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無妄之災
“虛靈師太,令徒雖有僭越,卻言之有理,師太又何必掌摑她呢?”蕭無痕竟有點打抱不平。
在黑暗中,那小道姑竟瞟了他一眼。
蕭無痕立即對她道:“這位仙姑,在下還未請教道號,可否告知在下呢?”
那小道姑聽其稱自己是“仙姑”,又感其為自己理論,不禁心花怒放,當即嘻嘻笑道:“承蒙蕭居士如此抬愛,令小道不勝感激,小道不敢妄稱‘仙姑’,道號靜水是也……”
卻隻聽虛靈師太咳嗽兩聲,卻又不敢說了。
那虛靈師太又對蕭無痕道:“蕭居士,老身教訓徒兒,又與你何幹?本派門規如此,徒兒不可以下犯上,不可自作主張,一切事務不容外人插手,就請蕭居士三緘其口了。”
蕭無痕抱扇還禮,一張俊臉不知又是何種表情,真是難堪至極。
“敢問虛靈師太要如何處置這個淫賊?”
此時,陰惜柔已然停止哭泣,隻是雙肩還在微微抖動,幸好有鍾無虞在一旁安慰,她理好衣襟,站起身來問道。
“是啊,師太,這個大淫賊作惡多端,到處奸人妻女,更是破壞各派聲譽,今日又擄走柔兒,師太可不能放過這個惡賊啊,我等雖想親自手刃,但一切還憑師太處置啊。”
鍾無虞亦站起身來拱手而道。
“這位便是十多年前名動江湖的劍神鍾無虞,鍾居士吧,老身對你記憶猶新啊,聽你說話,甚是知禮,不愧有‘劍神’之稱。”虛靈師太說話態度明顯好轉。
鍾無虞再次拱手道:“師太,您老過獎了,在下甚覺慚愧。”
虛靈師太亦還禮,道:“鍾居士不必自謙,想當年,老身在劍莊作客,曾親眼目睹居士的風采,鍾居士劍術天下一流,雖師承藍極天莊主,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鍾無虞聽此言,心內既有傲然之氣,又不免傷感,道:“師太,想當初,您老是劍莊座上貴客,與尊師論道比法,飲茶推盞,那是何等愉悅啊!隻可惜,唉……”
虛靈師太聽其唉聲歎氣,正想勸解,卻隻見那西門浪想要開溜,當即左手一舉,“嗖”地一聲,便聽得那西門浪“啊”的一聲怪叫,便跪倒在地。
“哼,淫賊想要溜走,有那麽容易嗎?怎麽樣,峨眉刺的味道不好受吧?哈哈哈……”
原是峨眉刺刺中了西門浪的左膝,使其痛苦倒地,西門浪卻還兀自奸笑道:“好你個老東西,說什麽名門正派,也會暗劍傷人啊,有本事,放了我,讓我養好傷,再與你相鬥,老子就不相信鬥不過你這老東西。”
“好你個淫賊,死到臨頭了還大言不慚,看劍。”
那法號靜水的小道姑掣劍出手,正要劈向西門浪,卻又被虛靈師太用劍擋開。
卻聽虛靈師太叱道:“靜水,為師剛才所言,你都沒聽見嗎?還不收回法劍?一切聽為師的安排。”
那靜水隻得乖乖收回法劍,垂手聽命。
虛靈師太又丟出一條繩索,要西門浪反剪其手,並道:“靜水,還不快去,縛住他雙手。”
靜水並不敢上前,畏畏縮縮,聽得師父命令,隻得硬著頭皮走過去,拾起繩索,正要去綁那西門浪,不想有人從其手中抽出繩索,利索地縛住了西門浪反剪的雙手。
靜水細一瞧,卻是為她說話的蕭無痕,不禁心生好感。
蕭無痕縛好西門浪,立起身來,道:“這等小事,又何勞煩仙姑大駕呢,在下隻怕髒了仙姑的玉手,故代而為之,仙姑休要責怪哦。”
那靜水聽此言語,心內十分歡喜,竟又多瞧了蕭無痕幾眼,不多看不知道,這蕭居士雖年長了自己許多,卻仍顯得年輕而俊朗不凡,且一張嘴巴極甜,說的話讓自己很受用,比得師父每日裏冷言惡語、嚴辭相向要好聽多了,不曾想,卻有一絲情愫在靜水心裏漸漸萌發。
她當即道:“多謝蕭居士,小道無以為報,無以為報……”
“以身相報唄,哈哈哈……”
卻隻聽得被反縛雙手的西門浪淫笑不停。
“啪!”
西門浪被重重掌摑一下,頓時再也笑不出來。
“淫賊休要放出淫語,小心老身割掉你的舌頭,快,自己站起來,帶老身找回我的徒兒靜月。”
虛靈師太再用劍指著西門浪叱道。
那西門浪隻得乖乖站起,正待邁步,卻聽得寺中鍾聲響起。
寺中定然有事發生。
鍾無虞一幹人急向寺中掠去。
鍾無虞帶著陰惜柔,腳程卻最快,一馬當先地趕回了寺中,四處觀察,竟無一點異常,正覺詫異,心想莫非自己聽錯了?
此時,他正好走過方丈空相大師的禪房,隻覺腳下絆有一物,不對,是人,地上有人,呀,這不是空相大師嗎?
他為何躺在禪房外麵?
血,鮮紅的血液自空相大師的咽喉汩汩而出。
“呀!是空相大師,他死了,他死了……”陰惜柔被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驚叫起來,鍾無虞想掩其口卻已來不及。
雖是深夜,鍾無虞卻清楚地看見空相大師的咽喉上有一處致命的劍傷。
這是何人所為?
不好,這是陷阱。
鍾無虞正想全身而退。
但,他已無路可退。
因為四周火光通明,一幹僧眾包圍了他。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空相大師一向視鍾施主為莫逆之交,鍾施主今日為何要害死方丈大師?”
一幹僧眾中有一圓頭大耳的白胖和尚站出僧群,雙掌合十,緩緩而道。
鍾無虞拱手道:“敢問大師法號,在下並沒有害死空相大師,在下亦是聽到寺院鍾聲,匆忙而至,才發現空相大師已然遇害,不信,大師你可問問這位陰姑娘。”
陰惜柔急急道:“是的,鍾大哥所言屬實,隻因小女子被那淫賊西門浪擄走,鍾大哥奮力追趕,追至寺院塔林,小女子,小女子差點,差點被那,被那淫賊……奸淫……卻幸好被峨眉掌門虛靈師太所救,不信,大師,你可再問那虛靈師太,呃,那虛靈師太呢,她怎麽沒跟來呢?我記得她們跟在我們後麵啊,怎麽又不見人呢?”
那白胖和尚大笑起來,一臉橫肉因此而不斷顫動,而後又惡狠狠地道:“你們兩個簡直是在放屁,鍾施主,你說你匆忙而至,我說你早有預謀,早些時候,你和方丈大師一直在禪房裏夜談,當時,也隻有你一人在方丈禪房內,你說,不是你害死方丈的,又是誰害死的?”
鍾無虞聞其言,一時皺眉,這白胖和尚說話竟如此汙穢不堪,大失佛門禮法,不過,鍾無虞又好似百口莫辯,竟已說不出話來。
陰惜柔亦是急得直跺腳,一時也找不到理由來抗辯。
那白胖和尚麵露得意之色,又道:“貧僧的法號告訴你們也無妨,貧僧入寺雖比那方丈稍晚,但卻與方丈同輩,法號‘空智’是也。”
他又指著旁邊兩位年歲稍長的高僧,道:“貧僧右邊這位是主持寺院法事的‘空明大師’,左邊這位是掌握寺院內務的‘空遠大師’,貧僧乃寺院手持戒律的長老。”
那空明慈眉善目,應是深知佛禮的高僧,隻是於空相大師之死,他卻無動於衷,不言不語。
那空遠個頭低矮,麵容精瘦,一雙小眼卻又異常靈活,看模樣應是一位善於計算之人,也難怪寺院內務交其掌管。
鍾無虞見此情形,便知相當不妙,今日自要受這無妄之災了。
“什麽空智大師啊,我看你就是智空大師,你的智慧是空空如野,說話又好似山野村夫,有什麽話從你嘴裏說出來啊,卻真是放屁一般,臭不可聞,臭禿驢,鍾大哥並沒殺死空相大師,難道就憑你這個臭禿驢三言兩語就能唬住的,哼!”
陰惜柔說完,兀自咯咯大笑,她才不管什麽大師什麽長老呢,哼!
那空智身後有幾個小沙彌竟也跟著偷笑起來,想必平日裏這空智說話言語亦是這般狠惡粗俗。
那空智聞言大喝一聲,叱道:“笑笑笑,笑什麽,小心打你們禪杖,打得你們皮開肉綻。”
那幾個小沙彌聞此惡言方才止住笑聲。
空智轉而雙手作禮又對陰惜柔道:“阿彌陀佛,這位女施主一張巧嘴如簧,貧僧不敢與你爭辯。”
“既不敢與小女子爭辯,就不要為難我鍾大哥,你們這些臭和尚還是趕緊地把方丈空相大師入棺才好,讓大師能入土為安,早登極樂。”陰惜柔說完又是嘻嘻而笑。
空智聞言冷笑,道:“你這女施主,貧僧尊你為客,才稱你為施主,今日你們害死方丈,還在此處惺惺作態,你以為貧僧會相信你的鬼話嗎?你說你被那淫賊西門浪擄走,這簡直就是在放屁,堂堂少林寺,豈會有汙濁齷齪之人至此,你說你被那虛靈師太所救,那,虛靈師太人呢?又何在?你個信口雌黃的黃毛小丫頭,竟敢在少林寺裏亂放厥詞,少林武僧何在,替貧僧把她綁上。”
“在!”
隻聽得如驚雷般的呼喝,一眾護院武僧執棍就要上前。
那威喝之聲震天動地,似要震聾人的耳朵。
陰惜柔聞之不禁心驚,雙腳不由自主地躲向鍾無虞的身後。
“別怕,柔兒,有鍾大哥在,別怕。”
鍾無虞見其害怕之狀,心生哀憐,一隻大手挽過她來,並緊抱在身側。
陰惜柔如小鳥依人一般地畏縮在鍾無虞的臂彎裏,已不敢言語了。
鍾無虞心潮澎湃,並有一股溫暖之意自心間發起,滲入五髒六腑,又散至四肢頭頂。
這種感覺,已很久沒有了,隻因這些時日遠離了妻子藍玉,他隻覺他的內心是冰涼淒冷的。
妻子,藍玉,她好嗎?
很明顯,他沒她好,在妻子的身邊,還有一個義氣當先的少年——豹五,因此他放得了心。
可她放得了心嗎?
放不了心,看看眼前這一幹惡狠狠地僧眾,個個像要吃人的羅漢,又哪像慈悲為懷的救世菩薩呢?
但他還是在此時此地此境心中放不下她,因為,他深愛著她。
可是,現在,這位就在自己懷中的女孩子呢?
她亦深愛著他,他該愛她嗎?
妻子曾帶給他無盡的溫暖,而這個女孩子現在正在把溫暖傳遞給他,他該接受嗎?
“光天化日之下,佛門清淨之地,豈容你們兩個狗男女在此地苟且,還不快快束手就擒,以告方丈在天之靈。”那空智竟在那裏大呼小叫,“徒兒們,還不快上,捉拿住這弑師凶手。”
“慢著,請各位高僧暫聽在下一言,諸位試想,在下一與方丈大師無冤無仇,二與方丈大師更是莫逆之交,三在下到寶刹隻是想借得《達摩劍法》一觀,觀後立即歸還,且空相大師已把劍譜交與在下,這個可由慧行小師父作證,在下與空相大師夜談時,這慧行小師父就在旁邊,在下有沒有害死方丈,慧行小師父可證在下清白,隻是慧行小師父在哪?空智長老可叫他出來訴說一番。”
隻聽鍾無虞如此道來,甚覺有理。
“空智師弟,鍾施主所言有理,暫且就叫來慧行,一問便知。”那不言不語的空明突發此言,竟讓空智一時語塞。
“空明師兄,你空知佛理,卻不知如今世道險惡,你不助本寺就算了,怎還幫那行凶者說話呢?想方丈師兄空相,神功蓋世,精通佛法,這世上除了那鍾什麽無虞,能力敵外,還有誰能取下方丈首級?你看,他手裏還提著殺人凶器,上麵還沾帶血跡呢。”那精於算計的空遠可真是能說會道,且隨意誣人清白啊。
“空遠師兄所言甚是,隻是今日貧僧就給他一個麵子,所謂‘不看僧麵看佛麵’,我佛在上,普渡眾生,貧僧就叫那慧行出來對質一番,也好讓他跪地伏法。”空智看上去對一切事務都了然於胸,不怕對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