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憊(1)

  雖然顧從楊答應邱雲澤如果有問題一定會找他,可問題是當她想找邱雲澤幫忙的時候,邱雲澤卻因為某些私事請假了。看著厚厚書本上的東西,再瞧瞧空空如也的座位,一句話都沒有說的顧從楊低頭繼續看書。


  時間轉眼到了六月中旬,然而明明才六月中旬,溫度卻已經有汗津津的感覺。嘎吱嘎吱的電扇聲,昏昏欲睡的讀書聲,某些竊竊私語聲,還有偶爾的哈欠聲充斥著整個教室。就連平時最為熱鬧的體育課上,所有人都無精打采地做著預備操,直到老師宣布休息,學生們立刻一哄而散。


  女生們迫不及待回到教學樓的陰涼處,而男生們也隻有打球的時候才能興奮一下。幾分鍾後,從小賣部出來的何蘭一邊咬著冰激淩一邊詢問顧從楊最近在忙什麽:“……你都好久沒和我出去玩了。”


  折騰了一個月,接連將自己弄生病方才終於適應目前學習強度的顧從楊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啊,最近事情很多……”


  “你都在忙什麽呀?外國總統都沒你忙吧。”何蘭不相信顧從楊的話,隨即提出一個要求:“不行,這個周末你必須陪我。”


  盡管對一直拒絕何蘭邀請的行為感到愧疚,但有更重要事情放在眼前必須要做的顧從楊還是一口否決了這個要求:“我周末有課。”


  想到上學期還時不時和她出去玩的顧從楊,何蘭立馬皺眉:“你也不可能一整天都上課吧??”


  如果說以前還有休息時間,現在的顧從楊差不多一直在學習:“嗯。”


  此話一出,何蘭頓時露出滿臉吃驚之色,半信半疑地看著顧從楊:“你家裏人瘋了吧,才初一而已,你需要補那麽多課?”


  一聽就知道何蘭誤會了的顧從楊隨即解釋:“不是補課,是興趣班。”


  這樣的答案令何蘭立馬聯想到自從期中考試結束後,顧從楊如同那個坐在第一排的書呆子一樣天天捧著書看的行為。當時她還以為對方是在自學,沒想到是報了班——真有錢,何蘭暗暗想著。


  “其實興趣這個,學兩三個就好了,何必讓自己這麽累?”想到什麽的何蘭不禁語重心長地教導顧從楊:“而且學這麽多,小心到時候血虧,不僅貪多嚼不爛還把成績給拉下來。”


  聞言,顧從楊搖了搖頭。


  關於學這麽多東西會不會一無所獲的問題,顧從楊問過藍婉。那時,對方隻說了這麽一句話:“會虧隻能說是不夠聰明。”


  當時得到這麽一個答案的顧從楊立即陷入沉默,畢竟她也是從小在誇獎中長大的孩子,怎麽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認輸,更何況對方是藍婉,既然她都沒問題,那她一定沒問題。隻是,可她真正適應的時候卻仍舊覺得壓力很大,因為貪多嚼爛真不是需要一點天賦就能完成的事情。


  興趣班、興趣班、興趣班……,私人家教、私人家教、私人家教……,作業、作業、作業……,溫書、溫書、溫書……,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兩天四十八個小時,一個星期一百六十八個小時,每分每秒都需要精打細算,每時每刻都必須處於戰鬥狀態不能鬆懈一分一毫。


  這樣的生活循環反複久了,顧從楊揉揉發困的雙眼,匆匆看了一下時鍾上的時間便繼續投入學習之中,連問自己值得不值得的時間都沒有。甚至有時候還自我安慰:反正睡覺就會做噩夢還不如不睡。


  生活就像從中速的列車變成高速的地鐵,隻有加速沒有停止的模樣。可世界上最長的是時間,因為隻要生命不止時間不止,但世界上最短的好像又是時間,因為所有的計劃似乎都趕不上變化。


  就像晚到的公交,擁堵的道路,錯過的課程……;就像沒有學會的曲子、跳得艱難的舞步、腦袋一片空白的語法……,結結實實,困難宛若一個個台階,一不小心就摔得讓人倒退幾步。哭是沒有用的,有用的隻有站起來繼續爬。


  通過一個月的時間深深明白這點的顧從楊深呼吸一口氣,笑著保證道:“我會加油不虧本的。”


  對此,何蘭挑了挑眉,不是很相信:“這可不是你說不虧就不虧的事。”


  思考了一會,顧從楊忽然提出一個問題:“何蘭,你有沒有想過,隻專注於一件事才是最虧本的事情?”


  站在高台階上的何蘭:“什麽意思?”


  對上視線的顧從楊:“因為隻有會的越多,未來可以走的路才越廣。”才不會在發現某條路是死路的時候驚慌失措沒有選擇,才不會在走不過獨木橋的時候隻能落到河裏淹死,才不會……


  “可是從楊,有句話說的好,與其做一堆下等事情,還不如做好一件上等事情。”對顧從楊的觀點並不讚同的何蘭:“因為那件上等事情就足夠一個人安身立命,而一堆下等事情除了讓生活變得更加混亂,到頭來其實並沒有什麽意義。”


  看著貌似很有道理說得振振有詞的何蘭,想到什麽的顧從楊直接笑了起來:“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個人能將一件事做到極致?大部分的人不都是混著一件所有人都做的事情,然後在未來的日子漸漸被人拉下,過得連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麽的生活?”


  “你……”感覺這話聽起來十分不悅耳的何蘭直勾勾盯了半晌顧從楊的臉,隨即轉移話題:“去看男生打球嗎?”


  考慮到還沒做完的卷子,顧從楊搖了搖頭:“我卷子還沒寫完,後天老師要檢查。”


  “又不差那點時間,走嘛走嘛。”說到這,何蘭不由分說地直接拉起顧從楊走去了籃球場。於是,被拖走的顧從楊一直站在籃球場附近,看到老師說集合為止。


  與此同時,打球的邱雲澤看到顧從楊出現在籃球場附近時還有些驚訝,因為最近幾次他都沒看到她在。以前還會看到顧從楊在下課的時候和何蘭到處走動,現在基本一抬眼就能看到對方坐在位置上寫東西——包括中午午休的時候,也是十分忙碌的模樣。


  盡管邱雲澤不清楚顧從楊到底因為什麽忙成這樣,可想到那句話問出口後又過了大半個月,可對方仍舊沒找他幫忙的事實,不禁有幾分摻雜生氣的失落——明明對方每次答應得那麽爽快,可“失信”的人也是她。


  體育課後是數學課,課上,數學老師按照老規矩給學生們在黑板上出了不少題目,然後隨機點名叫人到講台上做題。當時,何蘭一看到題目還在和顧從楊吐槽那題目都不是人做的,下一刻便被老師點到名字到講台上做題,頓時有些發愣。


  而另一位不幸的同學,是和何蘭在數學上不相上下的趙盼盼。那時,原本抱著自己不會還能問問另一個人的趙盼盼一看到何蘭立馬露出絕望的表情,而何蘭,看到趙盼盼的時候也差不多。


  大概過了十分鍾左右,在學生桌椅間晃悠好幾圈的數學老師回到了講台。看著大黑板上寥寥無幾的解答,他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先是問趙盼盼怎麽回事,畢竟相同類型的題目他昨天剛剛講過,而後數學老師又問何蘭,說她的作業和小測驗不都完成得很好,怎麽一上黑板就變成這樣了?

  對此,兩名學生齊齊握著粉筆,低著頭,好似一副要認罪的模樣。


  定定看了他們幾十秒,掃了一眼時間的數學老師就把自己的得意門生喊上了講台,讓他們直接把題目解了,並且趙盼盼和何蘭不能回位,需要好好看著其他人是怎麽做的。


  當時被點到名字的顧從楊在拿粉筆的時候偷偷瞄了一眼站在一塊的趙盼盼和何蘭,唯恐他們一言不合直接當著老師的麵吵起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那兩個人都沒那麽個膽量,隻是低聲對彼此做著口頭上的人身攻擊。


  “真是倒黴。”一看到老師離開,何蘭率先開始抱怨。


  覺得自己更加倒黴的趙盼盼瞧著對方控訴的目光,反擊:“嗬,平時都是抄的吧。”


  完全不在乎的何蘭牙尖嘴利道:“我又不像你是個傻缺,有的抄還不抄?”


  “所以現在露餡了吧。”往老師那瞅了一眼的趙盼盼一說完,還飛快補充了一句:“虛榮鬼。”


  冷笑一聲的何蘭:“總比有的智障連抄都不會的好。”


  ……


  此時,距離何蘭趙盼盼最近的邱雲澤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冷嘲熱諷,往顧從楊那看了幾眼。大約是感覺到了什麽,顧從楊恰好也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顧從楊注視著看著她的邱雲澤,無聲地問他怎麽了。


  搖了搖頭,表示沒事的邱雲澤收回視線,認認真真地將黑板上指定的題目統統寫完,隨後同顧從楊一塊離開講台,回到各自的座位。


  等顧從楊他們走下講台,數學老師仍舊沒讓趙盼盼和何蘭回位,而是讓他們站著聽講,直到下課。然後,就因為這樣,下一節自習課,何蘭和顧從楊喋喋不休地抱怨了一整節課,直到放學,直到何蘭要參加社團活動方才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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