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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母子亦隔肚

  今日是朔望朝,一般不會像平時朝議那般拿出許多的事來吵吵鬧鬧,君後辛的心情也會好上一些。


  朝會之前本還要去給太後請安,聆聽教誨,彰顯孝道。


  隻是前三代的那位太後年紀大,就把請安改成了下朝之後,午間一起用膳,之後就一直變了過來。


  寅時過半,君後辛被請了起來洗漱,再用了幾口早膳,就要去上朝了。


  今日在京七品之上的官員都要來,君後辛也終於不用聽著一群人在下麵,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鬧得像是鬥雞一樣。


  朝會之上,除了宗人府的出來說了說兩家申請立世子的事,禮部提了一下加恩科的準備事宜,兵部上陳邊關已經平和之外,都沒出來找皇帝的不痛快。


  羅有恒和沈士柳都是穩立不動,周浩坤等人也是一言不發。


  早早下了朝,君後辛又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


  太後如今對君後辛的事插手得越發少了,母子倆不在一起,通過宮人傳話來往還是母慈子孝,見了麵坐一起,就沒什麽話能說了。


  “皇帝雖年輕,到底還是要注意龍體。”


  太後在受過拜見後,母子倆轉去內室,分別換下了華服,穿上常服隔著一段距離分別坐著。


  說著關心的話卻像是在例行公事,君後辛也就一成不變地回答。


  “謝過母後,母後也要保重鳳體。”


  太後和皇帝兩句來回之後就一起安靜了下來,殿內此時也無外人,也就不必明明無話可說還要裝模作樣。


  但君後辛還不能走,還要等著午膳之後才能離開。


  太後身邊的嬤嬤和跟著君後辛來的馮喜等人,在長久的沉默之後互相打了個眼色,馮喜向君後辛請示之後,一殿的人都退了下去。


  沒了人,太後歪靠在鳳榻之上,揉著自己的額頭。


  “哀家聽聞,皇帝最近常常責罰近侍?”


  君後辛也不再端著架子,端起茶盞來淺呷了一口。


  “誰又和母後亂嚼舌根子了?”


  太後懶得同他分說,隻淡淡提了一句注意分寸,接著又是無話。


  要說他們母子關係惡化,還是要從朝事上說起。


  之前君留山掌朝,誰都被他壓著,君後辛和太後就是天然的同盟,太後也確實為著唯一的兒子著想。


  但現在君後辛掌權,卻又對朝臣心生不滿,之後羅有恒站出替他排憂解難,他自然偏心向了羅有恒的清流一派。


  他也看出來了,這些人就算說話沒那麽好聽,做人沒那麽恭順,忠君的心卻是最不可動搖的。


  而太後卻在一次提出,要皇帝扶持外戚。


  太後是年紀大了,經過上次的事後已經不敢相信那些對自己示好賣乖之人,皇帝在她病時表現出的退避也讓她心寒。


  人老了就會疑心多,性格也會變得難以琢磨起來,太後一心想要給自己扶持一個真正的依靠出來。


  沈墨濃借著為太後侍疾的機會,總是會給太後說一些家中的趣事,勾出了太後對自己家的懷念。


  君後辛近來又忙於政事,她也就更看不見這個兒子,等和皇帝愈發無話可說的時候,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娘家人。


  外戚掌權,曆來為禍者甚多,先帝時期就為他把外戚打壓了下去,之後君留山也沒讓那些人露過頭。


  太後和君後辛說起時還有理有據。


  例如皇帝沒有兄弟,表兄弟就如親兄弟一般,又例如外戚沒有根基,能依靠的就是皇帝,用著可比那些在朝中樹大根深的派係放心得多。


  皇家子弟用著說不定會覬覦皇位,君後辛現在連子嗣都沒有一個,要是一朝出了意外,那些人就會乘虛而入。


  羅有恒、沈士柳之流,故吏門生遍布朝野,拉幫結派結黨營私已是常態,心中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維護皇帝。


  清流忠君,不過是為了名聲和名節。


  皇帝誰來做他們都能在朝上有立足之地,皇帝勢弱他們反而勢大。


  至於君留山一府更是不用說了,現在君留山離朝,皇帝看著得意,卻也沒能動到他的根基,待他回朝還不知有何光景。


  邊關不聽調令,現成的武將是沒有的,朝中的,誰知道他們私底下到底是哪一派的。


  想要在權勢之爭中真正取勝,就要培養能用又幹淨的真正的自己的班底,靠著現在那些扶不上牆的怎麽能行。


  還有什麽人比隻能對皇帝俯首聽命的外戚更好用的嗎,太後也知道母家的小輩中有好些個出彩的在。


  扶持起來也是順理成章,不像要啟用新人還要找個能壓過朝臣小心思的理由。


  若是看太後這些年的手段來推算,說家中有人能用也不是吹噓。


  太後這番話並無錯,局勢的分析也戳在了君後辛的痛處,但就是這樣君後辛才更是不滿。


  君留山好歹是名正言順的攝政王,太後呢?

  後宮不得幹政!


  扶持外戚,是要提醒他一下王安齡現在在哪嗎?!


  連帶他還會想到王如照肚子裏的那個孩子,他的皇長子,更是讓人糟心不已。


  君後辛開始還耐著性子勸太後幾句,太後還想堅持,君後辛直接冷了臉色堅決回絕了太後的提議。


  “哀家處處為你著想,皇帝就這麽辜負哀家的一片好心!”


  太後也脾氣上來,氣得直拍桌。


  之後兩人就沒能好好說過話了。


  太後覺著君後辛的翅膀硬了,已經不用她為他擔心了。君後辛覺得太後是病成了老糊塗,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在無人時,這對母子連話都不多說一句。


  倒不是說兩個人就真的關係無可挽回了,隻是現在誰都不願退步。


  君後辛更不願對君留山退讓後,還要對太後退讓。


  看看太後對朝政的了如指掌,朝臣中又有多少是太後的人?

  數來數去,滿朝站著幾個他的人?


  君後辛那日回去還招了太醫令過去診脈,太醫令戰戰兢兢地回稟皇上,是鬱結於心。


  之後君後辛連著喝了三天凝神順氣的藥。


  未免兩位主子再鬧出什麽不快,或者相對無言太久又生了暗氣,今日的午膳來得格外的快。


  沈墨濃還是親自端了藥湯跟著送膳的宮人進來。


  她來了,太後和皇帝都收起了情緒,擺出了平和溫馨的臉麵。


  君後辛讓沈士柳和羅有恒兩人共同主辦恩科事宜,對沈墨濃也要和善許多。


  “沈姑娘與太後和朕一起用膳吧,來人,賜座。”


  沈墨濃謝恩領受,在嬤嬤搬來的凳子上坐了。


  宮女和內侍分別上前布菜。


  食不言寢不語,太後和皇帝都想快快結束這一次的請安,分別動了幾筷子就都說不食了。


  沈墨濃也沒吃兩口就跟著放了筷,又勸著太後多喝幾口補湯。


  太後還是肯聽她的勸的,讓人再給自己和皇帝都舀了一碗,君後辛也隻能再把湯喝完。


  等君後辛將碗放下了,沈墨濃福身行禮。


  “太後娘娘、陛下,民女入宮已有多時,欲向娘娘和陛下請辭,還請恩準。”


  馮喜端上茶來給君後辛漱口,君後辛把手擦幹後又接了飲用的茶才看向沈墨濃。


  “沈姑娘想要回府了?”


  “哀家喜歡你,你這孩子就不能再多陪哀家一段時日?”


  太後不願放沈墨濃走,她正是需要貼心人的時候。


  沈墨濃笑了一下,柔聲安撫勸慰著太後。


  “能得太後看重是民女的福分,但一來不合規矩,二來家父年紀大了,民女該長盡孝膝下,三來陛下也知家父常年病痛在身,實在不能放心久離。”


  “隻要太後不嫌,民女以後願常常進宮侍奉太後跟前。”


  太後仍是不太樂意,喝著茶沒有說話。


  君後辛在賣太後一個麵子和不要節外生枝之間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和太後緩和一下關係。


  “沈姑娘孝心可嘉,丞相有女若此當真是好福氣。若是掛念丞相,朕可以賜下進出宮闈的腰牌,姑娘隨時可以回去看望丞相。”


  “且丞相每日都在前朝行走,沈姑娘也可使人傳信,同丞相約見。”


  沈墨濃貝齒輕咬著下唇,躊躇許久才緩緩一禮。


  “墨濃多謝陛下恩典。”


  太後放下茶盞,招沈墨濃到身邊去,拉著她的手和藹笑著。


  “哀家做主,讓太醫院每三日為你父親請一次脈。”


  “有太醫看著,你也不用太過憂心了。”


  沈墨濃沒有推辭,太後留下了人心情好轉,在君後辛告退時還真心實意地殷殷叮囑了幾句。


  君後辛離開慈寧宮後坐上肩輿,一邊閉目養神一邊問跟在旁邊的馮喜。


  “最近丞相傳信進宮了嗎?”


  馮喜小心低著頭答道:“三日前傳了一封,奴婢看過了,都是說的家常,還有讓沈姑娘盡心侍奉太後的話。”


  君後辛皺了皺眉,嗤笑一聲。


  “罷了,那個老狐狸。沈墨濃留著也好,正好看看什麽時候露尾巴出來,回了狐狸洞才不好逮。”


  馮喜沒有接話,專心盯著腳下的路。


  君後辛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對了,昨天禦書房的人,都換了吧。”


  “奴婢一會就去親自挑人。”


  馮喜絲毫不驚訝,隻是在君後辛收回視線後請示了一句。


  “隻是奴婢收了個徒弟,是個機靈的小子,想著以後讓他一起更好地伺候陛下,給陛下跑腿。”


  “哦?昨天在殿裏?”


  君後辛不甚在意地和他說著話打發時間。


  “是,是先帝身邊林公公家的小子,叫林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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