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朝事遷
“你們回去了,這些事情周將軍也會和你們說的。”
“但有一點我要先提醒你們,現在沈家那位出來了,還把自己的女兒送到了太後的身邊,不好對付。”
陳顯悉和文歡當年還是他的座生,在場也都是經曆過先帝朝的人,一下就反應了過來。
“沈丞相?”
之前還輕鬆的神色都被斂去,一群人端坐著擰起了眉。
“他怎麽出來了?”
“借著之前的瘟疫,向新帝引薦了一人解決了瘟疫之事,風光回朝。”
對於當年的座師文歡也是滿懷的警惕,而且之前的變數太多,他們在朝上的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沈士柳為何稱病多年大家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要說他現在沒有了狼子野心,誰都不會信。
他們這一次回去,又恰好遇上君留山不在,新帝立場不明,還不知道會生什麽樣的事端出來。
特別是,岑見不在隊伍之中。
陳顯悉麵色不由凝重,將酒杯倒扣到了桌上沒有了喝酒的心思。
“還有什麽事嗎?”
“有。”
文歡心情複雜地歎了口氣,苦笑著把腿盤了起來,做出了長談的架勢。
陳顯悉等人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神容嚴肅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去年王爺迎娶了林府的小姐為側妃,雖是新帝賜的婚,但王爺極為愛重側王妃,你們遇見了可千萬不要無禮。”
文歡說得萬分的懇切,唬得人一時還以為他要說些什麽辛秘之事。
連陳顯悉都沒能反應過來,就聽著他話鋒一轉,又開始胡說八道了起來。
“就算側王妃美若天仙,也不是我們能多看一眼的,你們這群人可要牢牢記住了。”
“要不然惹怒了王爺,連收屍都沒人能給你們收的。”
眾人靜默了一瞬,看著一本正經的文歡,磨磨牙,手上有什麽砸出去了什麽。
“你當誰都是和你一樣的傻子嗎?!”
“王爺迎娶側妃這麽大的事我們當然知道!”
文歡被一個杯子砸中了額角,“哎喲”一聲抱住了自己的頭,用袖子擋著臉扯著嗓子抗議。
“你們就不能聽我說完嗎?別砸了!郡主的事情你們知道嗎?!”
“停。”
陳顯悉抬手製止了群情激憤的眾人,把袖子拉好無事發生般坐了回去,理了理前襟。
“說吧,郡主又如何了?”
嘉禾郡主喜歡他們王爺他們都知道,但是看好他們兩人的沒有幾個,也就楚家舊部那群人一心要順著他們的郡主,也不顧王爺的感受。
文歡再一次正經了神色,抹掉臉上被灑上的酒水按膝坐直,目光也沉沉不見底。
“郡主成了王爺的正妃。”
“到底也還是如了她的意了。”
一個年輕一些的歎了一聲,在心中很是同情他們家王爺。
他們都不見得把這事當作什麽值得記掛的事,王爺喜歡誰才是最重要,他們會尊敬那位王妃,但後宅之事本就與他們無多大的幹係。
最多就是之後和楚家的舊部要更親近一些。
“這不是如了郡主的意,而是全了郡主的遺願。”
“王爺走之前,親自送得郡主入葬。”
“之後王爺回京,定然是要為郡主討回一個公道的,你們也準備好吧,王爺該要對九蠻動手了。”
遲了幾息,陳顯悉才失手打翻了酒壺,“劈裏啪啦”的聲音接連響起,不少的袍角袖角和各處竹席都被打濕了。
楚留歌之事君留山不曾讓人議論,知道事情的都因為各種原因閉上了嘴。
林眉是妖女的流言,能寫成話本和當作茶餘飯後的閑話,流傳到另外三國去,那是因為她的死而複生太過顯眼,連在王府之中都有那許多的揣測不安,在外人眼中又會是如何模樣?
此事之上堵不如疏,流言傳到了一定的程度,也就隻會是流言和笑談了。
但楚留歌的死不能。
生死之事,怎能閑談?
君留山不允許,也不舍得。
那是他嬌養大的妹妹,也是他虧欠至深的正妃。
“王爺他……郡主怎麽會突然亡故,又和九蠻有了什麽關係?”
陳顯悉揉了揉額,都不知道該先問什麽了。
“楚家舊部呢?”
文歡扶起酒壺,把剩下的酒倒在自己的杯子裏,舉杯向著天上。
“王爺自然悲痛不已,郡主是在流民因瘟疫衝擊王府時,為了保護王爺而死。”
“這一切都是顧明玨策劃的。”
“楚家舊部暫時被安撫了下來,這一次姚遠山跟著王爺去大漠,等他回來才能知道之後該如何對待他們。”
文歡一直準備著和他們說這些話,說清楚了,等回了京才不會措手不及。
朝堂上的事情尚好應付,就算沈士柳暗藏禍心,現在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做些什麽出來。
新帝要怎麽對他們動手,都先由著他折騰,王爺回來了自有安排。
唯獨楚家,若是楚家因著記恨,要與他們為敵,他們才是進退兩難了。
況且,以他們王爺的性子,文歡也沒有說錯,王爺定然是要找九蠻要個公道的。
若他們沒有記錯,顧明玨被叫回九蠻,是為了繼承蠻皇之位。
這件事一不小心就可能變成兩國之戰,大嶽將會腹背受敵,朝中也不得安寧。
“王爺走之前說了什麽?”
“隻和周將軍交代過,說了什麽我們都是不知道的。”
陳顯悉左手握拳抵著下頜,沉默了許久,抬眼環視過眾人。
“諸位,回京之後,謹慎行事,一切等王爺回來再做打算。”
眾人頷首,沒有一人神色有異,更多的是對嘉禾郡主的惋惜和悼念。
君留山手下之人年紀都不算太大,放在曆代的京官高位之中,甚至可以說年輕過了頭。
他們一些是君留山一手提拔,一些是自己毛遂自薦入了王府大門。
當年君留山啟用年輕的能臣是為了壓製老臣,穩固朝堂和政權。
而現在這些“年輕人”,陪著他征戰天下的野心可比那些老年人多得多,他們也更渴望建功立業。
君留山不怕讓他們知曉自己的強勢和狂妄,就算他和他們直說,要在短短幾年之內平定天下,他們也隻會一邊謹慎思索,一邊毫不猶豫地去做。
但同樣,這些人也要桀驁得多,因為他們都是君留山千挑萬選出來的治國之臣。
君後辛現在還掌握不了他們,君留山不肯讓他親政,也是因為他沒有這個能力駕馭朝堂。
君留山若是死了,沒有了君留山的壓製,這些人會將朝堂攪弄得不得安寧。
但至少現在君留山還有時間,君後辛也還有時間。
而到時候兩年之期結束,若真的無力回天,有君留山的遺命在,岑見哪怕再不願意也不會對天下亂局袖手旁觀。
如今在大部分人看不見的地方,亂局已現初勢,遲早會將天下都拖入漩渦的。
連林眉都有了一定的這個認識。
“他們也該走了一半的路了。”
岑見和林眉停在一處收拾整齊的圓廳之中,等著後麵的人跟上來。
岑見閑著無事算了算時間,使團如未耽擱,也就還剩半月進京了。
“這邊來得及,我還需趕回去才是,否則讓朝中看見不好。”
“朝中現在沒有多少王府的人在了,新帝若要問責也是輕易。”
林眉倚在牆邊把夜明珠拋上拋下,晃動的光亮讓人有些眼暈,林眉卻看得專注。
她對君留山的了解還是太少了,之前她還奇怪過,為何攝政王的手下,其實細數起來隻有那麽一些人。
“不單隻有這麽一點人的問題,還幾乎都是武將,上次王爺病倒,還有叛變之人出現。”
“都說攝政王權傾朝野,這麽些人也太有損王爺大權在握的權臣形象了。”
岑見失笑,有點難以想象他家表哥這兩年到底是怎麽過的。
“應是兩年之前陛下弱冠,王爺為了避嫌。”
勉強給君留山找了一個他們都不相信的理由,岑見和林眉說起了君留山從未和她細說過的一些事。
林眉眉尾逐漸揚起。
“長期來往王府的張將軍他們是和表哥一起,在戰場上拚殺出來的同袍。”
“他們和現在守在各處的將領一樣,都不會背叛王府。”
“但朝中總會有投靠之人,也不能全部拒之門外,心中不專者也算是放在那裏的誘餌了。”
林眉食指點著自己的側頰,思考著接了一句。
“也是拿給君後辛練手的人?”
“是,陛下也要學著掌控朝臣了。”
岑見點頭肯定了林眉的說法,倒是林眉自己愣了一愣,不知道是怎麽就能順口說出的。
難不成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君留山身邊待得太久,連她都不可避免地學會了他們的一些思維和行事?
她本就為聰慧之人,君留山不必特地教她什麽,點撥什麽,看得久了,又被趕鴨子上架撐過幾次場麵,難免學會一些她自己都未留意的東西。
岑見看得清楚,恐怕薛淨悟也看明白了,隻有這些個身處局中的人還不知道。
但不論怎麽說,這對君留山和林眉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除了我等離開的,還有些不曾明麵上偏向王爺,這倒是朝中的常用手段了。”
“因著王府這邊重臣的離開,陛下才能找出空子,為表哥和表嫂賜了婚。”
岑見也不怕林眉因此心生不滿,說得很是直白。
“表哥當時估計也是因為身體日趨衰弱,另有打算才順水推舟答應了婚事。”
“就算當時抬來的是一頂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