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認識的敏敏
雲晟每日都會前來請安,這樣乖巧俊俏的孩子是我的,一直難以相信。祈瑞不需要學習身為皇太子所必須研習的課程,所以每每雲晟被太傅叫去上課,他便懶在我身邊,對這那盤盤碟碟的瓜果糕點進行掃蕩,身形越發的圓滾滾了。
“阿娘,皇帝叔叔今天給了我一把寶劍,說是讓我賞玩。”一邊往嘴裏塞桂花糕,一麵炫耀似的召來貼身照看他的小太監,擺出拿把寒光凜冽的寶劍。劍鞘上鑲以碎玉,劍柄處還有一顆大小適宜的東珠。要不是劍身鋒利削鐵如泥,這把寶劍就真成了賞玩之物了。出去闖蕩,沒錢的時候還可以拿出去當了當盤纏,一定值不少錢。
“阿娘,我想要個小妹妹了。”臭小子費力的爬上了我的膝蓋,抱著我的腰撒嬌起來。
這消息簡直如五雷轟頂,我震驚當場,呆愣了的看著眼前的包子,“怎麽突然說這些話?”
“哦,因為皇帝叔叔昨天問我想不想要小妹妹,我說想要。”祈瑞又咬了咬拇指,模樣酷似小肥鼠,“然後皇帝叔叔說讓我跟阿娘你要,他說你可以給我生一個小妹妹。”
臉皮不自主的抽了抽,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擺出一副泰山崩於前都不改的麵色,笑嘻嘻道,“是嗎,那阿娘考慮一下,你先回去吧。”
越是相處便越懷疑,司馬君然他真的是皇帝?
並未成婚,自然便不能同處一室。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啊,所以我把他趕回自己的宮殿睡覺合情合理不是。
做皇帝不是應該很忙嗎?我一直這樣認為。所以看見他忙著批閱奏折的時候,我覺得他總算像個皇帝了。可是皇帝搬著折子到處走是鬧哪樣?自從我說不喜歡住在宮裏,第二日他便搬著折子來昭陽宮批閱了。
有人陪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可是被人煩卻是一件討厭的事情。晚膳過後還不回去就實在不像話了,我隻好衝他發一次火,將他趕了出去。
“尹公公。”
“奴才在。”名喚小尹子的公公一直對我形影不離,即便看不見他的人,也知道他定然在附近,“主子有何吩咐。”
“也不是什麽吩咐,就是想問你一個問題。”我大概是氣糊塗了,冷不丁的問,“皇上他沒有妃子嗎?”
小尹子驚詫的望著我,那眼神仿佛在說身為皇帝的司馬君然,沒有妃子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我這麽說,反而是錯的。
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在這個宮裏都是浮雲,住了這麽久,這個問題終於擺上台麵了,“他是不是身體不好?”可能那方麵不行,那就太可憐了。
“我的主子哎!”小尹子急忙蹲下來湊到我跟前小聲道:“您是怎麽想的?若是身子不好,那太子殿下從何而來。皇上那是長情,隻可惜有的人就是沒能體會,他隻好一直等著了。”
他意有所指的望著我,看得我心裏直發毛,胡亂問道:“皇上下朝後會去哪裏?”
小尹子立刻欣喜若狂的站了起來,驚呼道:“皇上下了朝當然會直奔昭陽宮啊。”
臉有些許的發燙,不用照鏡子我就知道自己的臉如今已經不自主的紅了起來。索性不理會身邊這死太監曖昧不明的眼神,直接奔出了昭陽宮。
初進宮的幾日,司馬君然一得空便會陪著我逛皇宮,說著我曾經在這個宮裏發生的事情,雖然沒印象,卻覺得以前的自己活得很是猖狂。可是比起看風景聽故事,我的目光卻總能被他吸引,一遍一遍描摹著他的輪廓,五官,那種若有若無的熟悉感便會越來越清晰。銀白色的發絲時而劃過我的臉頰,總能引起心頭一陣悶悶的痛楚,仿佛有個人就揪住我的心,鬆緊不一的揉捏著。
“敏敏,敏敏!”
悶頭走路果然沒有好結果,剛聽見有人喊我,還沒有來得及刹住步子便已經撞到了堅硬冰冷的盔甲,銀灰色的盔甲發出砰地一聲悶響。
一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緩緩推開我,“還是這麽冒失。”
猛然抬頭,一張略微熟悉的臉映入眼簾。猶記得他曾經追逐過我乘坐的馬車,那時候好像發生了什麽緊急的事情,但是具體是什麽,卻又想不起來了。
“敏敏,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還沒有來得及消化眼前的一切,身子便被狠狠的擁住。軟軟的身子散發著幽香,那女子的臉埋入我的肩窩,不一會兒便傳來了輕淺的抽泣和濕潤的感覺。她哭了……卻又不敢放聲哭泣一般,極力隱忍著。
我這時才發現這一男一女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男子,一身絳紫色官府,按著品階也算是朝廷一品大員了,竟是這樣的年輕。寬額之下濃眉大眼望上去甚至精神,同為小麥色的皮膚,他卻比身穿銀灰色盔甲的男子要壯實許多。
“月娥,你太失禮了,她畢竟是將要為後的人,你怎可……”
名喚月娥的女子並未動彈,隻是輕輕呢喃道:“敏敏不會介意的,如果是她,,絕對不會介意的。”
我的確不是很在意這所謂的失不失禮,隻是被人這樣掛著,總歸還是會累的。於是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叫……你叫月娥對吧,你先下來,我有點累。”
司馬君然口中的月娥是個豪放不羈的女子,堪稱女中豪傑,武功也不弱,所以被她這麽熊抱一下再掛這麽久,想不累都難。
“對啊,你不記得我了。”略微垂頭喪氣了片刻,她忽然擦了擦眼淚猛然抬頭道:“你太狡猾了,竟然給我玩失憶,還讓皇上等了你這麽久,我想站在你這邊說話都不行了。當初你說的,你一定會回來的,可結果呢,我們找了這麽多年,你卻跟薑……跟他一起躲了這麽多年……”
“月娥,住口。”身穿絳紫色官服的男子急忙拉住月娥,眉頭已經擰出了麻花了,臉色頗為難看,“白姑娘不要介意,月娥就是這個性子,所以他日你榮登後位,還請不要降罪於她。”
“她敢,我跟她絕交。”被摟在懷裏的女子仍舊有些不依不饒。
聽說的故事裏,我似乎沒有怎麽得罪她吧,怎的如此生氣?
“月娥,她畢竟就要封後了,你不能這樣無理。”
封後?“你說什麽?”方才他似乎說過一遍了,可是我當時並未注意,“什麽封後?”
“皇上還沒有跟你說嗎?”此話一出,幾人的臉色都變得很奇怪,紛紛禁言,不管我怎麽問,就是一個詞不知道。雖說曾經很熟,可是如今的我很難做到衝陌生人發火,此事也隻好作罷。
氣衝衝的月娥被身邊的男子拉走,餘下身穿盔甲的人駐足而立,並未有離開的打算一般。我衝他行了個禮,笑笑道:“我沒猜錯的話,你是徐大將軍,剛才的女子是你妹妹?你為什麽不攔著她,不怕我傷害她?”
“什麽徐大將軍,你還是喚我靖平比較習慣。”側過身子做了個請的動作,隨即自己也跟著我並肩朝禦花園走去,“月娥是我妹妹不錯,我不攔著她是因為我篤定你不會傷害她,憑你們一切長大,同生共死的情誼,即便你忘了,以你的性子,你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傷害她。
但是她對江騰來說是失而複得的無價之寶,加之腹中已有孩子,所以格外小心珍視,希望你不要介意。”
“哦,不會啊,月娥很直爽,我……我很喜歡。”心中沒沒由來的偏愛這樣性格的女子,腦海中經浮現出一種她本就應該如此的感覺。
尷尬的沉默讓我手足無措,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和眼前這位威風凜凜的大將軍說話,也越來越佩服以前的自己了,竟然能和這麽多大人物成為好友。
“聽說……聽說你不願意接受君然。”
驚詫的瞬間,我的步子也跟著停頓了下來。一個將軍竟然可以如此大膽的在皇宮內院直呼皇帝名諱,他和皇上之間的關係似乎比我聽到的還要好。可是自古伴君如伴虎,眼前的人到底是天真還是心機重,竟然敢挑戰這一層尷尬的關係。
可是仔細想過直呼,又覺得這也是理所應當的,沒有理由,我在心底就這樣認定了。
“直呼皇上名諱,你不怕我亂說嗎?”
徐靖平嗤笑出聲,似乎聽見了什麽笑話一般,“你不會的,我認識的敏敏,絕不是這樣的人。”
“你認識的敏敏?你們都很喜歡以前的我是嗎?”可是那已經回不來了,不記得就是不記得,跟我說多少遍,我的腦海中依舊空空如也。
我越來越害怕待在這裏,因為這裏的人似乎還是秉持著以前的眼光看我,讓我覺得他們珍視的人並不是我而是其他人。有時候我會想,他們是不是找錯對象了,萬一似的,他們會不會毫不猶豫的將我拋棄。
我不敢和他們走的太近,不敢和他們太過熟絡,因為有了感情之後,一旦發現我不是他們要找的人,我無法承受這樣的拋棄,打從心底裏害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