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挑釁者（下）
“鍾大哥，他為何敗了？”
陰惜柔不解地問道。
鍾無虞淡然一笑，道：“他是高手。”
陰惜柔更加不解地道：“這又如何說啊？”
鍾無虞道：“高手之間一招爭，我與他不用出招，便已知道誰勝誰敗。”
陰惜柔眼視遠方，道：“他是個好人。”
鍾無虞道：“他隻是一個劍癡，他會再來的。”
陰惜柔又轉而望向他，道：“他還會再來？他不是敗了嗎？”
鍾無虞卻望向了遠方，道：“他永不言敗，因此他會一直找我，十餘年前，他就找過我。”
陰惜柔開心道：“怎麽，鍾大哥，你終於好了，以前的事全記起了？”
鍾無虞麵露喜容，道：“嗯，也沒全好，好了七八分了，因此對以往的事亦記起了七八分了。”
陰惜柔不禁問道：“那他是誰？”
鍾無虞回憶道：“他就是十餘年前在‘極天劍莊’的‘問劍論法’大會上，以獨劍抵群雄的命硬之人，他揚言要替代尊師之位，便引發群雄之非議，群雄以車輪大戰對之，他一人當然是不能力敵，在連續擊退數十位各派豪傑之後，終是力竭而倒，若不是我力勸群雄，再四向尊師告饒，想必他已早赴黃泉了。”
陰惜柔睜大眼睛聽著，不禁為此人在心內大為叫好稱絕。
鍾無虞接著道：“想知道他的名字嗎？他便是‘飄雪劍’冷雪。”
陰惜柔訝然道：“冷雪？這麽冷的名字，卻有如此硬的骨氣與如此熱的心腸，此人還真是有意思。”
鍾無虞笑著點點頭。
陰惜柔不禁問道：“那，冷雪，冷公子何時再來？”
鍾無虞搖搖頭，道：“也許飄雪之時，他會再來。”
陰惜柔點點頭。
……
籬牆外。
鍾無虞向關自在抱拳道：“關先生，關神醫，多謝了，我這腦疾全托神醫診治，如今痊愈了，在下身上亦無什麽值錢之物，這百十兩銀子就權作在下的感謝之物，還請神醫笑納。”
關自在將他遞來的銀兩攔回，道：“罷了，罷了，這次就算是我‘觀音手’真做一回觀音，發一回善心囉，你，走吧，以後都不要再來了，因為你一來，我這條老命都不保啊，快，快走。”
鍾無虞又向抱抱拳，道：“那好，若是那雄闊、雄奇再來尋事，你就奔上華山道觀來，枯根道長自會保護於你。”
關自在向他連連擺手，並丟給他幾包山藥，道：“別別別，老朽能在此活了數十年，就有能活著的原因，這幾包山中藥材，你自拿著，早晚煎服一包，你腦中餘傷將盡然複元，到時一切無礙，那前塵往事也會全然記得了。”
鍾無虞拾起地上藥包，再向關自在一抱拳，偕同陰惜柔徑向華山道觀而去。
……
華山，真武殿前，兩尊石爐內煙霧繚繞，在大殿前偌大天井中的雲鬆枝幹上氤氳，而後化為空中飛雲，融入絕險的華山之上。
鍾無虞與陰惜柔立在殿前，長籲了一口氣，又呼吸了幾口山頂之氣，啊，新鮮，真是新鮮，這比之山腳之氣清新多了。
想不到啊，我鍾無虞又是大難不死啊，唉，人生無常啊，但，這天，亦不會絕人之路，隻要人心中有念，這念必會篤定。
“枯根道長，別來無恙啊？”
鍾無虞瞧見了踏出殿門的枯根道長，施禮道。
“哈哈……鍾居士，你可真是有福之人啊，此去尋那‘觀音手’，真是得那妙手，大病痊愈了，哈哈……”
枯根道長見鍾無虞身體複元，心內大喜。
鍾無虞道：“這也得多謝道長啊，若不是你替我接上斷骨，給我指了一明路，就不會有我現在的模樣，我向道長跪下了，道長對在下之恩，在下此生難忘！”
言訖，便朝枯根道長雙膝跪下，陰惜柔見此狀，亦跟著跪下。
枯根道長趕忙上去將二位扶起，一麵以言語慰之，一麵請其二人入內歇息。
二人隨枯根道長入得內堂，便以禮坐下，道童端來山中之茗，枯根道長就與二位品茗敘談尋那“觀音手”之經曆，言談間，令得枯根道長歎氣不斷，為鍾、陰二人之際遇不禁扼腕太息。
二人所受之苦那是非常人能忍受的，且忍受之後還有這般開懷，此境界恁是高不可攀。
不覺間，談到上官素，鍾無虞不禁問其去向，枯根道長亦不知其去向，隻是料她已然遠走，不會再回華山了，隻因這華山是她傷心之地，枯根道長亦不去尋她了，一切隨緣吧。
枯根道長突然道：“鍾居士，你有一位故人在此，你想見他嗎？”
鍾無虞道：“道長說的故人是誰？”
枯根道長道：“隨老道來。”
枯根道長引得二位徑向道觀之後行去，出得觀來，行至山間，隻覺山風撲麵，寒意頓起，那樹頭枝葉被刮得颯颯作響，空中雲霧徑向山頭襲來。
“到了。”
枯根道長在一山巔處巨石旁停下前行之足，轉頭對鍾無虞道。
鍾無虞抬眼望那巨石，那巨石果然龐大縱高，一眼望不到其頂，難道枯根道長口中的“故人”在石頂上？
轉念間，隻見枯根道長騰身躍上石頂，鍾無虞與陰惜柔見此亦騰身躍上石頂。
嗬，這巨石真大啊，在底下隻能見其一麵，隻有立於其頂，方能放眼全部啊。
巨石頂上竟是平整如鏡，麵上亦有雜草刺生，這雜草亦是生命力頑強，無論高山深穀，暴曬幽暗，統統皆能生存下來。
鍾無虞一時間以為自己就像這雜草，落地便能生根。
“鍾居士，你往前麵瞧，在巨石邊緣處那個人便是你的故人。”
枯根道長舉手指去，在巨石邊緣處確有一人盤腿而坐。
如不存心注意，還以為那人是石上的一株矮樹，因為，他在這石上生根了。
“他在此處已然靜坐了五日，這五日他隻飲朝露，不食五穀，在此苦悟劍境，他五日前曾說，今日華山會千裏飄雪，他會在飄雪之中悟出最高劍境，而後，要老道引得你來，與他在這華山之巔決一雌雄。”
枯根道長娓娓道來，敘說此人於此靜坐之因。
“哦，在下明白了。”
鍾無虞抬頭看看天，真是見到了有一朵雪花自空中飄然落下。
刹那間，巨石上已然鋪滿了雪花。
隻見那人緩緩站起身來，緩緩轉過來，與鍾無虞四眼對望，居然有劍自其二人眼中刺出。
其刺出之劍穿過飄飛之雪，令得雪花粉碎如山花般撒落。
雪越下越大，直到相向而立之人實是瞧不見對方，突見有兩柄劍出鞘，一路相向而奔，直取對方。
“當！”地一聲，是兩劍相交。
兩劍自相交開始，便於這巨石之上的每個角落相交。
那雪亮之劍於蒼穹下的飄雪之中更顯威力，劍上沾滿了雪花，舞出時真如一條雪龍一般矯健優美，它上躥下縱，左虛右實，呼雪則來，喝雪則去，劍與雪合二為一，劍氣與飛雪相合，不禁令它的對手甚感森寒。
那飛雪之劍突將劍上白雪噴開，泛出耀眼光華，將對手之劍全然包含其中，但聽得“當”地一聲大響。
二劍分開。
卻有點點紅血快速滴落在雪白的巨石之上，真是惹眼。
“我敗了，我又敗了，老天啊，這是為何啊？”
“冷雪，你未敗，你勝了你自己，你的劍境又精進了一層，假以時日，你定會超越於我。”
“哈哈……鍾無虞，你，你，是天下，真正的劍神，沒人會超越你，十年前如此，十年後也是如此，我，哈哈……永遠是你的手下敗將，手下敗將，與其這樣活著，還不如躍下這山巔，與這飛雪一道跌個粉身碎骨，豈不更好？”
冷雪言訖，就奮力朝巨石邊緣奔去，欲待縱身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