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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陌生而熟悉的人

  紅牆碧瓦圈住的廣袤天地裏,高屋建瓴,奢華到讓人目不轉睛。一磚一瓦都是價值不菲的,雕梁畫棟,望之令人著迷。也難怪人人都想著進宮,住在這樣仙境般的地方感覺應該不錯。


  身邊的小包子亦是第一次來到這樣富麗堂皇的地方,腳踩著漢白玉的石階,欣喜的四處跑動。要不是雲晟時而拉著,估計早就跑的沒了人影。


  馬車剛一停下,宮門外迎接的人便齊齊跪下。為首的男子著一身絳紫色官服,白玉腰帶束身,望上去溫潤而儒雅,酷似薑玉儒。在其身旁立著一個身姿挺拔的男子,一身銀灰色軟件映入眼簾,撩撥起沉如海底的記憶,曾經好像見過他。小麥色的皮膚在眾多白嫩儒生之中顯得鶴立雞群,卻又不似那一群五大三粗的軍人,讓人望而卻步。


  不管我是否認識這些人,但他們似乎都認識我,自打下了馬車,每個人都不自主的投過來打量的目光,其中有著道不清說不明的熟稔感。


  祈瑞拉著我的袖口,死活不肯鬆手,被這麽多人打量著,難免有些害怕,所以抓著我的同時又不免往我身後縮了縮。


  雲晟默默的拉住祈瑞的包子手,扯著他離我遠一些,如此似乎少了許多打量的目光。


  我如被人觀賞一般,隨著司馬君然緩緩步入這座華麗的皇宮,心中忐忑不安,甚至想過逃離。但是恢複記憶的誘惑還是驅使著我一步一步踏進去,身邊的人嘴角微微勾著,保持著一貫溫潤的笑容,臨近殿門才出聲道:“歡迎回來。”


  回來?


  我仰頭望著這塊白玉鑲邊的牌匾,昭陽宮三個金晃晃的大字映入眼簾。“你是說我曾經住在這裏?”


  他點了點頭。


  “以什麽身份?”不由的好奇起來,皇宮不是什麽人都能隨便出入的,即便我曾經是公主,也不見得能住在這麽一座離禦書房如此近距離的宮殿內。


  他轉了轉眼珠子,戲謔的皺了皺眉,後又不自主的撓了撓白發,“這個說起來比較複雜,既然你已經跟我回宮了,以後自然有的是時間慢慢說。現在金大夫已經等著了,咱們快些進去吧。”


  “那……那瑞兒呢?”方才踏進這座院子,他便不見了,轉身四顧,雲晟似乎也不見了。


  “啟稟娘娘,皇子都有單獨的宮殿,太子殿下本應獨居東宮,但皇上憐其年幼,特賜南書房附近的恩泰宮居住。瑞兒少爺初來皇宮,皇上怕他覺得陌生孤單,特意安排他與太子殿下同住恩泰宮,已經命人收拾妥當了。”說話的是一直默默跟著的太監,走路一瘸一拐的,人倒是精神,說話也是大方得體,毫不恭維諂媚,想來便是這宮裏的大總管了,林林總總的事務都交由他處理,他定然深得龍心。


  不過他的話倒是讓我嚇了一跳,“娘娘?”側臉望向司馬君然,“我嫁給你了嗎?”這與他先前告訴我的略有不同,不禁讓我懷疑。


  “小秦子,怎麽亂說話呢。”皇帝一怒,四周的人瞬間跪了一地直嚷著讓我恕罪。這樣的氛圍讓我不大習慣,不禁蹙眉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隻是腦海中太過空白,不免對周遭的事情敏感了些。


  “小尹子參見主子。”從宮內衝出來一個內侍官,看著打扮不似一般的小太監,一見到我便熱淚盈眶道:“奴才此生還能再見到主子,真是奴才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他是……”指了指哭得稀裏嘩啦的內侍官,我不由的後退了一步,恰好撞進了司馬君然的懷裏,忽然多出來的手緊緊的扣住了我的腰身,嚇得我急忙躲開。他伸出來的胳膊頗為尷尬的收了回去,輕咳了咳道:“小尹子是當年你自己親自從內務府挑出來調教的,因著你一直未曾封妃,便一直喚你主子。”


  “哦……”我默默地點了點頭。


  “不打緊,主子不記得咱們了,咱們都知道了。不記得也不打緊,隻要主子您還活著就好。今個賈統領當值,不能去宮門口迎接您,否則也會熱淚盈眶的。”小尹子的嘴跟堵不住似的,劈裏啪啦倒了一通,伶牙俐齒,瞧著倒是十分討喜。


  一路上,司馬君然多多少少跟我說了一些往事,他口中的賈統領,怕便是從小跟著我的小乞丐,不過如今的他已經官至禁軍統領了。


  我覺得堵在這門口認親實在不合時宜,但是我身後的人似乎放任這樣的行為,隻是淺笑著觀望,未置一詞。直到我皺眉望過去,他才幡然醒悟般開口,“都別堵在門口了,金大夫該等急了。”


  昭陽宮的正殿內陳設簡單卻不是奢華,木質家具的雕工都是一等一的精細,每一種刻紋都是栩栩如生的。光滑平整的大理石地板上豔紅的地毯鋪出了一條長道,直達東配殿。白玉珠簾之後坐著一抹淺藍色的背影,領口繡著白色的精致雲紋,陽光斜斜的照在那人的身上,安寧祥和的感覺從心底升騰起來。


  所有宮人都被安排在了外殿,隻有身邊這個一身便服的皇帝陪著我踱步進來。珠簾內的身影緩緩站起來,望著我的眸光中滿是疼惜。那人天庭飽滿,柳眉細眼,長而卷翹的睫毛烘托出他精致的麵容,高挺的鼻梁下微紅的唇瓣微微顫抖,“敏……敏敏,我和皇上一直相信你還活著,即便……即便他們說找到了你被燒焦的屍身。好在上天不負苦心人,總算讓皇上找到你了。”


  “竹……竹瀝哥哥?”試著用了用司馬君然所說的稱謂,這似乎並不是一件特別為難的事情。“這樣喊有點奇怪呢,聽說我已經二十六了呢。”


  “傻丫頭,七老八十的時候,我不還是你的竹瀝哥哥?”說笑間,他已經伸手示意我將手腕遞過去。


  把脈的神情那樣專注,手指的動作極其熟稔而溫柔。我癡癡的望著,覺得這一幕竟有些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我卻覺得非常漫長。


  “怎麽樣?”比我還急的人搶先問道。


  金竹瀝蹙著眉頭,隱隱歎了口氣,望著我的目光似有些猶豫。


  這結果大約不會盡如人意,“你但說無妨,我沒關係。”腦袋空了四年多,對於恢複記憶,實在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


  “你說吧。”司馬君然也跟著歎了口氣,眸光暗淡,絲毫沒有來之前的意氣風發。


  “同司馬霖說的如出一轍,隻是好在她先前服用了我給她的藥,所以神智並未受損,隻是這記憶能否恢複,尚不可知。”


  一早便已經做好了接受事實的準備,這樣的答案並沒有讓我太過傷心。沒有那段記憶,我也活了這麽些年,隻是今後的日子就該好好盤算盤算了。


  在宮裏逗留了七八日,每日都會送來一盅藥膳,因著是金竹瀝親自送過來的,我並不懷疑其中有什麽不妥。畢竟司馬君然曾經為了我舍棄性命,雖然後來知道那不過是一開始就導演好的一場戲碼,但並州城門前的感動並不假,所以我並不害怕他會想對我不利。


  皇宮的日子很奢侈,每一樣吃食都是精細無比的,但我卻不是很習慣。這牢籠般的日子過的時間越長,越讓我懷念起慶州自由自在的生活。


  然後,身邊的人似乎越來越多,以小尹子為首,宮人與日俱增,似乎我每走一步,他們都會緊緊的跟著,我想這並不是偶然。


  “怎麽了?不開心啊?”司馬君然待我極好,好吃好喝的供著,穿衣住行聽說都是按著後妃的品階來的,可是就是喜歡限製我的行動,似乎生怕我走丟。


  往旁邊挪了段距離,說實話,自從知道他是皇帝以後,於說話這一方麵,我多多少少開始拘謹起來。腦海中關於他的記憶隻有並州城前的那一場戲,實在難以想象兒時的自己曾經將他踹入護城河,險些害得他凍毀了身子。


  每每說起過往種種,他總會不自主的笑出來,恬淡清然的笑容本不該出現在一個皇帝的臉上,可是這一切發生了,那眼角的淺笑仿佛一隻無形的手,攥著我的手腕,拉回了我逃離皇宮的步伐。


  垂下頭,我甚至不敢同他胡說八道,如今的他仿佛一件珍貴的易碎品,而我不恰當的言語很容易擊碎他。


  “我不能回複記憶,你是不是很難過?”


  方才還笑嘻嘻同我談論朝堂趣聞的人,身子猛然一怔,呆愣了片刻才側身看著我。這一瞬間我仿佛覺得自己又說錯話了。


  “沒有……怎麽會呢?”輕歎了口氣,他緩緩仰視天空,蔚藍如洗的背景下,雲朵白的竟那般刺眼。“你還在我身邊,我已經很感激老天爺了……”


  “可是我不喜歡這裏!”雖然身邊圍著的都是人,可是這一切對我來說都太陌生了。我知道他是皇帝,不可能時時刻刻陪著我,於是乎,心中仿佛被挖空了一塊,寂寞漸漸吞噬著我。


  沒有遇見他,我的心仿佛死水一潭。生命中除了瑞兒這個寶貝之外,在沒有特別在意的人了。可是他出現了,那塵封了四年的感動或許還有別的什麽我不知道的感覺一並湧動出來。我想離開,卻舍不得眼前的人,舍不得他落寞的眼神和悲哀的目光。


  “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我不能放你走,我真的……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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