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消失
想起自己這次來的目的,桑魚的眸色暗了下去。
“嗯,我來……來看看大叔。”
那個專業詞匯,還是不要在小史麵前說了吧。
小史開了門就猛然回過頭,背著桑魚抬手擦了把臉,鼻音很重地說:“進來吧。”
看小史這副樣子,桑魚的心情更沉重了。
可是心裏再難受,她也不能忘了這次來的目的。
隨著小史走進了殯儀館,她低聲說道:“小史,這是怎麽回事?”
雖然已經看過了案情記錄,但是她還是想得到第一手的資料。殯儀館的事情,沒有人比小史更清楚了。
她話音才落,就看見小史的身影一下子凝滯了。
雖然隻是背影,她卻依然能清楚地看到小史微微顫抖的肩膀,顯然心情激動又悲憤。
“大叔他……他死的太慘了!”壓抑的聲音從嗓子裏吼出來,此刻的小史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如果我知道是誰做的,我一定不會放過那個王八蛋!”
聽到他憤怒的嘶吼,桑魚的心不禁揪成了一團。
“小史……”她抓住他的手臂,感覺到他衣服裏緊繃的肌肉,“你冷靜點,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小史緊攥著雙拳,突然抬手抓住了自己的頭發,臉上滿是懊悔和痛楚:“如果那天晚上我在這兒……大叔就不會死了……”
在他斷斷續續的描述中,桑魚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那天晚上本該是小史值班,可忽然有個女網友約他出去見麵,他一時心癢難耐,就跟王大叔換了班。
結果他大晚上跑到市裏,卻被對方放了鴿子,想回來又沒有夜班車,等第二天早上回到殯儀館,卻看見王大叔倒在冷庫外麵,早已沒了氣息。
雖然是複述經過,可是想起當時的情形,小史還是難以抑製住內心的痛苦。
桑魚心裏也很難受,卻還是要強壓住內心的情緒,詳細地詢問當時的情形。
現場沒有受到任何破壞,錢財沒有損失,大門也完好無損,圍牆內外也沒有找到異樣的痕跡。
小史不記得事發之前,殯儀館有沒有來過可疑的外人。
跟桑魚看到的那份案情記錄一樣,看起來,凶手好像隻是把王大叔帶到冷庫外,然後再用殘忍的方式殺害。
王大叔孤身一人看守殯儀館,謀財害命顯然不太可能,至於仇殺,王大叔的社交圈子非常簡單,天天和死人打交道,誰會和他結仇呢?
桑魚克製住各種紛至遝來的猜測,向小史提出:“我想看看大叔的屍體,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她是個出色的法醫,這一點小史是知道的。就算他不相信警察,也一定會相信桑魚。
“好。”他答應得很幹脆,帶了桑魚徑直走向冷庫,“大叔……是我負責的,你放心,我什麽都沒動。”
桑魚點點頭,她知道,小史比誰都更希望能早日抓到凶手。
鑒於小史的情緒不太穩定,在他把王大叔的屍體取出來安置好以後,桑魚就把他請了出去,獨自進行屍檢。
殯儀館的條件自然不能和市局的專業解剖室相比,幸虧桑魚帶的工具齊全,一個人終於完成了整個屍檢過程。
等她從房間裏出來,早已等的心急如焚的小史馬上迎了上來。
“魚姐,怎麽樣,查到什麽了嗎?能不能找到凶手?”
桑魚臉色有點兒疲憊,她一邊脫下外罩,一邊耐心地說:“死因已經基本可以確定,但是這裏沒有儀器,所以我還要回市局,做進一步的檢驗。”
小史大致聽明白了她的意思,現在還不能鎖定凶手,立刻顯得有些失望。
桑魚招呼小史,一起把屍體送回冷庫。
大門一打開,一股冰冷的白氣便冒了出來,凍得桑魚不禁微微發抖。
冷冰冰的氣息襲來,她忽然靈光一閃。
“小史,你剛才說……殯儀館什麽都沒丟,對嗎?”
“嗯,是啊。”小史費力地推開大門,悶聲答道。
桑魚看著白氣緩緩散去,露出裏麵一排排的金屬櫃子,低聲說道:“那冷庫裏麵呢,你有沒有檢查過?”
“冷庫?”小史皺著眉頭,一臉的大惑不解,“裏麵都是屍體……”
誰會去偷屍體呢?
桑魚的心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她微微顫抖著嘴唇,聲音幾乎是從胸腔裏擠出來的。
“還是……查一下吧。”
雖然不明白桑魚為什麽會這樣堅持,小史還是轉身去取記錄本,準備核查了。
桑魚快步走進了冷庫,冰冷的氣息瞬間包圍了她,她隻覺得渾身上下好像都凍透了,一絲溫度也沒有。
走過一排又一排的冷櫃,她走到那個來過無數次的櫃子麵前。
她離那個櫃子越近,那種不安的預感就越發地強烈。
MX106823479,她默默地核對著這個她早已倒背如流的編號,鼓起全部的勇氣,一把拉出了櫃子。
櫃子裏……是空的!
桑魚隻覺得天旋地轉,渾身的力氣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軟軟地跌倒在地上。
父親的屍體……怎麽會沒有了?
腦海裏轟轟作響,她幾乎聽不見耳邊小史那焦灼的呼喚聲:“魚姐,魚姐!你怎麽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回過神來。
桑魚緩緩移動著頭,渙散的視線看向一臉焦急的小史,她翕動著幹澀的嘴唇,艱難地說出一句話。
“屍體……不見了。”
桑魚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家,春風是那樣的溫暖柔和,卻吹不散她心底散發出來的陣陣寒意。
開門,換鞋,進屋,坐沙發,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本能的反應,沒有任何自主意識。
還沒到下班時間,淩絕不在家,漢堡從陽台處慢悠悠地晃過來,趴在她的身邊。
可是它沒有得到意料中的撫摸,桑魚就像是沒有注意到身邊多了一個活物似的,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直到暮色四合,玄關處傳來開門的聲音,淩絕回來了。
他一進屋,就看見了沙發上那個熟悉的纖細身影。
“桑桑?”他叫了一聲,卻馬上意識到,她今天很不對勁。
他快步走到她麵前,迎上那雙幾乎稱得上是呆滯的目光,淩絕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桑桑,你怎麽了?”抓住她放在膝蓋上的手,他發現掌心裏的小手冰得要命。
這麽暖和的天氣,房間裏又是自動調節的恒溫恒濕,她的身體怎麽這麽冷?
淩絕下意識地想抱住她,想溫暖她冰涼的身體,卻發現她的小手緩緩地從他掌心裏抽了出去。
“淩絕……”她似乎是許久沒說話了,嗓音裏帶著一點點黯啞,“王大叔……死了。”
王大叔?哪個王大叔?
沒等淩絕追問,桑魚就像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父親的屍體……丟了。”
淩絕的眼底劃過一抹掩不住的震驚,薄唇不由自主地抿緊。
終於,還是出事了……
“有什麽線索嗎?”到了這個時候,他反而迅速地冷靜了下來。
桑魚沒有看他,目光落在他身後的茶幾上,語氣平板地就像是在匯報工作。
“王大叔的死因是鈍器擊中頭部,導致重度顱腦損傷,致命傷口在腦後枕骨,說明凶手是在背後突然襲擊的,這沒什麽奇怪,是一種很常見的情況。但是……他的額頭前麵還有一個加固損傷。”她的臉色終於有所變化,視線慢慢移動到淩絕的臉上,繼續說道,“你知道什麽叫加固損傷嗎?這種傷口很特別,它沒有生活反應,說明是在人死後才形成的。這種傷口的出現,是因為凶手在背後擊打死者後,擔心他沒有徹底死亡,所以會翻轉屍體,確認氣息,再次進行擊打。”
看著桑魚越來越冷的小臉,淩絕直覺地意識到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下一秒,她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回蕩在黑暗籠罩的房間裏。
“王大叔隻是一個殯儀館管理員,年紀又大,根本沒什麽反抗能力,凶手為什麽會這樣害怕?擔心他不死,還要反複擊打他的屍體……”
說到這裏,桑魚忽然哽咽地說不出話。
她接觸過那麽多案子,加固損傷的原因,通常意味著死者曾經見過凶手,凶手因為害怕被指認,所以才會一定要置對方於死地。
白日裏驗屍的情形曆曆在目,她做的每一個檢查,幾乎都能對王大叔臨死前的痛苦感同身受。
王大叔死後,殯儀館隻丟失了一樣東西,那就是桑銘的屍體。
淩絕的眸色漸漸黯淡,神情複雜地望著桑魚。
“桑桑,你想說什麽?”他的聲音依然清冷,聽不出情緒。
桑魚透過朦朧的視線,定定地望著淩絕。
“王大叔以前跟我說過,有人去查過那個櫃子……”她微微顫抖著嘴唇,眼淚在眼圈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淩絕,是……是你嗎?”
淩絕的薄唇幾乎抿緊成一條冰冷至極的鋼線,眸色黑沉如醞釀著暴風雨的深海。
許久,他才苦澀地笑了笑:“桑桑,你還是不肯信我。”
看著那張線條緊繃的俊臉,桑魚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於衝口而出。
“你知不知道,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想相信你的人!”
無論是五年前,還是現在,她最想做的事都是相信淩絕,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可是現實卻不允許她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