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5章 證據
巨龜岩台號在靜止的紅月之海上空悄無聲息地飛過，仿佛一個從黑暗太空中降臨的幽魂，正在用它那無以計數的眼睛仔細打量著下方這個呈現出詭異狀態的紅色世界。
“探針已經傳回信號，確認紅月覆蓋著一層完整的液態表麵，隻有零星的島嶼和礁石突出‘海麵’，占整個行星表麵積的百分之三不到，”諾蘭的聲音從四周傳來，帶著一絲困惑，“而且其它地方的景象也和這邊差不多，海麵是‘靜止’的，沒有任何運動跡象。”
“畢竟是薇薇安召喚出來的東西，有這些詭異之處也很正常，”郝仁點著頭，一邊檢查各個傳感器發回來的信號一邊說道，“釋放接觸式探測器，看看這層海麵是不是一層幻影。”
盡管之前各種雷達都傳回了紅月表麵具備實體的信號，但麵對這種不按常理運轉的超自然事物，單一的檢測手段是遠遠不夠的，郝仁決定一步步增加探測的深度。
巨龜岩台號下方的彈射倉口打開一條裂隙，一個銀白色的圓柱狀物從飛船內被釋放出來，這個圓柱體在靜止的紅月之海表麵盤旋了兩圈，隨後一頭紮入那如血的水麵。
探測器和紅月之海無聲無息地接觸，並轉瞬消失在郝仁的視野中，海麵上沒有任何浪花掀起——二者的接觸就仿佛兩個影子互相穿過，沒有引發絲毫互相幹涉的現象。
郝仁眉頭微微皺起：“果然是幻影？”
“不……探測器傳回信號了，不是幻影，它穿過了一層切實存在的水麵，而且現在正在水體中繼續移動，”諾蘭立刻回答道，“……檢測到水壓、水溫以及阻力的存在，水體成分近似源血，越往下濃度越高。這層海是切實存在的。”
郝仁有些意外：“切實存在？但剛才探測器入水的時候就好像穿過了一層影子，連浪花都沒濺起來。”
諾蘭的聲音聽上去也有些疑惑：“無法解釋，紅月之海呈現出絕對靜止的狀態，整體就好像定格的影像一般，探測器在接觸這層海麵的過程中完全無法影響到後者的形態，但同時探測器也可以檢測到液體環境的存在……本艦正在釋放更多探測器，更多數據將在稍後匯總。”
巨龜岩台號開始將更多的探測器釋放到紅月的海水中，這些探測器就好像從熒光巨蛾身上灑落的光粉一般閃爍著微光，悄無聲息地沒入海麵——就如它們的“前輩”一樣，這些探測器在落入海水中的過程中沒有帶起絲毫的漣漪和水花。
“你覺得這像什麽？”郝仁輕輕用手指敲著眼前的控製台麵板，他詢問的對象是在自己身旁飄來蕩去的數據終端。
“紅月？還是這片海？”
“紅月。”
“本機聯想到了創始之星——本機猜測搭檔你想到的也是同樣的東西。”
“沒錯，創始之星，”郝仁點點頭，“之前我就不止一次把這兩樣事物聯想在一起，現在更是如此。紅色的液態表麵，覆蓋率超過百分之九十七的海洋麵積，而且還檢測到近似源血的成分……具備這種顯著特征的星球可不多。之前我一直以為紅月的表麵是固態的，或者幹脆整個就是某種幻影，但現在看來，它表麵就是一層海——盡管這層海是靜止的。”
“但尺寸貌似差的有點大，”諾蘭的聲音響了起來，她的全息影像也出現在郝仁身旁，“根據穆魯提供的資料，創始之星是一顆尺寸比地球還大的星球，而紅月……它明顯是一顆矮行星。”
“紅月當然不會是真正的創始之星，至少當初穆魯和列門杜薩可都沒說過創始之星上的海洋是靜止的，”郝仁聳聳肩，“我傾向於這顆‘矮行星’是創始之星的某種投影。或許薇薇安腦海中存儲著‘故鄉’的資料——考慮到她是從創世女神的神血中誕生，這一點很有可能——而她召喚紅月的本質其實就是將這個存儲在潛意識裏的故鄉給投影出來了。”
這時候諾蘭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郝仁，我的探測器發現一些東西。”
郝仁眉毛一挑：“是什麽？”
“在星球背麵，一處突出海麵的小島上發現了‘人’工痕跡。”
“臥槽？趕緊過去看看！”
巨龜岩台號立即轉向加速，拖拽著一道藍光消失在太空中，並在下一個瞬間抵達了探測器發回信號的位標。在傳回的畫麵上，郝仁果然看到了一座小島。
紅月上百分之九十七的麵積都被海洋覆蓋著，但剩下不到百分之三的區域仍然有突出水麵的陸地，它們大多是零星的礁石或者微型島嶼，再加上這顆矮行星極有可能是創始之星的“縮小版”，這些微型島嶼的尺寸就更加迷你了。
眼前的微型島嶼已經算是比較大的一個，它的寬度大約有兩三百米，突出水麵則有幾十米高，島的中心有一個明顯過於規整的圓形凹坑，凹坑周圍似乎還分布著很多形狀整齊的人工痕跡。而且郝仁還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在這座島嶼周圍相當大的範圍內，海麵都平靜到匪夷所思，水麵就仿佛鏡子一樣光潔平整，連一絲漣漪都看不到。
看樣子不管紅月之海掀起多麽巨大的風浪，這邊的這座島嶼都不用擔心被海浪吞噬。
“很明顯的人工改造痕跡，”看著那座小島上規整的圓形凹坑以及凹坑周圍精心布置的石質結構，郝仁認為諾蘭的判斷是正確的，然而在這紅月上為何會有一處這樣的痕跡？懷著這樣的想法，他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我要下去親眼看看。”
“這樣有一定危險性，”諾蘭出聲提醒道，“這隻是第一次召喚實驗，還不能確定紅月的穩定狀態可以持續到什麽程度，我們應該在測試過召喚儀式的持續極限之後再……”
“放著這麽個醒目的玩意兒不管我可睡不著覺，而且好不容易測試一次，我可沒打算在天上看兩眼就走，”郝仁擺了擺手，“再說了，我相信薇薇安。”
“你是艦長，你說了算，”諾蘭見郝仁已經下定決心，再加上目前紅月確實處於相當安定的狀態，也就沒有再堅持，“本艦會持續監控紅月的活動，一旦發現能量反應提升將會強製把你傳送回來——這個是必要的安全措施。”
“當然，這個沒問題，”郝仁點點頭，“你讓那些已經入海的探測器繼續擴大掃描範圍，在我下去查看情況的時候希望它們也能有點成果回來。”
“了解。”
片刻之後，郝仁和數據終端一人一機已經來到小島的表麵——說是腳踏實地，但郝仁感覺自己完全就是在漂浮，盡管他已經真正接觸到這顆星球的表麵，但紅月本身仍然沒有一丁點引力作用在他身上。
那處凹坑的直徑大約有四十米，最深處則有十米左右，島嶼本身的材質是堅硬的黑色岩石，但凹坑內卻鋪著一層白色的細沙，在凹坑周圍，郝仁還看到了一係列小型的坑穴，有一些是敞開的，有一些則覆蓋著石板或別的什麽東西，大大小小的坑洞組成了一個複雜的人造巢穴模樣。
數據終端在郝仁腦袋旁邊飛來飛去：“搭檔，你說這地方是幹什麽的？”
“天知道……但如果紅月真的是創始之星的投影的話，那這裏的人造痕跡倒有很大可能是創世女神的手筆。就是不知道她在自己的星球上挖這麽多坑幹什麽。”
“每一個造物主都喜歡挖坑的。”
“啥？是這樣麽？”
“誒，本機就胡扯兩句你怎麽還帶當真的？”
倆“人”一邊閑扯一邊四處查看，突然，不遠處一塊突出地麵的石板吸引了郝仁的注意力。
那塊石板立在一個小型凹坑的旁邊，上麵有著閃閃發亮的紋路。
“這是什麽？”數據終端飛到石板旁邊，用掃描光束在那些閃閃發亮的紋路上照來照去，“看上去有點像是文字，但結構好怪異，用信息抽取的方法竟然都翻譯不出來？”
郝仁看著那些符號若有所思，他感覺這些符號跟他在科爾珀斯的女神宮殿中看到的“神文”在“畫風”上有點類似，但看起來更加……稚嫩，或者說混亂，似乎書寫者自己都無法準確把握這些文字的意思，而隻是憑著感覺在繪畫一般。聽到數據終端說常規的解析無法破解這些符號的秘密，他突然靈光一閃，把手放在了那塊閃耀微光的石板上。
石板上的紋路瞬間仿佛“活”了過來，在他眼前扭曲著四處移動，隨後這些移動的線條拚寫成了整齊的文字：
“洛克瑪頓睡覺的地方。”
郝仁眨眨眼，有點發愣。
“搭檔，你的天賦又上線了？”數據終端立刻注意到郝仁的異樣，湊過來詢問道。
郝仁瞬間回神，立刻吩咐：“這裏應該還有別的符號！如果沒錯的話每個‘坑洞’都應該有一個對應的標記！趕快去找出來！”
“嘖，性能好就是勞碌命啊……”數據終端嘀咕了一聲，開始在巢穴裏到處尋找與石板上類似的微光花紋。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更多的文字被發現，並隨之被郝仁解析出來。
“洛克瑪頓玩的地方。”
“洛克瑪頓吃飯的地方。”
“洛克瑪頓從海底撿回來的石頭。”
“洛克瑪頓……”
這就是足以證明創始之星與紅月間聯係的證據，但卻沒想到它會以這種出人意料的方式呈現在郝仁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