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月夜決斷

  “你也瘋了？今天怎麽回事兒！啊！各個都在說著瘋話！”蘇心被氣的不行，聲音提高了不知多少分貝。她重重的砸下碗筷，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旁邊的流墨倒是沒有出聲。慕容玦萬萬想不到蘇心的反應會這麽大。“哼，找爹娘，我看你是翅膀硬了，巴不得想離開這裏吧！”蘇心怒氣不下，她瞪大了眼看著慕容玦。“蘇姑姑，你先別生氣，聽我解釋。”慕容玦重整了自己的語氣，蘇心性子急，所以她得軟著。“雖然我不曾見過我的親生爹娘，可是我覺得他們當初扔下我定是迫不得已，所以我想找到他們，盡些孝道。”她攥緊了脖子上的玉墜，說完不忘看了看。“無稽之談！你也跟著流墨一塊瘋！”蘇心衝她吼道。“可是這也是師父的意思，她說，不要給自己留下一輩子的遺憾。所以我想找到我爹娘，不想留遺憾。”慕容玦聲情並茂，差點連自己都信了。蘇心歎了一口氣，努力平緩自己的情緒，說道：“好，好。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爹娘或許早就不在人世了呢！況且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你上哪找？怎麽找？”“所以師父傾盡所有，教給了我她畢生所學的法術，教我讀書認字，還有她的靈杖也一並給了我，就是為了讓我離開仙音山後，有足夠的能力。”慕容玦一字一頓的向蘇心解釋著。蘇心把頭撇向一旁。“總而言之，我必須要去找爹娘，你們不也答應師父了嗎，讓我離開這裏。”慕容玦態度堅決，見蘇心百般不樂意，幹脆就拿冉婧做擋箭牌。“你……你！你可真行啊！你想離開用不著拐彎抹角編出這麽一段蹩腳的謊話！宗主一死，你就立刻想離開我們，離開仙音山！這麽些年，我養出來的到底是什麽！”蘇心氣急敗壞，摔凳而出，此刻她全然誤會了慕容玦，說什麽事情，還不是一個兩個的都想走，一個個都已經決定好了，用得著跟自己說嗎，不就是要留她一個人在仙音山。一個流墨已經讓她夠惱火的，慕容玦又來火上澆油，什麽找親生爹娘，分明就是找借口想離開。屋內一下就隻剩這兩個人，流墨和慕容玦。氣氛有些尷尬。慕容玦低沉著頭，不知道該想些什麽，第一次說這樣的謊話來欺騙她的兩位姑姑，除此之外，她實在不知道還能用什麽理由離開仙音山了，總不能直接告訴她們自己要去她們心中的禁地雲麓仙居吧。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她的頭上竟然出了些小細汗。“小慕容，飯菜做的不錯。”慕容玦抬起頭，看見流墨端起來飯碗，一口一口的吃著自己做的飯菜。“墨姑姑……”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你那蘇姑姑的脾性比較大，你要是在難過她說的那些話，吃虧的可就是你自己了。”流墨看著慕容玦。“可是——”“先吃飯吧，近來天冷，再不吃飯菜都涼了。”說完，她往慕容玦的碗裏夾了一份小菜，滿桌子的小菜，她找到了一份沒被炒死的青筍。“嗯。”慕容玦點了點頭，重新拿起了筷子。好不容易能重新聚在一起吃一頓晚飯，沒想到吃的四分五裂的，三人各懷心事。剛才慕容玦和蘇心的對話，流墨全部聽了進去，她現在能夠確定冉婧的確托付給了慕容玦一件不太妙的事情，一定與慕遠有關。這麽些年，從來都不曾聽到慕容玦問起自己爹娘的事情，現如今竟然以“盡孝道”為理由，硬是要離開仙音山，看來冉婧所托之事，要為她們避嫌。可是究竟是什麽事情要讓自己和蘇心避嫌？木簪失蹤，臨終遺言，冉婧的眼神，以及慕容玦要離開，這些都瞞不過流墨，隻是，她不明白的就是那一點。想不通。蘇心也想不通，不過她沒有流墨那樣心細。流墨要走就算了，連慕容玦也要離開，可氣的是她記得冉婧遺言，想不通冉婧的用意。“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離開仙音山去外麵的危險世界不就是送死！”她坐在屋子裏，喃喃自語著。一根微弱的燭火撐著整個屋子的光亮，天氣已經入了秋，夜晚涼意肆起，山中小院周圍盡是樹木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此刻，她屋子虛掩著的木門被打開。一隻幹淨的小鞋踏了進來，是慕容玦，她端著一個小盤，上麵放了一碗米飯和一碗青筍小菜，還冒著熱氣。她穿著裙踞，盤著金釵年華的發髻，安安靜靜，小心翼翼的走進來。這個曾經調皮搗蛋的小鬼頭如今變得落落大方，到底是長大了。蘇心知道這孩子怕自己餓著，離晚飯都快兩個時辰了，她還惦記著自己，半夜不睡跑去熱飯熱菜，想想就覺得自己晚飯時說出的話重的過了頭，她發現自己好像總會後悔說出的話。但自尊心擺在那，她可不願意服輸。慕容玦把盤子放到了離蘇心不遠的小桌上，見蘇心不理自己，識趣的準備離開。“站住。”?蘇心吼道。她站住了。“轉過來。”她轉了過來，卻仍然低著頭。蘇心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你跟我好好說說，為什麽要離開？如果還說‘找爹娘’，你就別想走。”她緩平了語氣，打算心平氣和的跟慕容玦交流。“可……的確是找爹娘。”慕容玦委屈的說。“撒謊！我帶了你十二年，你長了十二歲，什麽脾氣心性我會不知道？”蘇心皺了皺眉。“抬起頭來。”她接著說，她不喜歡看這副小罪人模樣。慕容玦忐忑的抬起頭，她知道自己必須要把這一關給越過去。這是冉婧交給她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後一件，必須要完成她的遺願。她跪了下來。“蘇姑姑，不瞞你說，我是真的很想爹娘，都說血濃於水，每每看見那仙音河的任何水滴都能融在一塊，我


  自己心裏也十分想跟爹娘團聚。如果他們當初真的不想要我，就不會留下這塊玉墜，不會用綢緞將我包裹好，更不會給我留下名字，如果他們真的已經遇難了，作為血親，我必須要盡自己的孝道，找到屍骨，為他們立墳安息。之所以不再你們麵前表露，因為我怕蘇姑姑你難過，我是蘇姑姑帶大的，姑姑對我的恩情慕容玦這輩子都無法報答，所以我從來不敢跟你們說自己對親生爹娘的想法，就是怕姑姑你傷心難過，就像今天一樣。但是我卻對師父表露過心跡，原本她隻是想教我一些平常的技藝，但後來她知道我的想法後傾盡自己的全部教我法術，師父說，她不希望我跟她一樣，留下遺憾……”慕容玦說的很真心，半真半假的話最容易讓人相信，她的眼神到了一定的情緒該起則起，該收則收，她的話每頓一次眼神都十分真摯的望著蘇心，這樣的說話方式，會特別代入人，比起晚飯上的那次談話，這回她內心非常平靜。剛才還那麽忐忑不安，現在卻格外淡定，不過這回她並非以自己的父母為借口，她說出了心裏話，隻是後麵的事情都是自己編出來的了。好像有用，蘇心看慕容玦的眼神沒有那麽尖銳，反而有許多憐惜，看來慕容玦的這席話打動了她。這回，自己是豁出去了，但願蘇姑姑能心甘情願的讓自己離開仙音山。她暗想著。好一會兒，蘇心才說話。“我明白了。你起來吧。”蘇心撇過頭，強顏歡笑道：“既然我答應宗主了，可不能讓她不瞑目啊！”蘇心流下了一滴淚水。“姑姑.……你答應了？”慕容玦有些難以置信。“是，我答應你了。”蘇心認了，是那種心甘情願的認了。慕容玦站起來，跑到她身邊，一把抱住她。“蘇姑姑最溫柔了！”慕容玦開心說道，緊緊的抱住她。“夠了夠了！我就是慣壞了你！”蘇心哭笑不得的說，但她也緊緊的抱緊了她。慕容玦對她而言，就是自己的親生孩子。她這輩子沒有別人，隻有那麽幾個人，冉婧，流墨，慕容玦，這些都是她自己的親人，而她，是個重情義的人。“姑姑快吃飯吧！”慕容玦從她身上跳下，興高采烈的拉起她的手把她拖到了飯桌前，兩人高高興興的吃起了東西。而這小木屋的外麵站著一個人，流墨。她背靠著牆壁，聽著這裏麵的一切。她不得不佩服，這個十二歲的丫頭確實聰明。能夠保守冉婧的秘密穩住蘇心和她自己然後再全身而退，一箭雙雕，的確不簡單。她流墨雖然好奇冉婧具體給了慕容玦一件什麽事，但是見到這孩子能夠從容自如的處理這些棘手的問題，看來，離開仙音山後的她是有能力在外麵闖蕩。望向天空的那彎彎月，她微微一笑。與自己一樣，這仙音山，她是非離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