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職業傳火俠（二十九）
寒潮仍在城市中肆虐著，但是對於窮人和富人而言，寒潮和斷電所帶來的影響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官。
臨近能量塔的那些外觀高檔氣派的高級住宅樓內，卻棟棟都是燈火通明的狀態。
萬家燈火在呼嘯的寒風中，就像飄搖不定，隨時都可能熄滅的燭火一樣，可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那裏可不是什麽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那是夜之城中，僅次於能量塔以外最安全的地方。
幾十年不斷壓榨形成的貧富差距，足以讓兩個階級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中。
壟斷知識，掌握不少財富的知識貴族們，不僅可以自己設計能夠禦寒而且自己住得也舒適的住宅，也有那個財力購置大量防寒材料，把自家房屋的寒冷抗性點到他媽+15，甚至還能畫出圖紙雇傭工人們來給他們訂做取暖設備……
想想其實也很合理。
現如今夜之城裏的知識貴族，平均年齡大多四十到六十歲之間，而夜之城每隔十幾二十多年就會來一次全城大規模停電的能源危機，所以當代知識貴族必然經曆過一次或更多次的能源危機，肯定都會提前準備好應對手段，甚至說不定家裏還會祖傳一套經過幾代人修改的應急預案手冊，專門教導自己的貴族後代們該如何平穩渡過夜之城的能源危機。
至於為什麽會這麽說……
廢話，因為不做應對準備的鐵頭娃基本都跟底層貧民一樣被凍死凍傷了，死了的自不必說，那些不信邪凍到截肢的蠢貨再怎麽傻也應該會吸取教訓——不為別的，就為自己麵對下一次的能源危機時，別再截掉自己的第三條腿。
食物、飲水、燃料、衣物、發電設備、工具零件……
每一個合格的知識貴族，都應該在自家的獨棟小樓中專門騰出一個倉庫用於儲備物資。在夜之城的貴族圈子中，甚至還有著一個奇妙的衡量貴族是否優秀的方法。
囤物資。
你囤的物資越多，種類越是齊全，在貴族圈子裏，你就是個越可靠、越優秀的貴族。
什麽？你問為什麽囤的不是亮閃閃的金幣？
因為沒用啊。
正因為預見未來可能會再次遇上能源危機，所以夜之城內的知識貴族們幾乎個個都成了倉鼠——他們雖然掌握著不少財富，但他們很清楚沒有董事長的信用擔保，那終究隻是一張紙而已，一張廢紙能有什麽價值呢？就算這張廢紙能兌換成真金白銀那又有什麽用呢？能吃嗎？能穿嗎？能拿來發電嗎？
不能。
所以還不如拿來換成貨真價實的物資。
而且從另一方麵來講，能搞到發電機，搞到取暖器，甚至在自家鋪設出地暖係統這些東西……已經可以證明其作為一個貴族的人脈和實力了——不管是花錢靠人脈買到的，還是自己設計雇人製作的，都能展現其底蘊。
畢竟很多貴族們需要的東西，在市場上是不好買到的，能把這些搞到手，肯定是有門路有底蘊啊。
而法蘭家就是這樣有實力、有底蘊的貴族家庭。
高檔氣派的獨棟小別墅外寒風刺骨。
而裝修奢華，每一處細節裏都透著壕無人性的屋內卻溫暖如夏。
電燈發出橘黃色的暖色光點亮了屋內每一處黑暗的角落，由地暖係統釋放出來的溫暖而幹爽的空氣甚至會讓人感覺自己仿佛生活在盛夏，忍不住想要脫去身上厚厚的衣物，換上涼爽而又不失優雅的盛夏裙裝。
穿戴整齊的傭人們手持餐盤將今日的餐食一一呈上——溫室大棚內剛采摘的新鮮時蔬製成的蔬菜沙拉、奶香四溢燉煮熬製許久的奶油濃湯、就連魚刺都已被炸至酥脆的金黃炸魚、澆上黑椒汁搭配著土豆泥的嬌嫩牛排、鬆脆可口的白麵包，再配上一杯味道酸甜，帶著氣泡的檸檬汁，也勉勉強強符合知識貴族們吃上一餐的最低要求了。
少女就像是幾百年沒有吃飯一樣，狼吞虎咽地往嘴裏塞著食物，一手拿著叉子，插起牛排就往嘴裏送，另一隻手也沒有閑下來，抓著烤的酥脆的白麵包放在麵前的奶油濃湯中，吸滿湯汁然後一口送入嘴裏。
相較於她的兩個姐姐妹妹，還有她的大哥而言，這位少女的吃相十分的……
豪爽。
“咳咳……”看著愛女吃相如此沒有風度，法蘭爵士戴著領巾不禁咳嗽兩聲試圖提醒她注意修養，然而女孩全然不顧提醒，仍舊跟餓死鬼一樣把食物往嘴裏塞，老爵士實在看不下去了，才稍微用力錘了錘桌子：“克裏斯蒂娜！”
“嗚嗚嗚嗚嗚嗚嗚？”
這是狼吞虎咽，胡吃海塞的少女才從吃個不停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眼神無辜地望著老絕食，嘴裏塞得鼓鼓囊囊，發出了含糊不清的嗚咽。
法蘭爵士看著這個特立獨行，一點都沒有貴族修養的小女兒，板著臉凶道。
“注意用餐禮儀，好好拿好刀叉，不準上手！”
克裏斯蒂娜不以為然，又伸出手想去抓一條炸魚……
“你要再不好好用刀叉，我就讓管家把你的晚餐撤下，今晚你就別想再吃東西了！”
少女的手頓時僵住，她哀怨地看了自己的老父親一眼，悻悻然收回了魔爪，氣呼呼嚼著嘴裏的食物。
看到她這樣子，老爵士也隻能感歎家門不幸，法蘭家的臉要被這小妮子丟光了。
法蘭，在貴族階級中，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姓氏。
在許多貴族看來，這個家族充滿著榮耀，卻又背負著不幸。
第四次的傳火儀式前，這個家族中出了五名傳火者，五位傳火者的底蘊一下讓這個家族的聲勢攀升到了巔峰，原本寂寂無名的小家族一躍成為了夜之城內頂級的貴族家庭，一時之間法蘭家的別墅門庭若市，來攀關係的、來送禮的、來示好、來聯姻的絡繹不絕。
然而渡過一段高速發展的蜜月期後，悲劇也接踵而至——能源危機來了。
沒有任何征兆和預示。
昨天他們還吃著火鍋唱著歌，暢想著法蘭家的未來，今天家族裏的傳火者就接到了董事長的征召令。
再之後……
家族裏那五位傳火者進入能量塔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法蘭家也一瞬從天國跌入地獄，聲勢一落千丈。
不過即便狠狠跌了一跤，以法蘭家的財力和底蘊，在能源危機中一樣能過著底層貧民不敢想象的奢華生活。
比如這一桌子琳琅滿目的珍饈，光憑法蘭家的五口人肯定是吃不完的——至少如果沒有除了克裏斯蒂娜的話，憑著桌上這四口人肯定吃不完。
貴族家的食物一餐吃不完怎麽辦？吩咐傭人倒掉唄，知識貴族可沒有吃隔夜飯的習慣，更不會把剩飯剩菜留到下一餐去吃，而且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指溫室大棚還在運作），有些貴族甚至還會要求傭人頂著風雪去給他們買最新鮮的蔬菜和肉類。
而底層的窮苦人民，可能這幾天都沒舍得吃完一根寡淡無味的能量棒。
貴族大多都奢靡成風，浪費成癮，不過並非全部貴族都是這樣。
克裏斯蒂娜·法蘭，就是一個勤儉節約的知識貴族——至少在吃的方麵是這樣的。
看著還在胡吃海塞的小女兒，法蘭爵士又一次忍不住提醒道：“你怎麽就學不會……”
“老頭子你煩死啦！”克裏斯蒂娜如風卷殘雲一般掃清了身前的食物，好不容易才咽下了嘴裏的東西，咕噥了一聲又瞪起眼睛，趕緊拿起手邊的檸檬汁咕嚕咕嚕一頓猛灌。
冒著氣泡的果汁順著她的嘴角留下，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順著白皙、修長的頸部落入衣物中，而喝了個爽的少女則發出一聲滿足的感歎，將杯子砰的一下放回長桌上：“呀哈~果然吃完飯後喝一杯帶氣的檸檬汁爽爆了~”
老爵士看到她這毫無禮儀的樣子，頓時連連咳嗽起來：“咳咳咳……注意形象！形象！”
“你管得著我？”克裏斯蒂娜朝他吐了吐舌頭，“我現在都吃完了！你就是讓管家撤盤子我也不怕了！”
“你……”
餐桌上傳來很辛苦的憋笑聲，還有子女、夫人臉憋得通紅雙肩不斷聳動的樣子，昭示著這場父女間的交鋒以小女兒勝利而告終。
“老頭子啊……”克裏斯蒂娜吃飽了，非常沒形象地靠在椅子上，自顧自地就開始了飯後閑聊，“我最近聽別人說，西南邊的貧民區，好像搞出了一些好玩的東西誒！據說那裏時常會出現有著天籟之音的少女，她用歌聲和笑容給那裏的貧民們帶來了希望……”
“所以我有個大膽一點的想法……”
老爵士是何許人也？和這個小女兒鬥智鬥勇了這麽多年，隻要一開口就知道她心裏打著什麽心思，還沒等她把話說完，法蘭爵士頓時板起臉：“想都別想！不準去！”
“可是據說她唱歌真的很好聽嘛，據說唱完歌後還會給窮人們發東西吃，所以我想去看看她嘛……”
“不行就是不行。”
“這不公平！憑什麽我不能去！”
老爵士淡淡瞥了她一眼：“哪裏不公平了？”
“因為大哥天天都溜過去蹲那個少女！就跟個變態一樣！憑什麽他去得，我就去不得？”
“噗——”金發碧眼一表人才的大哥正優雅地喝著檸檬汁呢，頓時就噴了一桌子，優雅高貴的氣質蕩然無存，感受到另外兩個妹妹投來嫌惡的眼神，他憋紅了臉連連咳嗽辯解道：“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啊！”
“那你他媽給我來解釋解釋，什麽叫做‘你是伊麗莎白的單推人’？還有你房間裏那張花花碌碌的大海報！是怎麽一回事！”
“你怎麽連這個都知……你放屁！你這純屬誣陷！莫須有的罪名！”
“那你現在敢不敢帶著老頭子去你房間裏看看！”
“你媽的，看就看！先等我上樓清理一下房間……”
眼看局麵即將變成毫無營養的垃圾話對噴，這時，貌美的夫人咳嗽了兩聲，餐廳內頓時安靜下來，一表人才的大哥也把話咽了回去，接著她平靜地點了一句：“蒂娜，魯道夫，注意一點形象，你們互相問候對方母親的時候，也是在罵自己的母親，而且你們罵的都是我。”
“對不起……”
“對不起。”
兩人異口同聲的聲音回蕩在餐廳中。
“最後，如果蒂娜你想去的話，記得讓你大哥帶你去，不要惹事不要添亂，如果能做到，我就將讓你去……”
“好耶！還是母親大人對我好！糟老頭子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