,一行大概二十來人,皆守在毒瘴穀外,沒有進穀,像是專門過來為了迎接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