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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麵突然變成正在輸入。
許攸寧一驚, 消息發了過來,竟然是篇PDF。
——《踝關節損傷與預防》。
許攸寧緩緩低頭,晃了晃腳丫子。今年年初她的確扭傷了腳, 養了很久。
而這幾天運動量過大, 踝關節又有些隱隱不舒服。
“許攸寧?”鄭薇從宿舍外進來,喝了口水,“今天我碰見劉老師, 她問我你腳不舒服?讓你好好休息。”
劉老師是專業課老師。
許攸寧怔了怔:“劉老師怎麽發現了?”
鄭薇扯了張紙巾擦汗:“上課發現的, 她忘了跟你說,叫我提醒你不要過勞, 要把最好的狀態留到比賽。”
許攸寧點頭。
鄭薇去洗澡, 許攸寧托腮看著手裏的噴霧。
要說劉老師也就罷了,這年頭誰不學點舞蹈生理學和舞蹈解剖學。
但魏則行呢?
好在他發完PDF, 就沒有下文。
許攸寧又口氣。
轉而又察覺這人還挺陰險。
要是他發消息來長篇大論,剛才PDF的心意可能立刻被消耗掉。
許攸寧反而會煩他。
難道她被溫水煮青蛙了?不能啊,她對他態度很明確啊。
而且這段友情很重要嗎?她自知自己在魏則行的人生中, 隻能算是撞到船頭的鯽魚。
許攸寧疑惑地想, 魏則行應該也很清楚, 當初拒絕她之後,於情於理, 兩人還能做朋友都是聖母降世。
思及許攸寧淡定下來, 把手機隨手往床上一扔,起身去洗澡。
*
許英梵早上起來,咽喉腫脹。
方然昨天晚上把視頻剪出來,不知道出於什麽居心, 先發給了他。
方然還給他發消息, 說隻知道籃球和打遊戲的他, 連小姐姐一根頭發也比不上。
許英梵氣得腦門冒煙,他考電競專業不行?
方然問,就憑你?二流的遊戲愛好者?
許英梵氣得在陽台吹冷風。
方然說這話的時候,跟他爸媽時候許攸寧一模一樣。
一點也不尊重他的愛好和事業。
想到這裏他驀地一愣。
好半晌,他點開第一個vlog。
是許攸寧的小采訪。
許攸寧五歲學舞,那時候幼兒園還沒畢業。
她還學了繪畫。但單親家庭拉拔孩子,不僅要精力也要經濟,小學時她剛獲得了繪畫比賽獎項,養父當即決定讓她放棄舞蹈,專注繪畫。
但許攸寧的舞蹈老師三番五次勸說不要放棄,並且在等級考試上,許攸寧邂逅了吳淑風。
方然連vlog都做得像大片,配樂煽情,剪輯流暢,看得人潸然淚下。
字幕浮出:小姐姐哪裏受過傷?
畫麵上許攸寧隨處指了指:這、這、這,都有。小時候從把杆上摔下來,還暈過去了。那會兒不喜歡舞蹈,不想學,我爸從柳樹上擰了一根柳條,一路抽著回家,再也不敢說不學。
家人支持嗎?
我爸是支持的。一個愛你的人,他會在你走錯時,給你建議,走對時,給你支持。我爸就是這樣。
覺得什麽時候最艱難?
高中,我爸生病,我為了節約錢,早上買兩個饅頭,留一個晚上吃,中午隻吃素菜,存夠幾百,再回家偷偷塞在父親包裏。
所以許攸寧那時候,麵黃肌瘦,衣服也是舊運動服,站在門廳就一股寒酸氣。
許英梵初次見到她時,都驚呆了,不敢相信這是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姐姐。
怎麽這麽土氣啊?!
他不想認她。
可許英梵知道,許攸寧原本也不需要這麽辛苦。
隻是因為抱錯孩子。
馮阿姨給他衝了杯蜂蜜柚子茶:“喝點蜂蜜柚子水清清熱,已經給廖醫生打過電話了,他很快就到。”
許英梵瞥一眼:“柚子?”
“清熱涼肺。”馮阿姨笑著解釋道,“這個是之前攸寧小姐做的。”
許英梵呆了呆,許攸寧做的?
馮阿姨苦口婆心:“喝點吧,這個比藥好喝啊。攸寧小姐本來也是給你做的。”
“……有這事?”許英梵愣了半晌。
馮阿姨點頭:“是啊。”
好像是有的。
許英梵嘴巴起泡,飯都吃不下。
許攸寧就端了柚子茶來,說是用蜂蜜熬製,不會苦。
但許英梵把她趕出門,許攸寧看著他,目光怔忪,似乎有些傷心,也有些失望。
許英梵對這種眼神更加煩躁,甩上門讓她滾。
“喝嗎?”馮阿姨問。
許英梵沉默地接過杯子。
入口的水帶著蜜糖的甜,許英梵躺了好一會兒,在網上找到許攸寧軍訓的視頻。
網上評論也是整齊的讚揚。
她好像沒減肥,有點胖。
胖?!許英梵腦中的混沌仿佛被人拍走。
許攸寧剛到許家的時候才八十多斤,她算哪門子胖?心胖嗎?
他腦子一熱,氣憤地打字:那你就是肥膘,按斤賣能養活整個海嶺區!
整個舞蹈就她一個人出風頭,明明是齊舞哎!
許英梵青筋跳了跳:你沒看前麵寫著領舞?眼瞎就把眼睛捐給有需要的人!
跟有些古風舞比意境差遠了,不知道在叫好什麽。
許英梵火冒三丈:你是怎麽做到蠢毒兼備的?
他吵得頭昏腦漲,直到許英黛進來抽走他的手機。
“玩什麽手機啊?趕緊好好躺下休息。”許英黛說。
她身上帶著精油香氣,馥鬱濃厚,許英梵腦袋更加昏沉:“你去哪兒了?”
許英黛笑盈盈的:“剛做完spa回來。”
說著,許英黛牽起被角掖了掖。
她雙手白嫩,腕骨白皙,看得出每一處皮膚都精心嗬護。
許英梵忽然想到許攸寧,她掌心有繭,膝蓋淤青,方然問她,她說是常態。
許英黛嬌嫩的皮膚像是諷刺,許英梵莫名有些心慌、懆急。
他拉高被子遮住臉:“你身上的味道有點悶。”
許英黛詫異:“我身上?我今天用了香水,又是去做了精油SPA,應該不會悶啊。”
又是香水又是精油的。
許英梵越聽越煩躁,這股怒火沒有緣由,他有些不耐煩:“又是香水又是精油,能不悶嗎?明明知道我病了!你就不能換套衣服?”
許英黛驚愕地看著他,隨即難過地道:“對不起小梵,是我太馬虎,那我換套衣服再來看你。”
換套衣服還不是香的!
許英梵浮躁地翻個身。
聽見走廊上許英黛的腳步聲,他又煩悶地起身,鎖上房門。
方然問許攸寧:別的家人支持你嗎?
許攸寧答:我沒有別的家人。
如果我是小姐姐的家人,一定會給小姐姐最好的支持噠。
許英梵躺下,床頭是蜂蜜柚子水,甜味在空氣中飄蕩,他卻忽然感到心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