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我會想辦法的(一更)
午後斜陽高掛在西邊的天空說,一藍如洗,清爽宜人。我快步穿過永巷長街,很快便到了禦書房。這裏我再熟悉不過了,可這白玉的高階,每登上一步,就讓我心中的猶豫增長一分。兩旁的侍衛跪得整整齊齊,行禮的聲音雖然響亮,卻被空曠的場地消去了大半。
小秦子做賊似的貼在門上,朱紅的大門足足有兩人高。頂梁柱兩旁候著的小太監眼尖的瞧見了我,正要伸手提醒小秦子卻被我製止住了。
學著他的模樣貼了過去,裏麵靜的很,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就跟沒人似的。
“你在聽什麽?”
“別吵,我在聽……”他拍開我的手,正說到興頭上忽然轉過頭來,“啊……唔!”驚叫聲被我塞回了他的嘴裏,瞪大的眼珠子死死的盯著我,好一會才鎮靜下來,拿手指了指我捂住他嘴巴的手,我這才肯放開。
“奴才參見……”
“哎呀少來這一套,皇上在裏麵嗎?”我猛然提著他的領口將他拽了起來。
小秦子先是一愣,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我剛要進去,他又死死的扣住我的胳膊,拚了命的搖頭。
“到底在還是不在?”我氣惱的白了他一眼。
他立刻斬釘截鐵道:“不在!”
門吱呀一聲從裏麵拉開,一女子身著天青色百合襦裙踏了出來,見我拎著小秦子擋在門口,精致的小臉蛋刷的一下白了個徹底。大約是被嚇得!
我以前從來不曾見過她,陌生的很。現在瞧來,她臉色已經恢複了一些,卻依舊很白,是一種病態的蒼白。兩頰摸了腮紅,這才掩蓋了少許虛弱的神情。
“怎麽了?”司馬君然的身影隨後跟了出來,見到是我,眉頭忽的皺了起來。“小秦子,送劉姑娘回去。”
她姓劉?
我現在對姓劉的都沒有好印象,自然也不會給她好臉色看了。她也未置一詞,隻是上下打量了我片刻,隨即款款對我福了福身子,“民女劉熙渃參見公主殿下。”
我看了看她,舉止優雅大方,腦袋也是聰明伶俐,看來這一次劉家挑了個機靈的過來了。目送她的背影離去,我還未轉身便被一道不小的力氣拽進了禦書房。門啪的一聲被他踹著關上了,室內彌漫著淡淡的蘭花香味,與我在劉熙渃身上聞見的如出一轍。
“你幹什麽拉我,放手。”我抽出了自己的手腕,拉開與他的距離,“我今天來是有事問你。”自從進宮那一日起,我們已經有近一個月未見了。他似乎瘦了許多,深秋將至,竟然還穿著如此單薄的衣裳。眉眼間盡是疲倦和憔悴,他到底是怎麽做才會將自己折磨成這副鬼模樣?
他輕咳了兩聲,隨即轉身走向禦桌,上麵還攤開著幾本折子。放眼望去全是一些盤根錯節的貪汙腐敗,先皇留給他的盡是一些爛攤子。如今兩王謀反,其他藩王坐山觀虎鬥,出兵征戰,動輒都是要錢財鋪路。而這錢財便是現在最棘手的事情,到處都在跟他哭窮。
“你幾宿沒睡了?”看他眼下烏青濃重,我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
伴著幾聲輕咳聲,他頭也沒抬,繼續看折子。半晌隻聽他道:“幫我研墨吧。”
時間在我們指尖流逝,我有些困倦的將硯台推過去,目光瞧了瞧窗外高掛的圓月,清冷的月光撒進內殿,映襯著香爐上嫋嫋升起的青煙。
“太皇太後並未下旨征選駙馬,隻是劉家人希望借此事做文章,希望能攀上這門親事,一來可以鞏固地位,二來便是拿住朕的弱點。”他的聲音很低沉,淺淡的難以捕捉。一向能洞悉我心思的他,這一次也毫無例外,在我開口之前便已經明確的給出了解釋。
我木訥的看著他,“你會有弱點?”
“朕也是人,也會有弱點。不過你放心,即便將來此事成真,有我在,我會想辦法的。”合上折子,他的手伸向了另一由奏折高高壘砌的小山堆。
我一把壓住了他的手,“你需要休息。”我依然記得當初阿爹出事的時候,我迫於無奈去東宮求他,那時候的他就跟練功走火入魔似的,六親不認、見人就砍。事後我問江騰,才得知他是幾天幾夜不睡,太過勞累才會觸發舊疾。
把住他的腕脈,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除了用毒厲害一些,於藥理方麵真的一無是處,“別再看了,這樣下去你會舊疾複發的?”
“什麽舊疾?”他翻手附在我的手背上,“你……”
去東宮的所見所聞我並不想瞞著他,此刻見他懷疑便隻好一五一十的交代出來。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自嘲的笑了笑,“他是這麽跟你說的?也對,他們都是這樣認為的。”
我心中隱隱閃過一絲不安,下意識的抓住他的胳膊,“你什麽意思?”
他的咳嗽聲越發的響亮起來,好容易停下來才道:“敏敏,那不是什麽舊疾,是中毒留下的後遺症。除了父皇,沒人知道,外人都道那是我出生之時的先天不足而已。”
他似乎驚異於我的平靜,嗬嗬淺笑,“看來你早就懷疑了。”
“為什麽會中毒?”
司馬君然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直覺告訴我,他瞞了我很多事情,可我卻不知道怎樣開口問,才會讓他心甘情願的告訴我。
心裏憋了一口悶氣,我立馬轉身離去,“說不說隨便你,我也懶得聽你廢話了。關於那件事情你說過你會想辦法的,否則就別怪我了。”
金秋十月,禦花園中滿是丹桂濃鬱的味道,香飄十裏,連我的紫霄宮都能依稀邊出這淡了許多的氣味。
經過一個多月的訓練,蓉姑終於帶著勉強過關的笑容將我送上了去祭天酬神的轎子。皇上聖駕在前,其次是太皇太後的鑾駕,最後才是我這相比之下不怎麽起眼的轎子。
街上的人抱著湊熱鬧的想法將道路圍了個水泄不通,本著親民原則,皇上隻能停下隊伍,待禦林軍疏散人群之後才繼續緩步前進。
天壇之上供奉著皇室列祖列宗,高不可攀的階梯預示著我接下來要走的路。太皇太後年邁,早已經讓轎子給抬上去了,而我和司馬君然卻必須依照老祖宗的規矩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徐靖平一身鎧甲護衛在左側,右邊竟然是難得見到的江騰,我的手心忽然很癢,有種想要抽他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