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4)
被問話的顧從楊一聲不吭,而許喬子簡直恨透了這種沉默,他粗粗喘息了一口,好似放棄般站了起來。正當他又準備說點什麽的時候,許喬子聽到顧從楊用很輕的聲音說不知道。
將手背在身後的顧從楊低頭看著腳尖:“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的。”
“你怎麽會不知道?”這話好生奇怪,因此許喬子說話的聲音冰冷到極點。
對此,顧從楊卻沒有任何反應也沒解釋的意思。
煩躁地鬆了鬆領口,許喬子壓下暴跳如雷想要破口大罵的心:“這陣子晚上也不用來了,好好回家反省吧。”
“老師再見。”顧從楊點了點頭,離開了辦公室。
等顧從楊走了大概三分鍾左右,許喬子把辦公室裏所有的東西都砸了。剛巧路過的奈奈子聽著那動靜,直接找人問了問不久前誰進了許喬子的辦公室。得知是顧從楊後,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因為提前結束舞天下的課程,於是顧從楊繞到醫院看望藍婉。然而雖然是去看人,可顧從楊坐在那裏一言不發,直到她需要去上其他興趣班,方才禮貌告別。
看著這樣的顧從楊,同樣沉默的藍婉點了點頭。
德語課上,講台上的老師正用最溫柔的聲音給學生念誦詩歌:“enn dir mein Auge mit trunkzü(若我的目光帶著醉心的喜悅)Folget, soes di……(徜徉著幸福——這與你何幹?)……”
聽著講台上德語老師念著詩歌的顧從楊怔怔地發著呆,旁邊的男生瞧著她走神的模樣,輕輕推了推她的手臂:“你怎麽了?”
“恩?……哦,沒事,就是剛才走神了。”目光在男生臉上停留半晌,顧從楊才好像回過神一樣笑了笑,回答。
“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男生的眼睛裏流露出擔憂。
麵對這份關心,顧從楊輕輕搖了搖頭:“可能是最近事情有點多,累。”
聞言,男生立即回道:“那要好好休息啊,興趣班可以少上一點,不用那麽急。”
聽到這裏,顧從楊呆呆地看向對方,不知道這話從何說起。
男生被顧從楊的視線看得臉紅,他不自在地微微側過臉,支吾了一會才解釋他是猜的。
看了一會對方,顧從楊方才笑著說謝謝。
被顧從楊的笑容晃到眼睛的男生點頭的模樣帶著急切,視線也飄忽不定得厲害。
收回飄散到四麵八方百裏之外的心緒,顧從楊詢問男生:“老師在講什麽?”
“德國女詩人Kathinka Zitz的詩歌《as geht es di與你何幹》。”男生回答。
聽到名字,顧從楊愣了幾秒才笑著說:“這名字,真有意思……”隨後看了一會課本上的中文標注,發現她好像讀過這首詩。
與此同時,用餘光看著顧從楊的側臉,男生莫名地想用手觸碰一下對方的眼睛,因為那裏似乎有水汽。但手剛伸出一半,他就看到顧從楊轉過了頭,連忙收回自己蠢蠢欲動的手,扭頭裝出認真聽課的模樣。
“enn iichts fordre, so mut du es dulden,(若我無求於你,那你也必須容忍,)as i Opferrauch für dich ersann;(我在嫋嫋燃香中為你想象的一切;)as ich auch leide, ist nicht dein Verschulden,(無論我受何苦楚,也並非你的過錯,)Und s an.(即使我為之死去,也與你無關。)”
過了好半天,確定顧從楊在認真聽課的男生方才偷偷地把視線轉回對方身上。而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莫名紅了臉。最後,男生隻能深深地把自己埋在胳膊中間掩飾自己。
……
轉眼又是星期一,迎著四月末的花香,顧從楊才到學校,不出十來分鍾就看到她的新同桌楊姍姍來了。換同桌的事情起源於期中考試,為了更好地促進學生之間互相學習的氣氛,老師重新安排了所有座位,於是,按照成績,顧從楊自然而然和楊姍姍坐在一起。
麵對這一結果,萬分激動的楊姍姍一見到顧從楊便迫不及待地抱住她,美滋滋地蹭蹭:“真好。”
一旁正收拾東西的左希雅無語地看著楊姍姍,有些不高興地捏了對方一把。
麵對左希雅的舉動,楊姍姍誇張地叫了一聲,可仍舊死死抱著顧從楊不鬆手。由於挨得太近,楊姍姍甚至能聞到顧從楊身上的味道。仔細嗅了嗅味道,楊姍姍問顧從楊平時用的什麽:“你好香啊,楊楊,滿滿的奶香味。”
“我用的都是無香型……”一直以來用得都是趙嘉措定的生活用品,因此用的都是無香型沐浴露的顧從楊聞了聞自己的胳膊,發現的確有股奶香味,於是她解釋道:“可能是牛奶喝多了。”——為了長高,顧從楊差點拿牛奶當水喝,可似乎見效很慢,她到現在還不到一米五。
聞言,楊姍姍眨眨眼睛,然後背地裏偷偷試驗了一下,發現的確如此。不過,每天需要喝的牛奶實在是有點多,她喝了兩三天後見到牛奶就想吐。
……
“早上好,從楊。”一到教室,換上襯衣和V字形針織馬甲的楊姍姍便率先和顧從楊打招呼。
聽到聲音的顧從楊立馬抬眸衝著楊姍姍笑了笑,禮貌回應:“早上好,姍姍”
“昨天的數學作業好難,從楊你寫完了嗎?”落座後的楊姍姍隨即拿出還未寫完的卷子,問顧從楊有沒有寫完。
聞言,顧從楊放下手中課本,看向楊姍姍手中的試卷:“我寫完了,你是哪裏不會?”
“這裏,我卡在這裏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將試卷遞給顧從楊,楊姍姍指了指自己不懂的地方。
先將題目看了一遍,又將楊姍姍寫了一半的解答審視了一遍,找到問題的顧從楊略微思考一番便告訴對方是哪裏出了問題,接著提供了兩個解題思路。
在顧從楊的提點中豁然開朗的楊姍姍不斷點頭,然後循著顧從楊的解題思路將解答寫了出來。
在楊姍姍寫答案的時候,顧從楊不經意之間看到了和方斯苗一起抵達教室的何蘭,注意到對方臉上眉飛色舞的笑容,莫名有些發愣。而何蘭在注意到顧從楊的視線,四目相對一秒便恍若無物地挪開,仿佛什麽都沒看到。
麵對何蘭的舉動,如果說顧從楊一點都不難過那肯定是假的,因為在她的記憶中,何蘭曾是比較好的那種朋友,雖然不能和從小一起長大的索羅斯比,但她們原本可是實打實做了三年初中同桌,連高中也做了一年同桌方才分開,而現在,她們居然隻做了一年多的同桌就分開了,甚至有了點不歡而散的味道。
再加上,自從顧從楊和何蘭分開坐以後,對方再也沒找顧從楊說話,路上遇見也隻是淡淡地點頭,仿佛隻是認識而已。那種感覺讓顧從楊覺得莫名得無所適從,有時候顧從楊甚至會聽到何蘭喊她,但是一回頭卻什麽都沒有。
因著這件事,有時候,顧從楊會想: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她們就走向了岔路口。明明按照原本的印記應該彼此陪伴,怎麽偏偏忽然走出兩條路?是因為她已經二十八歲了,所以才和十三歲的何蘭之間出現代溝,還是因為當初的選擇不同,最後的結果也不同?
“我寫完了,從楊。”終於把答案寫完的楊姍姍仔細看了一遍過程,隨即語氣頗為開心地告訴顧從楊,帶著點求誇獎的口吻。
被喊到名字的顧從楊收回散發出去的思緒,而後將目光落在卷子上,認真看了一會,笑盈盈地誇獎楊姍姍聰明。
說句老實話,對顧從楊來說,楊姍姍十分好相處,是個非常好的同桌,除了偶爾會動手動腳。不過,顧從楊最近發現對方好像有點奇怪,時不時就會盯著坐在前麵的何煦發呆——由於新安排的位置上,因此坐在顧從楊和楊姍姍前麵的人是何煦和邱雲澤,於是楊姍姍一發呆顧從楊就注意到了。
當時安排位置的時候,班主任有問過顧從楊她們要不要和邱雲澤他們換一下,讓她們坐在前麵。然而麵對這個建議,顧從楊和楊姍姍齊齊拒絕,說自己看的到黑板,完全不用和男生們換。
見她們不願意,老師便什麽也沒說。等老師走後,楊姍姍看看顧從楊,顧從楊看看楊姍姍,兩人都在想對方是什麽情況。
……
此時,解決完難題的楊姍姍一交完作業便從身上摸出手機給顧從楊看黏黏,等視頻看完她方才起身開始做正事,去幫白如雅畫板報。
目送楊姍姍離開的顧從楊則重新看向課本,將某些重點勾畫下來,順便默記了一遍。
這天,快放學的時候突然下了大雨,於是自習課上,楊姍姍瞧著外麵的瓢潑大雨時不時念叨她沒帶傘回家不方便的事情。一般情況下,餘小澈聽到這話都會接茬,積極地告訴楊姍姍她可以把她送回家,可今天卻一言不發,仿佛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