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國書
君後辛在第二日終於上了朝。
“今日朕有事要宣布,諸位卿家非有急事要奏,就都且先等上一等吧。”
他坐在龍椅上看著下麵的群臣,等了一會見他們都沒有人站出來,就朝馮喜一擺手,馮喜捧著已經擬好的聖旨站了出來,展開朗聲宣讀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去歲歲末至今,朝中不臣不忠者眾,朕除其冠服,依律問罪其人,是正朝綱,然亦使朝中諸部各司短缺,今行調補,以穩朝政。”
殿中眾臣在聽清的一瞬間有些愕然,這樣大的事以往都是需要放到朝堂上來討論的,雖說攝政王當權都是獨斷專行的,但那也隻是攝政王的事,現在皇帝是想要跟著攝政王學了?
像是沒有看見下麵驟然投來的目光和許多難看的臉色,馮喜已經緊接著念了下去,沒有給他們反對或質疑的機會。
“調工部尚書吳岩任太仆寺卿,前兵部右侍郎宗政津升任工部尚書,光祿寺卿楊石任工部右侍郎,鴻臚寺少卿陳顯悉任兵部右侍郎。”
“原禮部尚書告老,吏部右侍郎宋川升任禮部尚書,戶部尚書嚴安易調任吏部尚書,前吏部左侍郎宮以午升任戶部尚書,現吏部左侍郎易正卿不變。”
……
有人數了一下,朝中被調動的共有四十二人,使團回來的二十餘人皆被安排到了各個重要的位置上去,而原本君後辛自己提拔起來的那些大部分被貶了下去。
沈相一派和清流一派也各自受到了影響,隻是不如王府一派的調動大。
六部之中,如今尚書與侍郎加起來,王府一派就占據了一半的位置,而且能明顯看出是把人往與軍事相關的位置上放的。
他們也都想起了京中流傳的關於皇帝和攝政王一同遇刺的那個謠言,以及這幾日兵部和刑部的動向,難道真的是要準備打仗了?
馮喜念完後就將聖旨卷好雙手舉起躬身退回一邊,被念到了名字的人皆出列在殿中跪拜而下,向皇帝謝恩。
君後辛淡淡地免了他們的禮,又將兵部尚書諸葛嶺和刑部尚書陸柮叫了出來。
“朕讓兩位卿家所查之事,可有了結果了?”
“回陛下,臣與陸尚書調閱兵部曆年卷宗,又取庫房所存樣品,細細比對之後可以確定,刺殺陛下及攝政王、東盛侯之人所持弩箭,確是出自西夷軍隊之中。”
“弩箭是為西夷軍隊六年之前淘換下的一批舊式軍備改造而成,尚不清楚是否仍是軍中所製。”
諸葛嶺從袖中取出奏折呈上,陸柮在他之後也拿出了兩本奏章。
“臣奉命調查行刺之人身份,並未有任何過關及來京的記錄,想來是一路自野外而過,不曾過關或入城。”
“但經仵作查驗,其中許多都應是行伍出身之人,且與西夷人特征大概吻合,基本可以確定這些人都曾是西夷軍人,隻是後來離開了軍中,去到一處陰暗之地長期生活在內。”
他將查驗身份的那本奏章交給馮喜,又將另一本打開來向君後辛呈稟。
“另,臣在其中一人身上發現一物,經臣多方查驗,又向攝政王請教之後發現,或許此事還與二十一年前,大嶽民間曾出現過的一個邪教亂黨有關。”
“詳情臣已具呈於奏章之上,請陛下禦覽。”
馮喜將三份奏章捧上玉階,陸柮和諸葛嶺皆拱手躬身,向後退了半步,垂首靜立在堂下,等著君後辛發問。
君後辛將三本奏章都粗略翻過,有些事情雖然是他授意的,但兩位尚書明顯做得比他想的還要詳細,有些他隻略微聽君留山提過的事,兩人也替他講清楚了。
諸葛嶺和陸柮都是君留山的人,想來私下兩人也去找過王府的人了。
“依陸尚書所言,是一個名為‘焚仙門’的邪教亂黨?既然二十一年前已被剿滅,為何還會與西夷之人勾結,且來刺殺朕與王叔?”
“江湖之事朝廷向來不會過多插手,當年剿滅焚仙門也是江湖中人所為,會遺留一些餘孽並不奇怪。”
“隻是看來二十一年過去,這些餘孽有了更大的野心,不再隻滿足於江湖之事了。”
君後辛合起折子來在掌中敲了敲,略微皺起了眉。
“這事之後再給朕呈個更詳細的折子來,如今先說說西夷這事要怎麽處理。”
“不論人是從何來,兵器是從西夷軍中流出,朕僥幸隻受了輕傷,王叔卻是臥病不起,東盛侯也是傷重還在靜養,這事朕必然是要向西夷要一個交代的。”
朝中眾人誰都能聽得出皇帝對這事的態度,不論究竟是不是真的是西夷所為,皇帝都是打定了主意要向西夷發難了。
而且兵部和刑部擺出來的證據詳盡,皇帝和東盛侯受的傷也不是假的,刺殺一事並不像是作假。
這樣一來在皇帝沒有明確說要打仗之前,不論朝臣們怎麽想,他們都隻能義憤填膺地以比皇帝還要強硬的態度表示,必須向西夷討要一個說法。
“陛下與攝政王乃我大嶽之基,東盛侯府也是世代勳貴功臣之家,賊子膽敢刺殺陛下與王爺,又重傷東盛侯,此事不能向西夷追究到底,豈非讓人以為我大嶽軟弱可欺!”
武將那邊先炸了鍋,周浩坤作為朝上站著的武將之首當先跨步出來,向上擎拳單膝而跪。
“大嶽與西夷本為交好,但西夷先借道予突厥,使其與九蠻同謀用兵襲我大嶽邊關,今又派人刺殺陛下,實在其心可誅,恐對大嶽早有圖謀。”
“為保大嶽安寧,臣請陛下常防西夷異動,萬不可掉以輕心。”
陸柮和諸葛嶺作為調查此事的人,緊跟在周浩坤之後表示讚同。
“周將軍所言甚是,大嶽多為他等不軌之人所窺,九蠻與突厥之事便是對大嶽的警示,照前事而看,西夷所圖不比突厥、九蠻小,陛下萬需警醒。”
“切不可待得邊關戰事突起,或陛下與攝政王再次遇險之後,才行亡羊補牢之舉。”
剩下的人相互看了看,底下把眉眼官司打完了,才有人甩袖出列,麵上而躬。
“啟奏陛下,我大嶽乃泱泱大國,豈可容關外之人如此犯我天威,臣請陛下發下國書責問西夷,再調邊軍陳列邊關,以作威懾,也備西夷再有何越軌之舉。”
“若西夷不知悔改,還請陛下遣人出使,當麵責其所為。”
君後辛點著頭看過了朝中各人的臉色,又垂目沉吟片刻,才沉聲開口,身上竟隱隱有了兩分君留山的影子。
“禮部、鴻臚寺。”
“臣在。”
還沒正式上任的禮部新尚書和鴻臚寺須發花白的老寺卿應聲而出,皆低首恭立在下,等候皇帝吩咐。
“你二人共同擬出國書一份呈給朕看,之後由周將軍選人送國書入西夷,且將在西夷之內的幾位使臣接回,務必保護他們的安全。”
君後辛不說,他們都要忘了,西夷國內現在還留著幾個本來是打算等著兩國商議通商之事的使臣,若是兩國起了戰事,這些人就算不死也是要吃一番苦頭的。
現在西夷先對大嶽下了手,也不知道這些人在西夷之中怎麽樣了。
“是,臣等遵旨。”
西夷的事暫時先這麽定了下來,君後辛問了一遍可還有其他的事要呈報,但朝臣們也都沒有了心情再談論其他的事,殿中寂靜一片,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如此,便都散了吧。陸尚書、向禦史,你們跟朕來。”
“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陸柮和向亭行禮後跟上了君後辛,但皇帝沒有帶著他們去禦書房,而是在宮中甩開內侍繞了繞,轉到了一輛馬車旁。
“走,陪朕去淳榮王府一趟。”
君後辛在馮喜的伺候下兩下就把身上的衣服給換了一身,向亭看起來也習以為常地在旁邊給他遞東西,還看了看馬車坐三個人會不會太擠了。
這幾天君後辛經常會偷偷跑去王府,向亭因為饞從山上帶下來的那個廚子的手藝,也常常跟著他混進去。
不過君後辛看他說著是饞點心,去了卻盡是在同岑識糾纏,把本來這幾日沉默過了頭的小郡王都鬧得憂鬱不起來了。
“陛下身邊就隻有臣二人和馮公公跟著嗎?”
陸柮看了看周圍皺起了眉,這裏其他人都是被提前清理走了的,但這些位千金子剛剛才遇了刺,怎會心大到又這樣什麽防護都不做地就往外跑。
“自然有暗衛跟隨,近來王府的暗衛也在京中各處都守著,一路都有看著的人,不必擔心。”
君後辛惜命,上一次發生一次意外就夠了,他連在宮中寢殿內外都是布滿了暗衛的,這個時節出門又怎會真的不帶著人,不過是不帶禁軍罷了。
“都上車吧。”
君後辛將帽子戴上遮住了頭上的金冠,撐著車轅就跳了上去。
向亭沒有那樣的身手,老老實實地等著馮喜將腳踏搬了來才往上走,陸柮無言地抬手捏了捏眉心,跟在向亭身後也進了車廂,在右邊的位置上坐下了。
馮喜在外麵甩了一鞭,馬車開始緩慢移動起來。
陸柮端正坐著隨著馬車的行進微微搖晃著,馬車中沒人說話,氣氛也沉悶了下來。
君後辛坐在最裏麵靠著車壁閉目養神,向亭坐在他對麵拿出包好的點心埋頭吃著,安慰一下自己沒有好好吃早飯的肚子,都有各自的事做,隻有陸柮不知道該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