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角(3)

  晨讀時間,坐在位置上的邱雲澤看著時不時便空置的座位,在白色的草稿紙上胡亂畫著,好似一團沒有盡頭的毛線。坐在一旁的趙盼盼瞅著邱雲澤那亂七八糟的線條,疑惑地詢問對方怎麽了。


  停下筆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邱雲澤:“有點煩。”


  “你煩什麽?”趙盼盼好奇地打量邱雲澤,他可沒發現最近邱雲澤有碰到什麽不好的事情,明明前兩天還被人告白來著。


  努力壓下有些鬧騰的心思,邱雲澤平靜目光看向趙盼盼:“我不知道。”


  瞧著邱雲澤的模樣,趙盼盼眯眼沉思,半晌:“……你來大姨夫了?”


  無語地看著趙盼盼認真的表情,下一秒,邱雲澤便注意到對方笑了起來。


  “其實我也煩。”笑了一會,趙盼盼便變得有些沮喪地告訴邱雲澤他最近的煩惱:“馬上又要月考了,真是……。要是沒考好,到時候期末考試的時候肯定會有麻煩,要是期末考試也沒考好,那年肯定過不好。”


  回想著平時趙盼盼的考試成績,邱雲澤詫異道:“你的成績不是還不錯嗎?”除了數學,也是數學在總分上拉了大後腿,否則趙盼盼不止現在這個名次。


  “你不知道……”趙盼盼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告訴邱雲澤:“據說這次月考的題型和期末考一模一樣,數學考試題非常難,英語閱讀會加強難度,物理有道競賽題作為壓軸。”


  聽著“小道消息”的邱雲澤:“誰說的?”


  “不知道,”趙盼盼眼神虛晃一圈,隨即堅定道:“不過我確定消息是可靠來源。”


  瞧著對方明知是誰卻不說的模樣,邱雲澤笑了一聲,沒說話。


  ……


  午休時間,由於即將來臨的月考,所有人都沒閑聊睡覺而是默默看書學習。此時,寫了一會數學卷子的趙盼盼忽然想起某件事,隨口說道:“對了,從楊最近請假頻率非常高啊。”


  聽到顧從楊名字,邱雲澤立馬筆尖一頓:“嗯。”


  寒冷的西南風在窗外吹得玻璃窗咋咋呼呼,一邊把玩著筆,趙盼盼一邊回憶:“據說,好像都是病假,我上次聽班主任說,從楊的病假單子都快堆成山了。”


  “啪嗒”一聲,趙盼盼手中的筆掉落在了桌上,隨之還有邱雲澤的心。


  拿起筆,重新放在指尖轉悠的趙盼盼若有所思:“你有沒有發現,從楊最近來學校好像都是一副很累的樣子?我和你說哦,姍姍都快擔心死了,我有一次瞧見她……”


  被迫聽著趙盼盼嘀嘀咕咕的聲音,一點都不想聽的邱雲澤默默呼吸好幾次這才壓下心中的煩躁感。


  下午第三節課開始之前顧從楊才來的學校,放下書包的她摸了摸仍舊隱隱作痛的額頭,隨後拿出書本開始做題。最後一節自習課,顧從楊去老師辦公室找班主任銷假。


  恰好在辦公室的邱雲澤看到顧從楊來了,便拖了一會時間和對方一起回教室,並在路上不著痕跡地詢問顧從楊最近怎麽了。


  被問的顧從楊身子一僵,抿了抿唇,含糊其辭地敷衍了幾句。


  對那些模棱兩口的說辭十分不滿的邱雲澤往其他地方看了一眼,而後方才將目光落在顧從楊身上:“有什麽困難就來找我,好不好?”她現在這個樣子,他真得很擔心會出事。


  注視著邱雲澤關心的神態,顧從楊乖巧地點了點頭,隨即提起對方的生日禮物,說是等會拿給他:“……雖然有點晚,但生日快樂,邱雲澤。”


  今天剛好十三歲的邱雲澤定定看著衝著他笑著的顧從楊,一個問題在腦海中冒了出來——“顧從楊,你是因為今天是我生日才趕到學校的嗎?”。邱雲澤當然不可能將這種問題問出口,於是他笑著說了聲謝謝。


  ……


  十幾天後,月考如約而至。放榜的那天,寒冷的風吹得顧從楊的臉頰生疼生疼,沒有藍婉高的排名和分數讓再次失望的她快要心如死灰。


  相比顧從楊的沮喪,何蘭倒是十分開心,因為她終於踏到了前一百五十名的位置,然而,當她準備和顧從楊分享這個好消息的時候,卻看到對方貌似要哭出來的神情,頓時有些不悅。


  明明考得那麽好,居然……,一想到這裏,不愉快的何蘭便什麽都沒說地直接拋下顧從楊,自顧自回了教室。


  同一時間,過來瞅一眼排名和分數的邱雲澤看著顧從楊的模樣,忍不住問她:“你……沒事吧?”語氣中帶著關心和擔心。


  瞧著身側的邱雲澤,顧從楊聲音飄渺得近乎快要聽不見:“沒事。”


  又是這句話……,總被對方無形之中推開的邱雲澤心煩意亂地想。


  然而,沒等邱雲澤再次開口,顧從楊便如幽魂一般離開了原地。


  注視著顧從楊漸漸消失的背影,邱雲澤抿住了好看的嘴唇。


  放學後,不想回家也不想去舞天下的顧從楊一個人去雜物教室躲著,並縮在桌子下麵。此時,滿是雜物的教室盡是灰塵和木頭的氣息,但這些,平時非常敏感的顧從楊都聞不到,她隻聽得到腦海裏密密麻麻各種各樣的嘲笑聲。


  “不是說要堂堂正正嗎?”尖銳的嗓音帶著無限嘲諷的氣息和刺耳的詞匯:“真是笑死人了……”


  緊接著,溫柔的腔調帶著憐惜和同情:“真可憐……”


  “要是當初聽我們的,現在早就結束了,何至於此?”柔媚的聲音帶著惋惜,猶如顧從楊錯失了幾百個億。


  有的話語充斥滿滿關心:“何必這麽折騰自己?”但下一句是蠱惑的味道,“明明有更簡單並且一勞永逸的方式。”仿佛帶著鉤子在顧從楊的心裏一下一下地撓著。


  見顧從楊什麽話都不說地假裝聽不見,尖銳的嗓音頓時又急又怒:“連自己是個什麽貨色都看不清楚,你這種人活著還真是浪費氧氣,也活該邱雲澤不喜歡你。”


  閉著眼睛的顧從楊無聲地落淚,眼淚一滴一滴掉運動校服上,暈開點透明的色澤。


  “哎呀,別這麽說。”似乎是勸慰,可聲音滿含笑意:“你瞧瞧,都哭了。”攜著幸災樂禍。


  隨即便有一道低沉的嗓音激烈怒罵:“誰叫她不聽話!活該!廢物!”宛若顧從楊一文不值。


  蒼老咳嗽的男聲帶著沙啞,伴著歎息:“真可憐。”仿若顧從楊是可憐的幼崽。


  “哼。”稚氣的童音用鼻腔表示這就是不聽話的下場。


  溫柔的少女音在那些叫罵聲中帶著誘惑:“現在要不要試試我的方法?很簡單的,隻要你許願就好了……”它不斷地告訴顧從楊,“隻要你許願,藍婉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


  “而邱雲澤,也永遠會是你的……”緊接著描繪著迷人的未來。


  之後便是不斷詢問和誘惑:“很簡單的……,隻要小小的一個願望就能不勞而獲……”


  不同的聲音在顧從楊的腦海裏肆意翻騰,如同逃也逃不開的詛咒……。無助地抱住自己,她覺得她真的要瘋掉了。嘈鬧的聲音讓顧從楊忽視了周遭的一切,她聽不到有人打開雜物間的門,也不知道有誰走了進來。


  忽然,所有聲音宛若被按下開關的收音機統統消失不見。正詫異怎麽回事的顧從楊方才一愣,下一秒就聽到一道聲音輕笑一聲,問道:“我喜歡你,可以和你交往嗎?”


  那聲音,顧從楊無比熟悉,所以她微微睜大了眼睛。


  兩秒後,另一道男聲響了起來:“好。”


  同意的回應讓顧從楊頓時腦袋一片空白,過去某些場景與現在紛紛重合,然後,她清清楚楚聽到了某個東西坍塌的聲音。


  腦海裏的聲音頃刻間席卷而來,紛至遝來的嘲弄聲直接壓得顧從楊全線崩潰。她眼睛紅了一片,額間的印記閃爍不定。


  生日過後,邱雲澤接到徐宣言的求助,幫他的心上人藍婉對戲。一開始,邱雲澤十分抗拒,因為他既不和對方在一個學校也不熟悉,可徐宣言不管不顧死纏爛打,一副他不同意他就騷擾到底的態度。


  “求求你啦,小澤,我真不喜歡小婉和其他的男生對這種言情調調的舞台劇……”


  完全不想插手的邱雲澤立馬反問:“那你為什麽不去?”


  被問的徐宣言立馬臉色不好,他看看天,看看地,半晌才說:“小婉不想。”


  因為藍婉不想和徐宣言對戲,因為徐宣言不想讓藍婉和其他男生對戲,所以徐宣言才求到邱雲澤這邊。對此,邱雲澤無比想給徐宣言一拳頭讓對方清醒一下——他不是其他男生嗎?

  聽著邱雲澤的疑問,徐宣言如此回答道:“哎呀,你不一樣,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似乎非常自信他的朋友一定不會做什麽讓他不愉快的事。


  然而邱雲澤還是不答應,之後便是徐宣言的一係列糾纏,直到他不得不答應。


  “真是……”瞧著終於得逞的徐宣言,邱雲澤有點頭疼地說。


  見邱雲澤答應,徐宣言立刻樂嗬嗬地給藍婉打電話說了這件事,然後每天放學,邱雲澤都會在學校等徐宣言和藍婉過來,隨後找個無人的地方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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