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歲華記
江畫意怕蕭少晗又要接著說什麽驚世駭俗之言,看向了山林上的挹翠亭:“少晗大哥,這裏距挹翠亭約莫多久?”
江畫意雖然比一般女子成熟,但到底是個小姑娘,哪裏經得起蕭少晗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撥。
蕭少晗見江畫意轉移話題,也就不繼續逗她了,認認真真回答了江畫意的問題,才一邊引著江畫意上前一邊為江畫意述說這挹翠亭的來曆。
江畫意和蕭少晗漸漸入了山林深處,蒼翠綠葉掩映著,漸漸看不清兩人的蹤跡了。
挹翠亭風景的確極好,當江畫意就著挹翠亭往下極目而眺時,整座皇宮連同層層疊疊的山林盡收眼底。
登高望遠,江畫意的心境也因為這眼界的開闊而開闊了許多。
不由得感歎道:“少晗大哥,你是怎麽發現這個地方的?當真是觀景的好地方。”
蕭少晗負手站在江畫意身旁,望著麵前這開闊的天地,眸光漸漸變得輕柔:“小時候,我不喜歡與人接觸,便常常喜歡一個人走,走著走著,便偶然之間發現了這挹翠亭,而後,便是經常來這裏。”
“若是有什麽不悅之事,不順心之事,當見到這一片開闊的天地,便是全都散去了。”
蕭少晗的聲音聽起來極平淡,眼神中真情流露,卻是極其動人。
他自小被父母留在帝京,一個人久了,心也硬了,冷了,見著這些天地遼闊之時,卻能擁有獨一無二的柔軟。
江畫意知曉蕭少晗的過去定是極不容易,或者說,除了與父母常在一處的太孫殿下,身為魏王世子的蕭少晗和身為韓王世子的蕭文璉都不容易。
正是需要父母關愛的年紀,卻是一個人生活在這波譎雲詭的帝京,江畫意尚且有宋玫虞相護,宋玫虞死後,還有定北侯府親人相護。
可蕭少晗,卻始終都是一個人。
世家大族爭鬥尚且可怖,更何況皇家?
江畫意不知道蕭少晗經曆了什麽,但她能夠想象蕭少晗經曆過什麽,心裏忍不住有些微疼。
江畫意看向蕭少晗,綻放了一個瀲灩的笑容:“以後,我陪你一起來挹翠亭看天地,可好?”
江畫意是寡淡的,江畫意的感情卻如其人不同,細水流深中自有一股女兒的柔情。
可是,她卻並不喜表露自己的感情。
突然有這一番表露心跡的話,蕭少晗心裏軟了。
這下,輪到他麵帶異常了。
江畫意瞥見蕭少晗的麵色,開懷而笑。
兩人在挹翠亭中,聊天聊地,相談甚歡。
有人歡喜有人愁。
“嘖,真不知道是在聊什麽有這麽開心。”
宋無塵靠在一棵大樹上,潮濕的水將他的衣衫微微浸濕了,他卻是雙眸緊緊盯著挹翠亭中歡聲笑語的二人,麵帶不虞。
他自蕭少晗江畫意兩人遇見後,便一直緊隨其後。
兩人上了挹翠亭賞景,他便沿著另一邊的山林找到了這棵可以將兩人的交流盡收眼底的大樹上靠著。
半晌,宋無塵臉上不虞的神色卻是悄然淡去了。
和蕭少晗在一起的時候,江畫意臉上的輕鬆顯而易見,而她看向他的眸中,也有待他人都不同的情愫。
他們倆能在一起,倒也是挺好的。
宋無塵目光陡然鬆了鬆,複而嘲諷般地一笑:“我還真是什麽時候都能遲一點啊。”
……
而另一邊的宋嵩陽和江遲月,同樣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著,卻是不一樣的畫風了。
江遲月拿著筆紙揮毫灑墨,認真進行自己的大作。
宋嵩陽本秉著非禮勿視的念頭,但在一旁坐了許久,江遲月也沒有理睬過他,不由得有些無聊。
忍不住看向了江遲月,好奇的問道:“遲月妹妹,你在幹嘛啊?”
江遲月聽聞宋嵩陽的聲音,本來眉頭欲皺的,卻是想到了什麽,道:“我在工作,你不要打擾我,就幫我把風就行了。”
宋嵩陽聞言,點了點頭。
心裏卻是更加疑惑了,江畫意是在完成什麽工作,還需要人把風?
終於,宋嵩陽忍不住了,經過了好大一半天之後,又看向了江遲月,“你在畫什麽?”
江遲月抬頭看了宋嵩陽一眼,卻是神秘兮兮地一笑:“美人圖。”
宋嵩陽微訝:“美人圖?”
江遲月又開始了自己的工作,一邊畫一邊道:“對啊,帝京最齊全的美人圖。”
她呆在殿中實在無聊,倒不如到這安靜的書院裏畫畫草稿。
好在宋嵩陽作為魏王世子伴讀要跟著魏王世子一起在宮中讀書,知道有什麽地方僻靜,要不然,她可就得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了。
江遲月認真地畫著自己的圖,看著就不是很想搭理自己的樣子,宋嵩陽看了江遲月一會兒,便是不再多言了。
一時之間,供學子們讀書的地方倒是安靜了下來。
可是片刻後,耳尖的宋嵩陽卻是突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窸窸窣窣的,在這周遭的一切安靜中顯得格外突兀。
宋嵩陽眉頭一皺,正欲出聲,卻是被江遲月抓住了手,示意他不要打草驚蛇。
然後,江遲月便拍了拍宋嵩陽的背,示意他打頭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宋嵩陽點了點頭,便放輕腳步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走了過去。
發出聲音的地方是上書房平日裏堆放藏書的地方,是上了鎖的,宋嵩陽心裏一凝,便是轉過身對著江遲月看了一眼。
猛然推開門的時候,宋嵩陽立刻閃身上前欲對那人出手。
“啊!”
在藏書房裏翻箱倒櫃的,是一個宮女,看著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
看見有人來了,宮女手裏拿著的書立刻掉在了地上。
是一本《歲華記》,看起來不過是一本再普通不過的書。
“你是什麽人?來這裏幹什麽?!”
宋嵩陽冷聲嗬斥道,心裏卻是微凝。
“宋小侯爺恕罪!奴婢……奴婢隻是想借本書看?”
藏書房的鎖乃專人所管,宋嵩陽一聽此言,看向淚眼朦朧的宮女,卻是冷言道:“今日年宴,各宮宮女都忙不過來了,你怎麽還到此借書?何況藏書房的鎖乃徐公公保管……”
宋嵩陽的聲音逐漸冷凝:“你若不說實話,我便帶你去見管事公公,讓他查查,到底是哪宮宮女疏於職守,再帶你去慎刑司,看看你到底是怎麽偷到了鑰匙。”
宋嵩陽平日裏溫和有禮,可是對待正事的,卻是難得一見的認真和嚴苛。
江遲月在一旁看著這樣的宋嵩陽,突然之間愣了愣。
宮女聽得宋嵩陽這話,麵色卻是立刻蒼白了。
慎刑司是個什麽地方,便是你沒罪,進去一趟出來也是半條命就沒有了。
“求小侯爺不要告訴管事公公……我……我……”
宮女麵色慌張,咬了咬牙,便將事情和盤托出了,一下子跪在地上道:“是有人給了我鑰匙,命我來藏書房尋這本書。”
宮女慌慌張張將書起來,正是剛剛那本歲華記。
宋嵩陽冷眼看了宮女一眼,便是將書接了過來。
宋嵩陽隨意翻了一翻,卻是見上麵隻是記載了一些遊玩雜記,看起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
宋嵩陽看了宮女一眼,冷冷道:“是誰命你來取這本書的?”
宮女搖頭:“奴婢不知,奴婢是昨夜見到了他,他蒙著臉,奴婢看不清,奴婢隻是見他銀錢給得多,所以才會做出這種事情,還請小侯爺放過奴婢,不要將奴婢抓去慎刑司。”
說完,宮女便一個勁兒在地上磕著頭。
江遲月看著這宮女,心裏不由得想起了史書中介紹的慎刑司所用的各種刑具,便也明白了這宮女為什麽會這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