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宮中之變
好好一個小青年,氣勢洶洶地來,又哭著走了,讓人看見像什麽樣子。
但想起酒兒似乎最近也經常如此,折思和折寧也沒好哪去,君留山都有些無奈了。
攝政王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有這樣的天賦。
還好沒有給京城那些人見著,否則恐怕要嚇得多少人跌出轎子摔下馬的,走路的都能平地倒,放說書的嘴裏就是“且看那諸男兒傷心別去,嬌嬌郎含淚赴清池,慘遭攝政王無情踐真心”。
淳榮王府臉麵是真的別要了。
君留山自娛自樂地想了一會,以手扶額,揮開了這個糟心的聯想。
林興修來去匆匆,也忘了問他外麵如何了,折思他們都不把事情往他麵前報,君留山一下閑下來還有些不習慣。
也有些掛心和擔憂。
焚仙門做事不講究手段,是朝廷最難應付的一種敵人,將士也沒有和這種人敵對的經驗。
他也就這一次還能威懾住他們了,若是不能一次解決,大漠估計又要僵持上許多年,之後邊關戰亂四起,也沒人來關心大漠之事了。
更壞的結果是,那些人若趁朝中無力管轄,對大漠的城池展開屠殺,死傷的人就不止是蟲害帶來的這一些了。
也不知酒兒那邊研究得如何了,能徹底克製蝗蟲,他們才能放手去做。
君留山撐著身體躺下,側頭望著窗外,盡管又開始困倦卻也不肯合上眼休息,還在思索著那些勞神費力的事。
酒兒已經日以繼夜地研讀那卷記載,又和城中醫師一同討論藥方和應對行屍之法,雖然還沒能成功,但也已經有了思緒,隻要再有一段時間,一定能夠成功。
隻是她心中壓著君留山之事,新藥又遲遲沒有成效,現在連見都不敢來見君留山,君留山也就無從知曉她的進度。
擔心蝗蟲之事的也不止是君留山和在大漠裏的人,還有京城裏的那一位天子。
君後辛才接到了黑袍人襲城,以及能讓人變成行屍的蝗蟲的消息。
當年大戰的事他並不清楚,唯一知道的就是戰王戰死及君留山和戰王戰死有關,這一次還打算用此事對付君留山的。
但大漠裏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連他都不再分心去關注楚家舊部和君留山的事了。
突然出現的蝗蟲,前所未聞的行屍,潛伏在大漠深處的黑袍人……
“王爺呢?朕不是說過,為消滅蝗蟲,若有必要,你們可以協助攝政王的嗎?為什麽看著他重傷!還有,那些黑袍人是什麽來曆,又想要做些什麽!”
君後辛背著手在高台上來回地踱步,看見跪在下麵的暗衛一臉為難地沒有說話,幾步下來一腳將人踹翻了。
“朕在問你話!”
暗衛迅速爬起來連連磕頭。
“回陛下,當時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我們的人都被限製在了城中,攝政王那邊發生的事是過後才知道的。”
“黑袍人……屬下等無能,還未能查出!”
君後辛差點就要暴跳如雷了,甩袖又是一腳踹出,直接將暗衛踹飛後背撞在了門檻之上。
殿外的人聽見裏麵的巨響都抖了一下,低垂著頭屏息凝神,不敢發出絲毫的動靜。
陛下近來越發的暴躁,朝中大臣吃掛落不說,他們這些禦前伺候的更是首當其衝,每日都會有那麽幾個運氣不好被拉出去打板子的。
“廢物,都給朕滾出去!”
內外的人都嚇的又是一抖,裏麵的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馮公公都扶著帽子幾乎是用跳的從門檻後跌出來,然後慌忙關上了門。
聽動靜,裏麵又摔了杯子掀了桌子。
馮公公扶正帽子拂袖回過身來,壓低了聲音瞪了一眼都眼巴巴等著他拿主意的宮人。
“還在這裏湊著做什麽,去給陛下泡茶拿東西去呀。還有你們這些侍衛,不想挨板子就退開一點,遠遠守著就行了。”
見人都還沒動,馮公公一巴掌扇在一個小內侍身上:“發什麽愣,還不快去!”
眾人回過神來,連忙踮著腳跑了,侍衛也小心按住配劍離遠了些,就剩下馮公公一個躬身低頭地守在門外,豎著耳朵聽著裏麵的動靜。
過了半晌,裏麵才安靜了下來,但君後辛沒出聲,馮公公也不敢動。
眼看著都要到傳晚膳的時候了,裏麵才傳出君後辛不耐煩的聲音。
“行了,給朕滾進來!”
馮公公連忙朝遠處一招手然後推開殿門,捧著水盆、白巾、新衣、發冠梳子等物的內侍們閉緊了嘴深深埋著頭走過來,跟在馮公公後麵小心跨進了殿。
裏麵不出所料是一片狼藉,沒捧著東西的內侍輕手輕腳地上前收拾,馮公公帶著人給君後辛梳洗更衣。
君後辛閉上眼任濕潤的白巾拭去臉上手上的汗水和汙痕,又抬起手臂讓人換下身上弄皺的袍子,散亂的發也要重新梳束過。
坐到龍椅上等著人收拾打理,他看了眼大氣不敢出的馮公公皺起眉擺了擺手。
“一會你去和太後通報一聲,今日政務繁忙,明日朕再去請安。”
“是,陛下。”
殿中人悄悄鬆了一口氣,知道剛才那場算是過去了。
馮喜等伺候著君後辛睡下了退到守夜的耳間裏,才擦了一把汗,旁邊小內侍連忙上來給他寬衣脫靴,又奉茶捶肩地討好笑了笑。
“公公,今天公公受累了。”
馮喜躺下去都能聽見身上的骨頭在哢哢作響,沒能搶到捶肩的內侍跪到腳踏邊給他捏腿。
他長歎了一口氣,半閉上眼翻過來趴著,讓人給他先捶捶腰,肩上的手也移到了額頭上輕柔地按壓著。
別的不說,這些能在貴人麵前露臉伺候的都有一手好的按摩技藝。
輪到自己享受的時候,是真的舒適。
也無怪乎人人都想往高處爬啊。馮公公感歎著,讓人再給他按重一點。
給馮喜按頭的小內侍邊使著勁邊斟酌著和馮喜說話。
“公公,陛下今日做什麽發這麽大的脾氣?”
馮喜懶洋洋掀起一邊的眼皮,睨了那小內侍一眼。
小內侍陪著笑手上動得更勤快,馮喜又把眼睛閉了回去。
“這是你該打聽的嗎?”
“奴婢這不是怕哪天挨了打。奴婢自己挨打沒什麽,就怕氣著陛下,還連累公公。”
小內侍從一旁取了藥膏來,打開蓋子來是清淡的木香,指尖沾上一點,給馮喜抹在額角,指腹揉抹著讓藥滲得更快。
平日裏他們隻要注意著在陛下上朝後,以及朝裏的大人們來的時候,注意著氣氛,手腳再小心點,也就還能躲過板子。
君後辛一般是不會把心思分給宮人的,想要發泄脾氣的時候往往指著做事讓他看不順眼的。
小內侍是新被調到君後辛跟前的,還沒像今天一樣見過君後辛發這麽大的脾氣。
馮喜在按揉下慢慢舒展了眉頭,一時沒說話,小內侍也不敢問第二遍。
本來暗衛來報消息,君後辛是都會把人清出去,就留馮喜一個人還能在裏麵遞東西。
今天暗衛來得急了些,人退到一半條子就到了君後辛的手上,然後就是震怒。
嚇得這些小家夥都不敢動作,才被看見了後麵的事。
等明天起來,估計禦書房的人又要換上一波了。
不過眼前這一個倒是機靈的,一個屋子的就他跪得最快,趴地上半眼都不敢看,跑得也快。
伺候人也還算貼心。
馮喜換姿勢躺平在榻上,擺擺手,讓其他人都下去就留下了這一個繼續伺候。
“你叫個什麽?”
“回公公,奴婢跟了爹爹姓林,小名二伢。”
小內侍替馮喜解了髻,拿著梳子一點一點地順著發,半點不讓馮喜覺得有拉扯之感。
馮喜也分不清是“嗯”了一聲還是哼了一聲,等到全部頭發都梳好了,十指又觸上發間的穴道後,才昏昏欲睡地開了口。
“行了,以後你就跟灑家身邊當個徒弟,記著好生地伺候陛下。”
爹爹不是生父,往往指的是宮裏的養父,要沒個養父,也不能這麽小就能指到皇帝跟前做事。
也就才十五六呢,還真的是個小內侍。
姓林的……先帝朝的秉筆太監就是姓林,當今登基後,那位林公公就榮養了去。
他當初也是跟著爹爹姓了馮,隻是他爹爹管的是禦膳房,不怎麽能露臉,等他到了陛下的麵前都年過而立了。
“二伢不好聽,入不得陛下的耳,以後你就叫林善吧。”
“人呀,小善做事,大善做人,在宮裏,就要做人做事都善才行。”
林善跪到腳踏上,驚喜地給馮喜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
“林善謝謝師父!”
“起來吧,過兩天再敬杯茶就算成了,這兩天先免了,陛下心情不好。”
馮喜在他頭上拍了拍。
“記住了,以後聽見攝政王了,就機靈著一點。”
“像今天這樣,該跑出去就跑出去,別在陛下跟前礙眼。”
林善替馮喜蓋上被子應是,又拿著把扇子在一旁給他扇風。
馮喜也累得緊了,閉上眼沒一會就睡了過去,在君後辛醒之前,會有其他宮人來叫他的。
林善守著他一宿,一直在不急不緩地搖著扇子,也沒睡覺。
聽著外麵傳來寅時的打更聲,他輕輕推了推馮喜。
“師父,寅時了。”
馮喜一個翻身就起來了,眼神清明絲毫沒有才醒的迷蒙。
林善放下扇子要來服侍他,馮喜擺手,站起來自己穿衣束發。
“去,讓人都起來準備著了。”
“是。”
林善小步快走了出去,在倒座和後座裏休息的內侍宮女,還有守在寢殿外間的內侍,都陸續爬了起來。
小廚房的灶燒了起來,燈籠裏燃了一夜的半截蠟燭換上新的,皇帝今日要穿的衣服三四個女官送到偏殿熨整,佩飾、頭冠一樣樣地配好。
侍衛們也換了班,執兵著甲肅穆挺拔地守在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