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職業傳火俠（十八）
“完成傳火儀式，這是你的任務。”
董事長遠程操縱的機器人留下這句話後就離開了，然而直到那個火柴人風格的機器人離開很久後，孟亦然都有種身處夢中般的不真實感。
驚喜，興奮，難以置信，誌得意滿。
他一邊按照董事長給出的路線向著深處前進，一方麵種種情緒也在他心中激蕩著。
十幾年了，他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自那日被剝奪了傳火者的頭銜，辭去職務，家業散盡，就連特權都被剝奪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沒有過過一天像人的生活。
窮困潦倒，食不果腹，不僅每天都要被迫與那些被他視為臭蟲的下等人為伍，甚至還要被他們所嘲笑，可以說自傳火儀式失敗後，每一天他都活在煎熬和恥辱之中。
但即便落魄了，他在精神上仍然過得像個老爺一樣。
衣服一定要穿體麵的正裝，絕對不能和那些下等人穿一樣的粗布服。
就好像是和下等人穿一樣的粗布衣服，就會顯得他的靈魂也會變得低劣卑賤了一樣。哪怕身上的正裝已經穿了十幾年，上麵到處都是縫補和磨損的痕跡，看上去都快穿爛了，他也從來沒有考慮過換掉這身衣服，去換一套底層人民穿的粗布衣服。
如果需要工作，那肯定是做擁有技術含量的工作，時間久了，過去身為工程師的臭脾氣就忍不住了，非得要別人來請他才肯工作，而且絕對不會去工廠裏像那些下等人一樣，眼巴巴瞅著一個做流水線重複勞動的工作。
做工是不可能去工廠裏做工的，在孟亦然看來，曾經身為傳火者的高級工程師願意去給工廠進行後勤維護，設計流水線之類的事情已經算是屈尊，給了對方天大的麵子了，要是去做流水線之類的重複勞動，以後傳回昔日的同僚耳中，豈不是讓人在背後笑掉大牙？
其實如果讓被社會毒打過很多次的成年人來看，肯定就會大罵他是個死抱著過去輝煌不放，眼高手低的臭傻【嗶——】，但凡他肯變通一點，肯放下點自己的架子，混得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鬼樣子。
指不定還會有人站出來恨鐵不成鋼地罵他，罵他然後說出‘要是我的話，肯定怎麽樣怎麽樣怎麽樣……’之類的話，來把他批判一番了。
但是沒辦法，這就是孟亦然，身為一個曾經被授予了傳火者稱謂的工程師，他有著一種從骨子裏……乃至從每個毛孔裏都能感受得到的強烈自尊，哪怕是死也不能將其舍去，這就是構成他這個人的大部分元素。
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是他能輕易改掉這個性格，那他就不是孟亦然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現在的心情才會如此激蕩。
他要證明自己，他要讓那些所有輕賤過自己，看輕過自己的人明白，自己是貨真價實的傳火者！是從無數工程師中脫穎而出的精英！
“傳火儀式而已……”孟亦然扯了扯半灰不白的胡子，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通道中，最終來到一扇大門前，這裏便是儀式地點，也是這一路走來整座能量塔中，第一個畫風最為不同的地方。
不知名黑色合金製成的沉重大門緊閉著，這座大門和他之前看到的畫風不同，大門表麵上有著間隙標準、縱橫交錯的線條，將整座大門表麵分割成無數個疊放在一起的小方塊，給人感覺看起來像是由一塊一塊的合金塊組成的防護門。
從鑄造工藝和大門的設計風格來看，明顯能感覺到和外麵那一段路上帶著濃濃蒸汽朋克味道的粗糙冶金工藝不同，就連曾為傳火者，見識過夜之城最頂尖冶金材料的孟亦然，也從來沒見過構成這座合金大門的合金材料。
順著視線一路上移，他看到了合金大門上歪歪扭扭的字符。
那不是舊世界中曾存在的任何一種文字，如同蚯蚓般蜿蜒扭曲，但是每個工程師都要學習這種文字，甚至在平日的工程設計中都要使用這種文字，所以孟亦然很輕易就看懂了這些如蚯蚓般的文字大意是什麽。
孟亦然眉頭微皺：“能源分配室……居然是從能量塔的中段開始的嗎？如果問題不是出現在這個地方，那麽就先往下走，到達核心區域先檢查一下能量塔核心，然後再折回來一路向上檢查幾個能量節點吧……”
作為一個參加過傳火儀式，爾後又中途退出的前傳火者，孟亦然對傳火儀式的流程自然是熟悉無比的——不熟悉也不行，這十幾年的時間裏淨特麽念叨這事了，把當初傳火的路線背了一遍又一遍，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
每隔十幾二十年，能量塔的能源供給係統就會陷入一次周期性的危機，隨即就會在係統控製下緊急停機，想要重新啟動的話，就必須由技藝精湛的精英工程師進入內部排除障礙，並且重啟係統。
最初的傳火者——葛溫，當時夜之城中最優秀的工程師，他的名字時至今日依舊被人們所傳唱。
在能量塔第一次陷入了危機時挺身而出，深入了當初仿若迷宮一般的能量塔，奇跡般地修複了當初關停的能量塔。
由於他是孤身深入，凱旋後也對能量塔內部的經曆三緘其口，所以至今都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能量塔中做過什麽，隻留下了關於能量塔內部的大致構造和兩句話便從公眾的視線中消失。
“薪火永傳，縱使付出任何代價，文明之火也絕不能就此熄滅。”
第二代傳火者，也正是被他這句話所激勵著才踏上了傳火的道路，然後帶回更加詳細的信息，可以說現有的能量塔內部構造圖，還有各個能量節點、能源分配室的位置及路線圖，幾乎都是由這位傳火者完成的。
孟亦然按照一代代傳火者總結下來的經驗，將手放在合金大門旁邊大概隻有成年人腰部那麽高的小型立柱上，熟練地按下上麵歪歪扭扭的蚯蚓字符，接著伴隨滴的一聲係統提示音，那座造型奇異的合金大門便震顫著，緩緩向兩側移動，打開了供他通行的道路。
大門剛一打開，能源分配室裏的景象就一覽無遺地展現在孟亦然眼前。
室內林立著十幾座高大的蓄能罐，這些罐體裏儲存能量塔生成的能量，相當於電容器一樣的存在，但它們起到的作用卻不止是這些。那些最細都有成人大腿那麽粗的線路和管道從這些罐體上接出，被巧妙地走線手法封入了地板、天花板和牆壁中，這些線路會被外麵的外掛部件再度轉接，然後將能源分配到所需要的區域。
而大廳的正中央是一個弧形的操作台，流線型的設計讓這座操作**具美感，這裏就是控製這些蓄能罐的終端，而他要檢查的就是這些蓄能罐是否運轉正常，係統是否出現錯誤，或是有沒有蓄能罐因為過量充能爆炸……
孟亦然按照前幾任傳火者的經驗，將手放在操作台上麵，接著操作台光滑流轉，兩個仿若實質的光幕呈現在流線型的操作台上，一個投影光幕出現在操作台上方大約二十公分的地方，上麵有著標注各種顏色的罐型圖案，而另一個光幕則緊貼操作台，被巧妙分割成了許多個小方塊，上麵都是歪歪扭扭的蚯蚓文。
這種場景一下子就把他的注意力給吸引住了，在短暫的錯愕後，隨之而來的就是對未知技術的狂熱！
這是夜之城內從來沒有見過的技術！
非常高端的技術！簡直可以稱之為是超出時代的科技……
這就是舊世界所達到的技術水平嗎？如果能解析的話……
不過正事要緊，他壓下了心中熊熊燃燒的好奇心，伸出雙手開始在上麵操作，指尖飛舞，光影閃爍。雖然孟亦然不清楚這玩意兒的原理，同時也是第一次使用這種工具，但是有前人們總結的經驗，他循規蹈矩跟著做總不會有錯。
在他的一番操作下，光幕開始顯示出‘係統自檢中’的字樣，很快，經過自檢後，光幕上的圖案有了變化。
原本散發著黃綠色光芒的罐形圖案，幾乎全部都熄滅了，剩下還亮著燈的也都是運轉異常的紅燈——前者代表蓄能罐中的能源已經被使用殆盡，需要能量塔重新充能，而後者，則代表著蓄能罐已經損壞，需要進行修理或更換裏麵的蓄能池。
“董事長之前告訴我的數據……”孟亦然仔細回憶著董事長告訴他的一些東西，那都是十幾年前上一批傳火者們所記錄到的數據，對比了當前的故障數字後，他瞪大了眼睛，手也不禁揪掉了自己幾根胡子：“又多了三座蓄能罐故障……”
在孟亦然的操作下，三座損壞的蓄能罐緩緩打開，其中一個蓄能罐內部已經被逸散的能量給燒得一塌糊塗，布滿線路和蓄能池的罐內現在就像是一坨融化的冰淇淋一樣，也虧得罐子的外部合金強大，不然整座蓄能罐都要被融化。
很遺憾的是，這個蓄能罐已經沒辦法搶修了。
而另外兩個過載的程度稍微輕微一些——頂多隻是那些足有成人大腿粗細的線路被燒斷了而已。
“故障原因是……有一個是蓄能池損毀，過載的能量在內部肆虐熔毀了裏麵的線路，甚至波及到了旁邊兩個蓄能罐的線路……還好，另外波及的兩個蓄能罐還算可以搶修的範圍，隻需要把其他故障的蓄能罐裏麵的部件拿出來接上去就行……”
“還好……這些還有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