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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真相大白(結局)

  第二天一早,我騎著黑曜離開了陳友諒,直奔臨安雙義寺。


  寺外,是兩隊頭紮頭巾的依仗軍隊,在日光下挺拔威嚴,我認得,那是大宋紅巾軍的隊伍。


  今日,是父親的生辰,林兒他也來了嗎?

  “來者何人速速退下!”正在思忖間,一聲厲喝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回首望去,喊話的是個軍官模樣的年輕人,我拉起馬韁斜睨他一眼:“大宋達定公主。”


  “公主?”劉福通聞言走近來,雪白的風鬢也在風中顫抖,他頗有些意外地看向我,轉而向身邊人嗬斥,“還不快參見鎮國長公主?”


  “參見……”眾軍將聞言,立即俯身欲跪。


  我擺擺手,製止了他們:“劉相,我不想聲張,皇上是否在此?”


  劉福通眯著眼,點點頭:“不錯。公主不遠千裏而來,所謂何事?”


  “我自然有我的主張,”我跳下馬,深深注目於他,“相信劉相不會過多幹涉。”


  劉福通冷笑一聲,以手捋須:“自然,公主要見皇上,是否該由宮人通報一聲。”


  “不必,我自己靜靜的去就好。”


  我無視他人驚訝的表情,徑直踏進雙義寺的大門,穿堂而入。


  “父皇,兒子替母贖過,還望您原諒母親。”


  還未踏進內殿,就沒來由地聽見這麽一句,我的心突突直跳,忍不住湊近了去。


  “當年穎州一役,向察罕帖木兒通風報信的人,正是母後。前些日子汴梁遭圍,母後為護孩兒周全,不幸中流失而薨。臨死前,她講當年的真相告訴孩兒。請您千萬不要責怪母後,她也是一時糊塗,如果不是失寵含恨,她也不至於出此下策。父皇,若是孩兒將您的仙軀同母後葬在一起,您不會怪罪孩兒吧?”正殿裏空無一人,隻有韓林兒略含啜泣的聲音在回蕩。


  我的心被緊緊的揪住,連呼吸都停滯起來,穎州父親戰敗被殺,通風報信的竟然不是陳友諒而是楊婉如!

  十年了,將近十年的時光,我用來去恨一個根本就不該去恨的人,為什麽命運會這般捉弄我!

  “皇上……”我踉蹌著走進去,眼前一片模糊。


  韓林兒驀然轉身,冷峻的麵容有片刻的驚慌,隨即沉靜下來:“皇姐為何突然折返?”


  我不管不顧地走近他,伸出雙手輕撫著他的臉頰,一滴淚緩緩滑落:“皇上害的姐姐好苦!”


  韓林兒玉容微怔,微微側了頭:“皇姐這話什麽意思,朕不懂。”


  “皇上不懂嗎?”我淡淡一笑,卻淒然無比,“皇上真的不懂嗎?你既然知道這一切,為何不告訴我?為何又舍得讓你的親姐姐去敵人那裏做臥底?就為了你這一身黃袍嗎!”


  “放肆!”韓林兒一掌摑在我臉上,火辣辣的疼。


  我扶著臉,跌倒在一旁,忽然笑了,扭頭注視著他:“很好,我一生辛苦為你,你卻一生都在算計我。可你總得告訴我一句,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就為父皇將這個位置交給了朕,就為朕是天下之主、真龍天子。”韓林兒麵上青筋暴起,他指著我大聲嗬斥。


  “是嗎?”我搖晃著站起來,眼神似刀,“我一直很疑惑一件事,為什麽楊婉如和劉相交情匪淺?為什麽劉相如此野心勃勃之人卻幾次忠心護你?除非……”


  “你在說下去就是忤逆!”韓林兒快步走上前,聲音提得更高。


  “除非你根本就是劉相的私生子!”我再也顧忌不得,向後一退避開了他,嘶聲喊著。


  韓林兒頓住,臉色鐵青,忽然綻出一絲冷酷詭異的笑:“皇姐不要逼朕。”


  “究竟是誰在逼誰?”我毫不瞬目地盯視著他。


  韓林兒的臉色緩和下來,他微笑著說:“皇姐,若你肯回來幫我……”


  “助紂為虐嗎?”我冷笑一聲。


  “你別怪我無情,”韓林兒的聲音突然陰冷下來,“來人,將這個刺客拿下!”


  “刺客?”我的心頓時寒如冰雪,緊接著,無數兵卒提劍破門而入,眼看是走不了了,我反而覺得是種解脫。


  再也不看他一眼,我木然地向後退一步,被身邊的士兵架走。


  被幽禁的日子就此開始,上鎖的鐵門鐵窗,暗無天日的空間,這些都不足以抹平我心底的痛。


  大約一個月後,韓林兒來看過我一次,他隔著窗子說:“吳國公在應天大敗陳友諒,陳友諒丟兵棄甲,逃亡老巢江州去了。朕已特封朱元璋為吳王,等他徹底繳清陳友諒的餘黨,我就將你送給他。到時候,該怎麽做,你自然明白。”


  明白,我怎麽不明白?

  無非就是想讓我在朱元璋身邊做內應,以隨時鞏固他的皇權。


  隻是陳友諒如此信誓旦旦,又怎會輕易大敗而還?


  對了,康信之,一定是康信之!

  天,為什麽我當時沒有告訴他,康信之是朱元璋派來的內應呢!

  又過了幾日,韓林兒大笑著告訴我:“你可知道陳友諒有多可笑?他好不容易打了場勝仗,卻枉死自己老婆。”


  我心下一驚,反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韓林兒道:“那陳賊出征前和妻子約定,如果勝還就舉紅旗歸,敗軍就舉黑旗歸。誰知道陳友諒多日連吃敗仗,好不容易勝了一局,居然和自己妻子開起來玩笑。他故意舉著黑棋回城,陳夫人倒是個氣性剛烈的女子,見到丈夫敗陣而歸,竟然懸梁自盡了。劉基都說,陳友諒與內,真鳳假龍也,你說可笑不可笑?”


  沈卿憐,這麽一個絕妙無雙的女子,居然也為了他而香消玉損。


  往日裏見她,還多少帶著些恨和無奈,今日再回想起來,我隻覺得悲涼。


  她沈卿憐也可為了陳友諒去死?為何我韓宛棠就要坐在這裏束手待縛?


  從那天起,我開始計劃著逃跑,奈何韓林兒的人看的緊,我總是沒有機會。


  一日夜裏,我忽然聽到屋簷上叮當作響,便驚醒地坐起來,向上麵瞧去。


  屋頂破了個大洞,一個黑影“咻”地竄下來,他一把除去臉上的蒙麵:“阿棠,是我,老趙!”


  我驚得跳下床,抓住他的雙肩仔細瞧量:“趙大哥!真的是你!你沒有死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漢王交代我救你出去,咱們先快點離開這裏吧。”趙普勝拉住我的手臂一個縱身提氣,旋上屋頂。


  路上我才知道,原來當年陳友諒並沒有殺趙普勝,而是偷偷藏下他的兵馬以做奇兵。


  原來這麽多年,我一直都錯怪了陳友諒!

  我們一路南下,抵達鄱陽湖,才知道鄱陽湖上戰雲密布,陳友諒和朱元璋之爭已到了生死一搏的致命關頭。


  此刻,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我與陳友諒,死生俱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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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真正到達鄱陽湖時,湖麵上旌旗搖曳,戰火紛飛。


  而那些旗幟儼然都是朱元璋的徽旗,也就是說,陳友諒敗了!


  “抓住陳友諒!”驀地,朱元璋的聲音從煙火繚繞的湖麵上傳來。


  我的心驟然冷下去,極力掙脫掉趙普勝的束縛,發瘋似德跳進湖裏,拚命地向陳友諒的戰艦上遊。


  箭矢飛蝗般密密麻麻地射進周圍的手裏,我費力地避開,終於勢頭緩了緩,我才好不容易扒上戰艇,然而,眼前的一切卻讓我驚呆了!

  隻見陳友諒直挺挺地站立在甲板上,目光如炬,麵沉如霜,仿佛是不倒的戰神。隻是,他的胸膛上密密麻麻地插著十幾支長箭,無一不向外滲著鮮紅的血。


  “陳友諒,我詛咒你終有一天,會亂箭穿心而死!”


  昔年的詛咒還在耳畔,我神情慌亂地撲上去抱住他,隻覺得如夢似幻。


  陳友諒回過頭望著我,目光溫柔似水:“你回來了,我還是等到了你。”


  “啊!”我腦中忽然“轟”了一聲,甚至聽不見自己的叫聲,被陳友諒帶到地上,掙紮著坐起來,抱住他。


  黑色的血從他的嘴角淌了出來,襯得那張無風微波的臉龐更加蒼白。


  我隻覺得心髒一陣抽痛,渾身血液都呼嘯起來,五髒六肺像受了擠壓,拚命想吐,頭一陣陣發暈,四肢也冰冷到麻木……我緊緊地抱著陳友諒,撕心裂肺地尖叫,仿佛不這樣,就無法壓製住內心劇烈的悲慟!


  我的眼淚落到了他的臉上,低低地嗚咽,痛到極致,喉間已然發不出聲音。陳友諒半睜開眼,最後一次望著她,那般不舍,那般眷戀,直到眼神開始渙散,直到我的臉開始模糊……


  “阿棠,對不起……原諒我,好不好?”他氣若遊絲地說。


  “陳友諒你這個傻子!”我緊緊抱住他,低下頭貼著他的臉。


  “若我做了楚霸王,你會否做虞姬?”陳友諒的聲音輕得我幾乎聽不見,“阿棠,我不要你做虞姬,你原諒我……”


  “是,是!我原諒你,你不要死!”我嘶啞得說不出話來,全是大聲吼出來的,但那聲音又卡著,喉嚨很痛很痛,需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發出這一點點的聲音……


  “謝謝……”陳友諒的手輕輕拂過我的臉,微微一笑,在我的懷裏死去,便是來世,也會記得這樣的溫暖。


  沒有人再說話,我喘著氣,隻是緊緊地抱著陳友諒。


  天地間隻剩下冰冷的雨聲,和野風低低的嗚咽聲。


  我已經哭不出來了,他的身體越來越冷,無論她如何用力抱緊他,都是枉然。


  “陳友諒,你記住,我和你,若非生離,不做死別!”這句話說完,我猛地操起地上垂落的箭矢,朝著自己的胸口當心一擢,生猛地疼痛鋪天蓋地而來。


  “阿棠!”遠處,仿佛有人驚呼。


  “你若是楚霸王,我怎麽忍心你一人地下長眠,我會隨你而去,隨你去天涯,隨你去海角,我是你的虞姬,永永遠遠,隻屬於你的……”


  眼前漸漸黑了,我再沒有半分力氣去說什麽,斜斜地倒在他身上。


  我這一生,直到死的這一刻,才終於體會到相愛的幸福與快樂,即便是死,也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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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當刺目的陽光再次奪入我眼眶時,我才發覺自己並沒有死。


  “阿棠,別動。”有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我茫然地去分辨,對,這是劉基的聲音。


  劉基,怎麽會是劉基!


  我訝然地轉過頭,正巧碰上劉基關切地雙眸,顫聲道:“你救了我?”


  劉基點點頭,滿麵胡子邋遢,神情蕭索,我大力推開他,嘶聲哭喊著:“你為什麽救我!為什麽不讓我跟著他一起死?”


  “因為你懷孕了!”劉基快步走到我跟前,握住我的手,神情肅穆,“懷孕三個月,是他的孩子,你想不想讓這個孩子生下來?”


  我通身一震,呆愣在原地,我,懷孕了……


  我居然懷孕了!


  我該怎麽辦?生下肚子裏的孩子,還是帶著孩子一起去死?

  “不,不對,我怎麽可能生下來,朱元璋一定會殺了他的。”我搖頭。


  劉基握住我的手更加用力:“吳王的手下錯手殺了漢太子陳善,他知道,那孩子極有可能是他與你的骨血,心裏對你愧疚萬分。他已經決定,隻要你願意,就把這個孩子當成自己親生兒子一樣對待。”


  我怔怔地呆在原地,劉基又說:“棠兒,稚子無辜啊。活著才有希望!”


  我轉眸看向他,喃喃道:“稚子無辜……”


  八個月後,我產下一對雙生男嬰,朱元璋為孩子取名朱榑、朱梓,當真視若己出,十分疼愛。


  而我,也已產後大出血之名央劉基推脫,說我再也不能行房中之事。


  龍鳳十二年五月,張士誠滅亡在即,朱元璋發表《平周檄》,雖然仍用“皇帝聖旨”和龍鳳年號,但公開宣布了對白蓮教紅巾軍的背叛。於是,小明王韓林兒的存在不僅於他無助,而且成為他建國稱帝的嚴重障礙。


  十二月,在徐達、常遇春包圍平江,東吳滅在旦夕的時期,朱元璋遣大將廖永忠迎接小明王自滁州來應天,在瓜洲渡江時,暗中將船鑿穿,韓林兒沉江溺死。從此,朱元璋不再用龍鳳年號,宋政權也最終結束。


  在南征北伐不斷取得勝利的情況下,至正二十八正月,四十歲的朱元璋告祀天地,於應天南郊登基,建國號大明,改元洪武,以應天為南京,封馬氏為皇後,我為達定妃。


  我知道,鬥爭還沒有結束,一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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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終於結了,末末最近真的很忙很忙,因為要考研,哎,很無奈的事情,而且考慮到本文很撲街,所以就提前結了本文。


  也許這個結尾並不是很盡人意,但我也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了,抱歉各位讀者,日後有空我會再好好修改修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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