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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默的會議室內,到處彌漫著一股“超冷低氣壓”,所有在座的人都是屏著呼吸,低著頭,豎著耳朵靜靜的關注著狹長會議桌頂端所坐著的那個男人的一舉一動。


  而此刻,那會議桌的頂端——斜斜的正靠坐在寬大皮質沙發椅中的殷銳,單手拄著臉頰,歪著頭,正在以一種充滿冷然與犀利的斜睨眼神來來回回的巡視著坐在會議桌兩側的部下們。看著他們那猶如“見了貓的耗子”一般的畏縮神態,殷銳的雙眼不自禁的微眯了起來,眼神更加幽暗危險。


  “怎麽——都啞巴了?!誰可以來總結一下,為什麽這期供貨額度不及前一期的三分之二?!”許久之後,殷銳突然開口,在冰冷的氣氛中擲下了這麽一句話。而很明顯的,他看到了全數部下,幾乎在他開口的瞬間,都微顫了一下身體。


  可是,沒有人敢接話。靜默——依舊是滿室靜默。


  “徐川,你來跟我說說,柬埔寨這一期的交貨市場,是怎麽被越南地頭蛇搶去的——嗯——?!”殷銳見沒人敢搭話,便開始“點名”。


  “呃——銳,銳爺——那個——”這個很不幸的叫做“徐川”的男人,一聽殷銳在叫著他的名字,頓時便神色一震,然後,豆大的汗珠就從他的額際滑落了下來。


  “銳爺——他,他們這次很不講究道義規矩,先,先——跟收獲人取得了聯係,供貨的報價比我們的價錢還低一些——”徐川戰戰兢兢,結結巴巴的對著殷銳解釋著,雙眼卻是一直充滿驚惶的看著桌麵,不敢與殷銳的視線對上半分。


  “哦?如此說來,他們還真的是很不‘上道’嗬——居然敢搶我殷銳的市場——”殷銳此刻突然發出了一抹輕笑,可這抹笑容卻是轉瞬即逝,驀地,他的眼中便一閃而過一抹精銳的狠絕——


  “不過——”殷銳動了動身子,將那一直擱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臂,轉為支在了桌麵上,身體向前傾,視線依舊一瞬不瞬的死死盯著徐川,“不過,徐川,我可否再請教你——那些‘不講究道義規矩’的人,又是怎樣的在事先就得知我們的報價了呢——?!”


  “呃——!!”當殷銳這句貌似輕鬆的疑問逸出唇邊的時候,那個徐川,臉上立刻便閃過一絲極度驚惶與懊惱的神色。


  “我——我——”他支支吾吾的還想說什麽,可是,想來想去,似乎自己剛剛那個“口誤”,都已經是無法再挽回了。


  “徐川,你跟我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彼此都是相互了解的。我知道,你有一家老小十來口要養,確實不易——可是,我又自認為我一向是待你不薄的,對吧?”殷銳此時改變了凜冽的口氣,似是開始“語重心長”了起來,他看著徐川,這樣緩聲問道。


  “是,是的,銳爺,是的——”徐川一邊擦著額上的汗水,一邊連連點頭忙不迭回應。


  “而對於你為了錢出賣我們供貨報價信息這件事——我早就已經知道了。你想要隱瞞與推脫,也是沒有用的——”殷銳依舊輕緩的說著一些令徐川快要“崩潰”了的話。


  此刻的殷銳,不論臉色還是語氣,都是叫人看不出他的內心,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又會做什麽。


  “所以,基於對整體事實的考量,我決定給你一筆錢,以便可以稍稍提高一些你家人的生活水平,五十萬美金——你看怎樣?”殷銳這樣說著,一麵從旁邊的煙盒裏抽出了一隻雪茄,點燃後狠吸了一口,長長的呼出一股煙霧,然後又在繚繞之中看著那個徐川。


  而徐川聞言,臉色頓時便浮現出了一抹愕然與驚異,他這時才終於敢抬起頭看向了殷銳,眼裏有著深深的疑惑與不信。


  “怎樣——?徐川,五十萬——夠不夠?”殷銳微微一笑,再次問道。


  “呃——夠,夠了——銳爺——夠了——”徐川雖是不知道這殷銳究竟是在賣著什麽關子,可是依舊開口回答了他的問題。


  “嗯——那就好,”殷銳得到回應,眨了眨眼,扯開唇角一笑,然後又接著說,“不過,徐川,你並不需要謝我,因為——”


  此刻的殷銳,那雙幽深的眼,隱隱浮動的一抹“嗜血”光芒,這使得他此時就像是一個即將要開口宣布噩耗的撒旦一般。


  他看著徐川,看著他臉上的那抹越來越濃的驚恐,緩緩開口說道——


  “因為——這筆錢財,你是享受不到了——”


  殷銳的話音剛落,那個徐川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便頓時身體劇烈一震,然後,在大家充滿極度惶恐的視線裏,他圓瞪雙眼,微張著嘴,滿臉驚措的慢慢向前倒趴在了桌麵上。猩紅的血液,逐漸自他的頸部流下來,一直流到了會議桌上,接著又滴滴答答的從桌麵邊緣流淌到了地板上的乳白色波斯地毯上——紅白相間的景象好不駭人。


  而這時,大家才看到了他頸部後方插著的那把銀亮的匕首,以及那已經退後了一步,正在用著手帕擦著手的麵無表情的——洛印。


  “你們知道嗎——”此刻,殷銳再度開口,聲音低沉像是充滿了心痛一般,他對著那在座的所有已然灰白了臉色的部下說道,“徐川對我的背叛——就像是有人在背後插了我一刀似的。那感覺——真是痛——”


  “而我希望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不要重蹈他轍,成為下一個‘徐川’。可以嗎——?”殷銳這樣問完,便預期的看到了所有部下忙不迭點頭的樣子。


  他貌似滿意的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雪茄扔進了一旁的煙缸內,然後便站起了身,整了整黑色絲絨西裝上衣,對著在座的所有人說道,“到此為止,散會吧。”


  說完,他便率先的走出了會議室,而這時,他那所有的部下,才終於是長籲出了一口氣。


  ——他們那持續了兩個多鍾頭緊繃到快要崩潰了的心,這才都緩緩的著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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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銳爺,這是您之前要的資料。”洛印沉聲說完,便將手中的一遝紙放在了殷銳的辦公桌上。


  “她們——是一同在孤兒院長大的朋友?” 殷銳聞言便拿過資料翻了開來,看了一眼那裏麵的內容,這樣問著洛印。


  “據調查看來,不僅是共同在孤兒院長大,她們的家鄉還是同一個地方。”洛印有問必答,恭恭敬敬。


  殷銳大致快速的瀏覽了一遍資料當中的內容,然後便合上放在了一邊。隨即他又將椅子轉了半圈,背過去麵向了身後的落地窗。


  “還有那件事情呢——有了什麽線索沒有?”沉默了許久的殷銳,再度開口對洛印發問。


  “具體情況,還不能完全確定,不過——照當前所顯現的所有蛛絲馬跡看來,跟您之前所預料的差不多。”


  洛印說完之後,這暗淡的書房內,便再次沉浸在了無盡的靜默當中。直到殷銳突然輕歎出了一口氣,然後又吩咐道,“洛印,給我倒杯酒,然後——你就去忙吧。”


  洛印依言走到吧台處,為殷銳到了一杯冰伏特加,然後輕輕的放在他辦公桌上之後,便靜默的走出去了。


  此刻,這間充滿默然氣氛的書房內,就隻剩殷銳一人。他拿過酒杯之後,依舊轉過椅子看向落地窗外,可眼裏,卻是正在隱隱閃爍著一抹從未被人發覺過的似是心痛,又似是帶有著一抹決絕的暗沉光芒。


  他微啜一口烈酒,任由著那股灼燒感自口腔一直滑落到胃部。然後閉上雙眼,抬起一隻手捏了捏自己發疼的眉心。


  而當他的雙眼再次睜開之後,眼裏之前所存在著的那抹複雜已然消失不見。


  僅剩的——唯有一抹倨傲的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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