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因銜愧世子訴衷曲
薛丁山說著話,情緒有一些激動,“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聽信樊龍之妻的陷害對你妄加指責;我不該不念舊情對你仗劍相向;我不該不查詳情就把你休回了寒江關;更不該對你百般冷淡沒有半點溫情……過去的種種事端都是我的錯,是我的反複無常,薄情寡義傷了你的心。我知道,我沒臉再請你寬恕我,更沒臉請你能諒解我。可是我,我……唉!凝卿,這麽多年了,我厭了、倦了、怕了,真的不想再鬧了,想停下來歇一歇。我受不了了,再這樣鬧下去我非瘋了不可。凝卿,你別再這樣了。有什麽話你就直接說,有委屈就講出來,有氣就撒出來,別再這樣折磨自己了。”
樊梨花如一尊玉石雕像一般絲紋不動地坐在那裏,望著菱花鏡一語不發。隻是,緊緊地咬著嘴角。
薛丁山勉強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在樊梨花的身後用雙手捧住了她的肩頭,盡量讓聲音柔和一些,說道:“我知道,我的反複無常已經讓你心裏有了芥蒂。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我就是有再多的悔恨也無法挽回過去發生的一切。我願意用我的餘生補償這幾年對你所有的虧欠。從今以後,我一定與你相濡以沫,共結白首。再也不讓你受一絲委屈,不讓你再傷心。賢妻,請你看在姐姐的麵子上再信我一回吧。”
聽慣了他的冷言冷語,忽然之間聽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樊梨花再也忍不住了。壓在心底的千般委屈,萬般愁苦刹那之間一起湧了上來。眼裏含著的淚水如泉水一般噴湧而出,撲到梳妝台之上嗚嗚咽咽哭出了聲。
樊梨花的哭聲雖然不大,隻是如輕風吹過竹稍一般嗚嗚咽咽。卻像一根根鋼針紮到了薛丁山的心上,讓他的心一陣劇烈的抽搐。俯下身柔聲勸道:“我知道,這些年讓你受了太多的委屈,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平日太任性冷傲、多疑自負。是我辜負了你的情意,傷了你的心。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贖不了我的罪孽。要打、要罵都隨你。不要哭了。再者說,如今尚是你我的新婚之期,你這麽哭多不吉利啊。聽話,別哭了。啊!”
樊梨花一開始隻是低低的啜泣,讓他這一勸反而失聲哭得更厲害了。薛丁山讓她哭得五內如焚,手足無措。隻得溫存地摩挲著她的肩背勸道:“小姑奶奶,我求求你,別再哭了。你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讓別人聽見又要說我欺負你了。”
樊梨花仍然趴在梳妝台上哭聲不止。薛丁山實在沒辦法,隻好靠在梳妝台的旁邊,撫著她的肩頭任由她去哭。自己卻也忍不住熱淚盈眶,仰麵望著天花板不讓自己的淚水落下來。
好半天,樊梨花的哭聲才漸漸止住,慢慢地抬起頭來,滿含淚水的一雙秋水已經被血絲布滿了。薛丁山忙拿過一方羅帕,為她擦拭淚水,說道:“哭夠了?”樊梨花奪了他手裏的帕子,一邊拭淚,一邊哽咽著說道:“我心裏難受哭一哭都不許嗎?就是你欺負我了,我就是要哭。”薛丁山聽她含嬌帶嗔的說了這樣一句話,忍不住“撲哧”笑了。說道:“好,好,你想哭就接著哭吧。我先去睡了,什麽時候哭夠了叫我。”
樊梨花止住淚水,說道:“人家心裏難受,你不說勸慰勸慰先想著要去睡了,我就知道你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薛丁山笑道:“這是什麽話?我勸你,你說我不許你哭。我讓你哭,你又說我不把你放在心上。那你讓我可該怎麽辦才好?”樊梨花讓他說得啞口無言,慢慢低下頭,雙手綰著帕子抿嘴一笑。薛丁山笑道:“怎麽,不哭又笑了?”樊梨花說道:“我哭累了,哭乏了,不想再哭了,不行嗎?你想讓我哭啊?那我還哭。”一邊說著話,一邊在梳妝台之上作勢又要哭。薛丁山連忙說道:“千萬別啊,你再哭我真受不了了。笑了就是不生氣了?”樊梨花微微一笑,說道:“我什麽時候生氣了?”薛丁山關切地看著她,問道。“沒生氣哭得那麽厲害?”
“唉!”見薛丁山發問,樊梨花長歎了一聲,說道:“我就是心裏憋悶得難受,就忍不住了。”薛丁山含愧說道:“都是我不好,平白的讓你受了許多委屈,難怪你心裏不舒服。你心裏難受,我的心裏又何嚐好受呀。”
“不,是我不好。是我隻顧沉浸在自己往日的傷痛裏自怨自艾,隻知道怨恨你薄情。沒能顧及到你的難處和委屈,沒想過你需要什麽,想要什麽。是我沒有盡到為人妻子的責任。如果每次鬧誤會的時候,我不是意氣用事一走了之,而是和你好好談談,一起把事情弄清楚,也許就不會弄到今天這種地步了。是我太任性了,不僅給自己帶來了許多無謂的愁怨,也讓你受了許多不必要的委屈。”樊梨花微微仰麵看著薛丁山說道。“雲郎,對不起。”
薛丁山知道樊梨花對自己多少有一些怨恨,正為不知道該如何化解她心裏的怨恨而忐忑不安。沒想到樊梨花除了幾句含嗔帶嬌的埋怨不但沒有怨憤之語,反而自數不是。不由得心裏百感交集,鼻翼有些發酸,眼淚再次湧了上來。雙手緊緊地攥住了樊梨花的素手,淚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滑過腮頰打在了樊梨花的手上。說道:“傻丫頭,和你沒關係。都是我不好,是我心胸狹窄,脾氣太急躁,性情太高傲。是我根本沒有給你機會。你這麽說更讓我無地自容了。”
樊梨花被他緊緊地攥住雙手,粉麵上浮上一抹緋紅,心內一亂。微微含笑道:“你不是說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嗎?我不想再去糾纏,你也不要再自責了。更何況,過往的種種事端皆是事出有因錯不全在你,你不要把所有的過失都往自己身上攬,我不想你因為過去種種而耿耿於懷。這麽多年了,我的心你還不明白嗎?你能平平安安的,我就是再辛苦也值了。你若是為了過去終日惶惶不得釋懷,我這幾年的心不是白使了嗎?”說著話,抬起手來,用羅帕輕輕地為薛丁山擦拭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