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大概二十三四歲，比我大不了多少。
頭發染成了五顏六色，打著耳釘，穿著奇裝異服。
懷裏麵還摟著一個濃妝豔抹，叼著香煙，滿身香水味的女孩。
“我······”
我剛想開口，誰知那女孩，搶先一步開口。
她從上而下的，鄙夷的打量了我一眼。
隨後立刻捂著鼻子，滿是嫌棄。
“你是從臭水溝裏麵來的麽，身上的味道也太難聞了。”
“好狗不擋道，趕緊給我閃到一邊去，看你這窮酸樣，晦氣！”
這女孩，雖然長的很漂亮，穿著各方麵，也很出眾。
但出口成髒，滿嘴汙言穢語，素質和她的外表，完全不對等。
我承認，我的衣服確實不能夠和他們比，但好歹是幹幹淨淨。
至於身上的味道，雖然沒有噴香水，但也沒有異味。
我搞不懂，這小情侶倆，為何要用那種蔑視的眼光盯著我？
“看什麽看？沒見過漂亮的女孩子啊？”
“你那雙狗眼，要是再隨意的亂看，我全部給挖出來！”
那男子惡狠狠的瞪著我，揚了揚拳頭。
麵目猙獰的模樣，像是要吃人似的。
我下意識的低下頭，保持沉默。
不是說我怕了他，而是我不想鬧事。
才來到這個城市，人生地不熟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哼，算你識相！”
“不然的話，我打死你！”
男子放下這句狠話之後，便摟著懷裏的女孩，直接去前台。
“這裏的情趣房間，多少錢一晚？”
“給我一間，必須是最好的那種！”
先前還在打瞌睡的女前台，看到金主來了，立刻舔著臉滿是笑容。
“先生，最好的情趣套房，兩百塊一晚，這是房卡。”
前台畢恭畢敬的將一張長方形的卡片，遞到那對情侶的手中。
與此同時，還偷偷摸摸的塞了一個小玩意給他們。
“這個東西，額外贈送的。”
“你們應該用得上，注意安全哦。”
女前台露出了一絲笑容，故意的挑了挑眉毛。
那年輕男子，立刻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懷裏的女孩，則是小臉通紅，故作嬌羞。
我雖然從鄉下來，但初中高中學過生物，知道那小玩意的作用。
但那張長方形的卡片，我倒有些疑惑，還是第一回見到。
聽剛剛那女前台說，好像叫做什麽房卡。
在我們鎮上，要是住小旅店的話，都是給鑰匙。
這房卡是個什麽東西，比鑰匙還管用？
就當我腦海裏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女前台掃了我一眼。
先前臉上討好的笑容，瞬間消失，轉而變成了不屑。
“你，想開什麽房間？”
“單人房四十，大床房八十。”
女前台根本沒抬頭看我，完全是用機械性的言語詢問。
幹她們這一行的，什麽人沒有見過？早就已經是閱人無數。
她們最擅長的，便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看到我這一身的補丁，又背著一大推的行李，立刻就知道我是窮鬼。
態度自然是頤指氣使，嗤之以鼻。
“單人間，四十？”
我猛然一驚，皺了皺眉頭。
手裏麵的二十塊錢，攥的更緊了。
在我們小鎮上，睡個旅店才五塊錢。
不僅有免費的熱水供應，還提供簡單的盒飯。
結果到了這裏，一個單人間，就得四十。
“四十還嫌貴？那你還是睡大街去吧。”
“趕緊走，趕緊走，別把我剛剛拖幹淨的地麵磚，給踩髒了！”
女前台就像是趕叫花子一樣，手腳並用的將我往外推。
原本我沒準備住店，轉身想要離開的。
可被她這麽一推，腳下立刻踉蹌。
身上背著的蛇皮袋，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拿著裝化肥的蛇皮袋裝行李，你個窮鄉下人，惡不惡心？”
“你趕緊給我走，再多停留一秒，我就拿掃帚轟了！”
女前台抬起腳，對著我的行李，就一腳踢了出去。
又拿起幾張紙，擦了擦自己的鞋，生怕被弄髒了。
她看我的目光，就像是看瘟神。
說實話，這樣的眼神，讓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雖然窮，但幹幹淨淨，犯得著像是打發乞丐一樣麽？
那蛇皮袋，確實是裝化肥的，但裏裏外外洗了幾十遍，哪裏惡心了？
她滿嘴流油的吃的青菜、西紅柿，難道不是用這種化肥，給澆灌出來的？
“我自己會走，用不著你趕！”
我撿起地上的行李，扛在了肩上。
我雖然窮，但窮的有尊嚴。
我不偷不搶，到這個城市是來打工的。
他們憑什麽，就瞧不起人？
那一刻，我的自尊心真的受到了打擊。
我默默的咬了咬牙，攥緊拳頭。
果然，人就是兩麵派。
看到有錢的主，卑躬屈膝，像個哈巴狗一樣的討好。
看到沒錢的人，滿眼鄙視，就像是看哈巴狗一樣。
“麻溜點，有多遠走多遠。”
“真是搞笑，沒錢還想住旅店，也不撒潑尿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麽模樣。”
背後，那前台依然在碎嘴的念念叨叨。
我不知道，她也就一打工的，哪裏來的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難道就因為她是本地人，而我是外地人？
我下意識的攥緊拳頭，狠狠的咬了咬後槽牙。
默默的發誓，既然來到大城市，就一定得混出點名堂來。
起碼，得讓那些曾經瞧不起你的人，閉上嘴巴！
就這樣，我離開了旅店，再度成了名副其實的“街溜子”。
還沒走幾步，就看到了前麵有一個天橋。
隱隱約約的望過去，好多人都打著鋪蓋，睡在橋底下。
小部分，是這個城市的無業遊民。
大部分，是拾荒者或者乞丐。
「 雖然姑蘇是座大城市，就業的機會非常多。
但並不是每一個外來務工者，都能夠在這裏立足。
遍地是金銀，那也是有條件的，前提是你有那個能力去撿。
不能光看到那些人吃肉，沒看到他們吃苦。
就如這些外地來的農民工，在找不到地方工作，又身無分文的情況下。
最後，隻能夠和窩在這天橋底下，勉強的對付漫漫黑夜。
看著那一張張黝黑又疲憊的臉龐，我搖搖頭苦笑了一聲。
昨天，我還信心滿滿，意氣風發，要到大城市一展拳腳。
結果今晚，就被現實狠狠的打臉，認識到了這個社會的殘酷。
我默默的拎著行李，無奈在天橋下麵找了一個空位，想要坐下。
可就在此時，一個穿著非常邋遢的男子，忽然三步並兩步的擋在了我的身前。
“小癟犢子玩意兒，閃一邊去，這是老子的地盤！”
“沒有老子點頭，誰允許你坐的？立刻給我滾！”
說話的男子，大概三十歲左右。
衣衫襤褸，痞氣郎當的模樣，像是個職業乞丐。
他一腳踢開我的行李，直接甩到一旁。
麵目尤為的猙獰，惡狠狠的瞪了我幾眼。
那陰狠的模樣，如同要將我吃了一般。
這種人，不僅大城市有，農村也有。
好吃懶做，典型的就是撒潑打滾的無賴。
我不想跟他一般計較，拎著行李又找了個空位。
正準備坐下，可他上來又是一腳，將我行李給踹開。
“你這王八羔子，有沒有眼力勁啊，那裏也是老子的地盤！”
“要想坐下，老老實實的交十塊錢保護費，不然打死你個龜孫子。”
男子揚了揚拳頭，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好像是這一塊的老大。
周遭的那些拾荒者，無業遊民，似乎都對他怕得很。
眼神之中都流露出了恐懼，不自覺的往角落裏麵縮了縮。
我咬了咬牙，拎起包裹，再次起身。
我倒不是怕這個男子，隻是人生地不熟的，不想鬧事。
不然的話，就衝他那句“小王八羔子”，我肯定要讓他給個說法。
臨走之前，爺爺一直告誡我，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第一天來這座城市，不能夠衝動的意氣用事。
就這樣，我一退再退，直接蹲在了橋頭。
將鋪蓋散下來，裹在身上，靠在冰冷的橋邦上。
夜漸漸的深了，一群人似乎都已經合眼，可我卻怎麽也睡不著。
大城市的霓虹閃爍，看上去雖然很漂亮。
但繁華的背後，隱藏著太多太多的苦澀。
出門之前，我還是想當然了，以為隻要踏實肯幹，就能夠打工賺錢。
不曾想，這世界上最大的謊言，便是勤勞致富。
鄉下的那些老農民，哪個不是麵朝黃土背朝天，勤勞了一輩子？
可最後呢，依然是老無所依，窮無所養，帶著不甘的離開人世。
反觀城市裏麵那些老人，每個月很多的退休金，每天就下棋遛狗。
整天無所事事的他們，沒有農民勤勞，但卻比農民幸福美滿。
這個社會，根本沒有所謂的公平。
要想出人頭地，就必須先穿襪子後穿鞋，先當孫子後當爺。
我咬咬牙，鼓勵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
雖然這座城市，沒有任何的歸屬感，但有著數不清的財富。
為了能讓爺爺奶奶吃上小米粥，讓母親不再每日操勞，這點苦又算什麽？
我已經二十一歲，不是小孩子了，早就應該獨當一麵，撐起整個家。
我暗下決心，明天一大早就去找工作。
隻要是能賺到錢，就算是工地搬磚，廁所掏糞，我都毫無怨言。
“嘿，哥幾個，你們看看前麵那小妞，很正點啊！”
“那細細的小蠻腰，一扭一扭的，賊帶勁！”
就當我閉上眼睛，準備強迫自己休息的時候，耳邊傳來了竊竊私語。
轉頭一看，說話的正是那個踹我行李，想要收保護費的男子。
他那陰邪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前方不遠處，一個身穿工作製服的女孩。
女孩的身材，尤為的高挑，像是電視上的那些漂亮的模特。
她的身上，還挎著一個小巧的包，增添了幾分鄰家女孩的清純。
雖然是夜晚，但透過路燈，依然可以看到她唯美的俏臉。
碩大的美眸，高挺的瓊鼻，精致的小嘴，五官尤為的標致。
看年紀的話，和我差不多，應該是剛剛畢業，才步入社會工作。
“嘿，好久沒有嚐過女人的滋味了，沒想到今天桃花運這麽好。”
“這樣的小妞，要是逍遙一晚的話，豈不是快活的要上天？”
邋遢男子舔了舔嘴唇，立刻就起身，渾濁的眼神之中滿是炙熱。
這要是放在白天，他估計不敢這麽膽大妄為。
可現在是深夜，周圍行人寥寥，他就是做出什麽，也沒人知曉。
淫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的他，立刻向不遠處的女孩靠近。
“唉，這小丫頭，估計今天要遭殃了。”
“馬癩子這混球，可是出了名的色膽包天。”
靠在天橋下的一個拾荒中年人，砸了咂嘴說道。
“可不是嘛，上個月馬癩子，深夜劫了好幾個女孩。”
“有兩個還是黃花大閨女，都慘遭毒手，沒了清白。”
另一個大叔，目光之中也流露出一絲憐憫。
可他們雖然嘴上這麽說，卻沒有一個要上去阻止的。
看的出來，這群人非常的忌憚，這名為馬癩子的邋遢男子。
就算知道他接下來要作惡，還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裝作視而不見。
儼然，這行為就是隻掃自家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我不由得皺皺眉頭，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幹這種事情，和人渣敗類，還有什麽區別？
不行，我不能夠眼睜睜的，看到前麵那女孩被糟蹋。
她還那麽年輕，要是沒了貞潔，以後還怎麽嫁人？
我“蹭”的一下，直接起身，目光之中帶著狠意，作勢就要上前。
“喂，小年輕，你可別上去找死。”
“馬癩子這是有名的無賴，你弄不過他。”
拾荒中年人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圖，立刻拽住我。
“是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出來都是賺錢的。”
“這種事情，咱們惹不起，可別把自己搭進去了。”
大叔也附和一句，示意我千萬不要衝動。
天橋下的其他人，也紛紛勸說，都讓我別多管閑事。
我真的想不明白，為何這些人，這麽的冷漠。
他們是怎麽忍心看著，如此年輕的女孩，被馬癩子這種人渣迫害？
如果這女孩是他們的女兒或者親人，他們也能夠熟視無睹麽？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若是跟這群人一樣冷漠，那我和沒有靈魂的傀儡，還有什麽區別？
有些人活著，但早就死了，有些人死了，但依然活著。
我雖然來自鄉下，但心是滾燙的，絕不會就這麽任由馬癩子胡來。
血氣方剛的我，立刻就掙脫那幾人的拉扯。
二話不說，徑直就往前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