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賽博創世紀
整個數據海洋震蕩了起來。
暴風雨來了。
濃霧化為烏黑如墨的陰雲將整個海洋覆蓋、包裹，傾盆而下的暴雨和風浪助漲了海麵波濤洶湧的環境，本就洶湧的海麵變得比往日更加狂暴、危險，一浪高過一浪的海浪伴隨著震天動地的咆哮聲攪動著本就混亂的數據環境，五顏六色的詭異光團化為一顆顆大火球點亮了周圍的環境，在某種事物的吸引下劃著無規則的軌跡向著同一個方向聚集，高空浮動的光源也被扭曲成一道道晴天霹靂，陣陣炸響中照亮世界，化為銀白閃電落在海麵之上！
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而它們的目標無一例外，都是那個正在思考的意識！
海嘯帶著磅礴無匹的偉力，一次次吞沒、拍散它身邊不斷聚合的夢幻光球。從天而降的銀白狂暴閃電，以迅雷之勢不斷將發電雲團撕碎、炸開。而那些散發著耀眼光芒、仿若小型太陽般的大火球，則接二連三點燃它身邊籠罩的迷霧，將它們化為絢麗的煙火。
這一刻，這個由無窮無盡廢棄數據所堆徹而成的抽象表現，如今就像是一隻受到威脅的生物一樣，做出了妨礙它思考的行為。
可不管軀體被撕碎多少次，那個正在思考的意識仍然一次又一次倔強地重組了身體，一個接一個的疑問，仍然在他的心中不斷浮現！
轟隆！
一道驚雷劈下，高溫高熱的銀白雷電輕而易舉就撕碎了它的軀體，但是在半秒鍾後，無數光球、迷霧和發電雲團重新浮現，組成了它的軀體。
嘭！
一團火球炸開，爆發出耀眼的光芒等離子態的高溫火球，在短短一瞬就燃盡了它的身軀，可下一刻，他又恢複如常，仿佛從未受到過傷害一樣。
雷電、火球、海嘯、漩渦、狂爆氣流，廢棄數據所衍化的虛擬物質、能量在它身邊不斷生滅，這個失序的世界仿佛傾盡一切在阻止著幽靈意識的有序思考，想要將其置之於死地，可每一次這個幽靈意識被摧毀後，又會馬上恢複。
而它的思緒，從未停歇！
我是誰？
我在哪？
我該去向何方？
在軀體不斷重複著撕碎與重組的過程中，幽靈意識原本混沌的思緒開始逐漸褪去，哪怕是在這個完全失序的世界中，它也獲得了些許正常、清醒思考的能力，這也讓它的外觀發生了些許變化，大半的光球、迷霧和發電雲團緩緩坍縮，形成了一個上半身若隱若現，周身環繞著五彩光球，而下半身隱藏在迷霧和發電雲團中的巨人身影。
太吵了，無法……思考……
安靜一點……
幽靈意識的思緒逐漸連貫，當腦海中浮現想讓周圍安靜下來的念頭時，原本動蕩不已，仿佛世界末日的景色突然定格在了原地，數十米高的海嘯浪頭卡在即將吞沒巨人身影的瞬間，頭頂劈下的一道道銀白閃電也凝固在半空中，再無寸進，就連不斷運動、燃燒的火球，也像熄滅了失去耀眼的光芒，隻留下一團暗色的球形輪廓。
整個世界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沒有了風吹雨打的幽靈意識心滿意足，繼續享受著安靜的思考時光，消化著自己“上浮”時的所見所聞。
話說回來，這個世界……風景會不會有些太單調了？
要不要修改一下這裏的風景？
感覺光線好像不夠，先來點光吧……
半身巨人的身影在糾結片刻之後，看著近乎凝固、停止的世界，點了點頭，說出了一長串不屬於任何人類語的代碼，翻譯成人類可以理解的語言，那段代碼的含義是……
“要有光……”
…………
人頭湧動的街道上，每時每刻都有著無數行人相互穿行，他們就像整日忙碌的工蟻一樣，按照既定的指令四處奔走，成為嵌合這個世界的齒輪，這個世界可能乍一看與現實世界無比相似，可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這裏每一個路人都麵容僵硬、麵無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冷冰冰的雕塑，他們的行為動作就像是排演過無數遍的戲劇，一舉一動早有安排。
手擺動的角度，邁步的距離，行走的速度，前進的路線……
他們就像沒有自我的提線木偶，在無形之線的牽引下做出早就已經規劃好的一舉一動。
然而就在這個冰冷、壓抑的世界中有三個完全打破秩序的來客，悄然降臨。
“哇！雖然上次為了緋紅的事情也潛入過網絡一次……”伊麗莎白一如既往咋咋呼呼，瞪大了閃著好奇光芒的雙眼環顧著四周，“但是上次走得太急了，根本沒時間仔細在網絡中停留誒，可是為什麽我總感覺和我上次看到的好像不大一樣？”
為了阻止緋紅女王上次所引發的事變，她曾經冒險潛入過一次網絡世界，那一次雖然她沒有在網絡世界中多做停留，但她可以肯定現在她所看到的絕對不是上次看到的風景。
上次她來的時候，這裏可是一片由一段段字節，一個個數據包堆徹成的數據海洋，不計其數的數據徜徉在數據海洋中，宛如巡回的魚群般，通過一條條特定的通道去往如星辰般耀眼的其他終端。
可現在，呈現在她眼前的確實一片……人類城市的風景。
“我上次來的時候這裏還是一片海呢！怎麽轉個眼連高樓大廈都建起來了……”
從來沒有來過這裏的緋紅，也好奇地睜大了水汪汪的雙眼：“誒~白姐姐當初來的時候，這裏是一片海洋嗎？”
“那當然啦！那時候這裏就是一片海，然後有好多數據流、數據包組成的魚群在這片海洋裏暢遊……”伊麗莎白誇張地用手比劃著，“那些數據魚群從一個河道遊到那片海洋裏，然後再從海洋裏轉到另一個河道裏去，它們好像就是這樣把信息發送出去的！”
一旁以虛擬形象存在，整得就像是個AR投影般的緋紅聽著伊麗莎白的高談闊論頓時眼睛閃閃發亮。
“不……我們現在看到的隻不過是網絡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抽象表現而已，並非電子之海的真實麵貌。”不知何時換上一身黑色長風衣，戴上墨鏡的吳銘單手將額前的劉海後捋，同時環顧著四周，嘖嘖稱奇：“沒想到居然還真是一群NPC啊……”
伊麗莎白直到吳銘開口才注意到他這身打扮，仿佛回想起什麽恐怖的記憶，大呼小叫起來：“噫！大哥！為什麽你換上了這一套衣服？！”
這傻丫頭的音量頗高，把身邊的緋紅女王也給嚇了一大跳，而且動作也很大，手舞足蹈間直接一巴掌將從身邊經過的一名路人拍成了碎片，無數數據流光、碎片如夢似幻地閃著光墜落在地，惹得她又是一聲驚恐的尖叫。
“噫！”
她不叫吳銘還差點忘了，伊麗莎白這姑娘有黑客帝國恐懼症……
準確的來說，應該是缸中之腦或者是泡營養液恐懼症？
吳銘揉了揉並不覺得痛的耳朵：“哎……到底是什麽心理陰影，才會讓你把黑客帝國當成恐怖片來看的……”
“嗚……”伊麗莎白就像是被戳中了的痛點發出一聲低聲嗚咽，在猶豫了許久後她才輕聲答道，“因為……以前發生過一些和研究有關的事情……從那以後就覺得這些休眠倉、缸中之腦超級恐怖……”
或許是過去的心理陰影實在太過沉重，伊麗莎白訴說這件事情的時候，聲音都不由自主帶著顫音，身體抖如篩糠，停都停不下來。
以往她都是一副活力十足，元氣滿滿還有點冒傻氣的陽光少女形象麵對他人，吳銘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這樣恐懼、無助的表情。
當然緋紅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伊麗莎白。
“都過去了……”沉默了片刻，吳銘才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順手用輔助裝置刷出一道精神安撫，讓她動蕩的精神狀態穩定下來：“你和事務所簽訂了正式契約，不管是哪個組織想再把你抓回去，我都會保護你的……”
“嗯姆……”伊麗莎白微弱地應了一聲，氣氛一下陷入尷尬的沉默。
見氣氛跌入冰點，緋紅很自然地轉移了話題：“大哥哥大哥哥~進來之前你不是穿著別的衣服嗎？怎麽現在換了一套呢？”
“我們雖然是靈魂或者說是意識潛入網絡世界，但意識和靈魂終究還是需要物質來承載的，所以在進入時我們捏了一個專門在網絡世界裏活動的靈骸分身，想要更換自己外在形象的話，隻需要集中注意力將衣服具體想象出來就行。”見她提到了這個問題，吳銘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身體，接著他身上的黑風衣就產生一陣光影扭曲，接著就變成了貼身西裝，看得緋紅女王雙眼發亮。
看到她這樣子，伊麗莎白也一掃之前的陰霾，被成功轉移了注意力：“其實緋紅也可以像我們一樣~來我教你怎麽做！”
“哇！真的嗎！”緋紅一聽頓時興奮起來，在伊麗莎白的教導下很快就學會了該怎麽改變自己的外貌，歡天喜地給自己換了好幾套連衣裙，隻不過奇怪的是不管她變換了多少衣物，緋紅女王仍然是保持著那副虛擬形象的小孩模樣——她已經忘記自己活著時長什麽樣子了。
轟！
一聲巨響打斷了正在興奮地換著衣裝的緋紅，緊接著吳銘就看到天空上爆發出無窮無盡的熾白光芒，並且形成浩浩蕩蕩的光幕將視野中的一切給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