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玄聖子見兩人瞧見了他，尷尬的笑了笑，走近幾步，也盤腿坐在草地上，低聲道：“貧道看得出兩位施主不是凡人……”
“不要企圖蒙混過關。”蘇影淡淡的看著他，冷下臉來，“我不記得有你這個老師。”
玄聖子猛地瞪大眼睛，聲音發顫：“施主是——”
蘇影搖搖頭，“我沒興趣回答你的問題。你過來想說什麽？”
玄聖子呆呆的眨了眨眼，道：“哦，對。貧道是想拜托兩位施主，務必要闖過所有機關……否則，這幫公子是不會放過貧道的。”
蘇影漫不經心的看著他，“我們都不是布局的人，誰也不能保證。道長出不去，他們也出不去，大家一起死在這裏，大可不必擔心有人尋仇。如果隻是為了這個，道長還是請回吧。”
玄聖子把手伸進袖子裏摸索好久，掏出一卷東西，忙不迭塞進蘇影手裏，道：“貧道平時靠熟識道路，帶來此遊玩的遊人進這仙宿山，討些銀子糊口。這是仙宿兩峰內所有貧道可以憑借一人之力到達之處的詳細地圖，希望能幫上二位施主。”
蘇影把地圖交給明軒看，明軒攤開來看了看，露出一個“這是好東西”的表情。
蘇影當下會意，心照不宣，麵上便淺淺一笑，道：“多謝道長願意忍痛割愛，不過這件事實在說不準，道長也許明白。”
“明白，明白。”玄聖子連連點頭，“全部倚靠兩位施主了。”
攤開地圖，倒是不難發現，距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但照地圖來看，這段空白並不太長，隻要穿過前麵那座院子大概就不遠了。
有了計較，蘇影和明軒站起身，穿過草地往遠處的白色建築走。身後的一幫人看他們動身也都叫苦連天的跟上。
遠處的太陽已經微微泛紅，似乎已近日落。山上的溫度慢慢降了下來，草地兩旁的樹林裏已經升起了薄霧。隨著距離的拉近，遠處的建築越來越清晰。
這是一座建造精美的府院。主體呈現白色調，搭配著色調深沉的紫檀木，無形間有一種幽深別致的意蘊。院子的圍牆並不很高，可以看得見院子裏種著的樹茂盛的樹冠頂部。
院子門前的牌匾上寫著和先前同一字體的金色大字。
楓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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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白林，流碧渠，楓紅院……”蘇影仰望這邊上金色的字體，喃喃的說。
名字倒是取得別致。
“真想看看曾經住在這裏的美人啊。”明軒也歎道，大有“我來晚了”的遺憾。
眼看天色漸晚，日頭西斜，不便再拖。
眾人感歎的感歎，發呆的發呆，扼腕的扼腕，之後還得義無返顧的往裏走。
進入院子，蘇影的第一感覺就是——幽深。
幽靜而深沉。布局並不花哨，卻別出心裁，處處精致卻質樸，秀美卻不覺豔麗，淡雅卻不顯單調，淒清卻不失舒適。
這樣的院子，隻是看一眼，就讓人打心底裏覺得恬淡愉悅。
色彩很簡單也很隨意，深灰的廊頂，淺灰的瓦片略施雕花，素白的牆壁一塵不染，淡青的石板磚縫間偶生淺草，黃綠色的樹冠生氣勃勃，花圃間淡紫色和鵝黃色的小花微微搖曳。落日的餘暉透過牆上鏤空的窗灑落一地，為這裏添上一份溫柔的暖意。
是個讓人很舒服的地方。
“美景，美人……”明軒在蘇影旁邊愜意的搖著扇子，道：“人生一大快事啊。”
蘇影卻兀自有些出神。
這樣美好的景物，事到如今，不也照樣人去樓空。時光匆匆，人事痕跡半分也無，空留這滿院花草，不知還在等誰來看。
果真是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麽？
收回心思，蘇影仔細看看。院子裏的樹正是楓樹。現在不是秋季，否則定能看到滿園的火紅。但是，這麽幽深安靜的院子一定不是讓他們休息的，這裏邊的文章絕對不容人小覷。
明軒從腰間取出一粒不知什麽時候撿的石子，兩指發力往石板上落去。
石子規規矩矩的在石板上滾了幾下，停在旁邊的花圃裏不動了。
一切都安安靜靜，沒有一點古怪。
蘇影和明軒交換了一個不解的眼神，明軒再取一粒石子重試。這回石子落得稍遠一些，停在了遠處的房間門前。
依然沒有任何危險。
這個院子的內在似乎和它的表象一樣安靜祥和。
明軒又從腰間取出兩枚石子，分別往旁邊的楓樹和花圃上發去。
落在花圃上的石子沒有任何反應，而另一枚發向楓樹的石子再碰到楓樹葉以後，終於觸發了什麽。忽聽“呲”的一聲，不知從哪裏迎麵射來一道清水般的液體。
明軒和蘇影果斷的躲開。一人一邊，那注液體穿過他二人中間的空隙落在了他們身後的青石板上。液體落地，青石板像是被利刃劈過一般，順著液體落到的地方呈直線快速腐蝕成兩半。
“嘖嘖……”蘇影厭惡的直咂嘴，“這麽漂亮的院子裏居然有毒水！”
“對啊……”明軒也低著頭看著地上那條又細又深的縫隙，自顧自的搖著扇子，“紅葉隨水月隨花嘛……”隨即他抬起頭對身後的眾人道：“大家不要碰這院子裏的樹葉和花圃裏的花。”說完謹慎的邁步往前走。
從院門前到最近的正屋也就二三十步的距離，可是小半個時辰過去，打頭的明軒才到達正屋。這一路上花花草草著實不少，想要避開也不容易。
明軒剛剛把蘇影拉上正屋前的台階，倏爾一陣微風刮來。
“糟糕！”蘇影回頭，看著院子裏幾株枝繁葉茂的楓樹。
果然，楓樹上十餘片葉子紛紛擾擾的落了下來。而樹下還有沒能到達彼岸的幾個人，正傻傻的看著迎麵向自己打著旋飛來的葉子，一動不動。
明軒心裏大罵一聲笨蛋，從腰間取出幾枚石子，接二連三得向飄落的樹葉發去。他的指法很準，數枚葉子被擊落在地，同一時間幾道毒水從四麵八方而起，但都沒能沾到人。
還有十多片葉子卻是怎麽都來不及了。
明軒用手抵著下巴，眉頭緊蹙，心想這下要出事了。卻看見那幾片葉子在沒落地之前忽而變成了細碎的粉末，洋洋灑灑的飄落在地。遠處幾道毒水無力的射出，卻是碰不到人了。
來不細細思索，明軒催促道：“還不快點過來？”那幾個人恍然大悟，死裏逃生之後小心之餘手腳並用的爬上了正屋台階。
明軒轉身，正對上蘇影微白的臉色。
“是你救了他們？”明軒詫異道，伸手握住他的手，隻覺得入手一片冰涼。
“目標太多，離得也有些距離……未免力不從心……”蘇影淡淡的說，驟然如此大強度的使用“寸斷青絲”，饒是他也覺得微微頭昏。
明軒的手指搭在蘇影的脈搏上，片刻後道：“心神虛耗，需要休息靜養。”
蘇影推開了他的手，道：“哪有時間容我休息靜養，我沒那麽嬌氣。”
蘇影轉身要進正堂，明軒一步搶上來，口中道：“保護美人是在下分內之事。”說著搶先推開正屋的門。
明軒推門之後立刻拉著蘇影閃開，但並沒有什麽冷箭暗器射出。正堂內一切靜靜的陳設著，看不出半點問題。
明軒先以石子試了多次，確保無誤，才邁步進去。顯然，他們似乎誤會了“善良”的主人，這間正堂裏似乎沒有任何問題。
正堂裏擺著一方鋪著軟墊的榻，榻上還有一個梨木小茶幾。塌下兩旁擺著兩排酸枝鑲白玉太師椅。正堂一邊連著間小屋，門口掛著珠簾。屋內靠牆擺著書架，書架前的桌子上文房四寶倒還齊全，似乎是個書房。
大堂後麵的屏風後有一扇敞開的門，通往似乎是後花園的地方。石子鋪就的林蔭小徑分成兩條，一條前豎著石碑，碑上寫著：若尋瑤琴，請入此道。萌生退意，可從彼路下山。
顯然，主人是給能到這裏的人留了條後路。
包括大理石的地板在內，所有的家具都落滿了灰塵。這地方起碼有幾十年沒人來過了。
一切顯得安全起來，王孫子弟們見有了退路，都放鬆起來。玄聖子和一幫已經連苦都叫不出來的皇親貴族子弟坐在大堂內的太師椅上歇息著。幾個已經倒在椅子上開始打鼾。
明軒在觀察大堂。蘇影一個人撩開珠簾，獨自走進書房。書房和大堂之間有一塊地磚微微翹起，一看就不對勁。蘇影小心地繞開它進了書房。
書房裏有一股淡淡的墨汁味道，時間久了，混著塵埃的氣息讓人聯想到流逝的光陰。
夕陽的色澤透過紙窗灑在書桌上，徒添一份靜謐。
書架上零零散散基本擺滿了書，書桌後的椅子還微微傾斜著拉開，保持著當年的樣子。書桌上有一張宣紙，還壓著雞血石的鎮紙，一旁的狼毫毛筆還架在硯台上，隻不過墨汁早就幹了。
紙上蒙了灰塵，看不清寫了什麽，蘇影出於謹慎，不去動它。忽然間，目光一動，看到書架頂上放了一個盒子，看樣子是裝著畫。盒子上沾滿了灰塵和蛛網，蘇影小心地把它從書架上取下來，吹了吹，去掉外麵的盒子。
驀地指尖微微刺痛，感覺像是觸摸到了一塊冰，蘇影渾身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低下頭，蘇影仔細翻來覆去的看手指，卻並無異樣，手指也沒有不靈活的感覺，他猶疑了一下，便先不去理睬。
珠簾一動，碰撞在一起聲音清脆。明軒探身進來，“你在這做什麽？”看到他手裏的卷軸，蹙眉道：“這是什麽？”
蘇影對他招招手，“你幫我拉住卷軸那頭，我想看看。”
明軒走過來，聽話的幫他拉住卷軸另一端，蘇影微微發力，拉開卷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