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身份
“西夷和九蠻都有他們的人在,大嶽更是潛伏在了各處,以前還想著他們是為了和西夷或九蠻的交易才這麽積極地想要毀掉大嶽的根基。”
“不曾想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棋局中的一步罷了,就算最後焚仙門成功了,和焚仙門合作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焚仙門自身也不會有好下場。”
那些放在焚仙門麵前的東西,都是別人拿給他們看的鏡花水月,可是他們貪婪地想要抓住月亮,於是將眼前的一切都堅定地認定為真實的,連自己快要掉入池中溺斃了都沒有注意。
“公道閣查到的這些東西,岑侯都知道嗎?”
林眉把所有的關節都想通了,屈指敲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抬頭看向鍾蒼問了一句,鍾蒼頷首。
“基本都是知道的,有些消息是從岑侯那邊傳來的,由兩衛中人查出。”
“公道閣這邊隻有一條消息還沒有來得及報上去,鍾某今日回來之後仔細想了想,那名弟子身死,或許真的與之前的案件無關。”
林眉點著扶手的指尖頓住,疑惑地挑起眉,問了鍾蒼一句為什麽。
鍾蒼沒有急著告訴林眉答案,而是又重新說起之前沒有講清楚的一件事。
“洛亭九衛中有七衛為人所知,剩下兩衛是連名字都沒有記錄的,但這兩衛有各自的名字,一為山海衛,一為兩儀衛。”
“山海衛多是鍾某這樣的人,兩儀衛的人隻有岑侯見過,多是受了岑侯救命之恩的人。”
“是以山海衛在行動上更為靈動,而兩儀衛更為忠誠,也藏得更深。”
救命之恩代表的是他們在遇見岑見之前無一不是遭遇了大的變故,不少的人選擇讓自己“死”在這場變故之中,加入兩儀衛後改頭換麵,擁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
“那個弟子,鍾某懷疑他就是兩儀衛的人。”
“今日為他檢查之時,雖說他沒有用麵具改變自己的樣貌,但身上有許多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陳年舊傷。”
“身體有長期使用縮骨功來改變自己身高體型的痕跡,留存的皮上還有不少人為的磨損痕跡,是為了去除以前身體上的一些印記特征。”
當時林眉他們和他都在那裏,隻是這些林眉他們沒有看出來,鍾蒼在看到信前也一直守口如瓶。
這些都是很細微的東西,而通過這些東西,其實也能倒回去推測這個人真正的模樣。
鍾蒼大概推測了一下,這個人對自己的改變倒並不是特別的大,身上被消除的那些應該是以前的陳年傷疤一類的東西。
這並不是個擁有顯著特征的人,所以他連相貌都可以不用改變,就給自己換了一個身份。
換成君留山和林眉他們那樣,光憑一張臉就能引人注目的人,想要長期隱藏身份,臉上要費的功夫就不少了。
“至於為什麽說他有可能是兩儀衛的人,鍾某之前在一個任務中見過一個偽裝過的兩儀衛之人。”
“那一次因為過於凶險,鍾某與他都受了傷,躲藏之時互相上過一次藥。那時鍾某還能看見,留意過那位兩儀衛的不同,在對身體的處理方式上,他們是一模一樣的。”
幫助兩儀衛改換身份的人應該是岑見手下的某一個人,或者是手藝一脈相承的幾個人,在很多小細節上都有那個人不經意留下的痕跡。
偏生遇上的又是鍾蒼,既有敏銳的天賦,又有自小在公道閣訓練出的敏感和細致入微的觀察力,加上過目不忘的能力,居然找出了這麽一條線索來。
“就算不是兩儀衛的人,也可以請托岑侯去向做這件事的人問一問,看看能不能找出線索來。”
之所以最後的屍體會被破壞成那樣,也可能是背後的人就是想要隱藏那名弟子的身份,將他混在這一次案件中,以免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不過他的行事太過囂張,如果鍾蒼的猜測沒有錯,那個凶手恐怕也沒有想到剛好會遇上兩個在兩衛之中的人。
做得越張揚,引來的人越多,沒有流言亂象的事情給他打掩護,讓林眉他們能靜下心來查驗案件,反而當真將他暴露了出來。
林眉都不知道該不該同情一下那個人了,或者同情一下背後的人,總是能夠弄巧成拙。
“這件事還是請岑侯派人來確認一下比較好,如果真的是兩儀衛的人,背後之人的目的就還要盡快找出來才行。”
這樣折磨一個人想得到的東西,應當不會是凶手心血來潮想要的,現在又是特殊的時期,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又有了什麽陰謀。
鍾蒼也讚同林眉的意見,今晚林眉不過來他也會自己向上麵送消息去,但如果是林眉讓人去送,就會要方便上許多。
“向岑侯傳信的事就要勞煩一下樓少爺了,您這邊送信不會引起他們太多的警惕,暗衛也能直接就送過去。”
“好,鍾閣主寫好信後拿給我就好。”
事情越扯越多,就跟釣魚一樣,看著魚鏢浮在水上,但在水麵下,釣線落了多深是沒辦法知道的,隻能等魚竿完全抬起,魚鉤也從水中出來,才能看得清楚。
至少這樣的抽絲剝繭還能走得下去,而不是一團亂麻什麽都理不順。
今晚鍾蒼交代的東西夠多了,林眉頭都聽得有些疼了,其他的更為細節的東西,還是等之後有時間再說吧。
林眉起身向鍾蒼告辭,鍾蒼將林眉送到院門口,最後低聲和林眉說了一句話,連暗三都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麽。
聽見的人在一瞬的皺眉又隨即舒展開,最後隻看了一眼拱手低頭的那位閣主,帶著暗三直接離開了。
回去之後薛淨悟從他房間的窗戶探出了一個頭來,往天上看了一眼,也沒問林眉為什麽這麽晚回來,隻是再抬起了一隻手,晃了晃手中的酒壇子。
“今天在那個屋子呆了這麽久,來喝點酒暖暖身子吧,這酒已經溫好了,是道觀的庫存,不是什麽烈酒。”
道觀有酒不奇怪,而且都會存好酒,薛淨悟在林眉他們出去的時候去找人討來的,在爐子上一直溫著等林眉回來。
林眉揉了揉額角,還是讓暗三先下去休息,自己去了薛淨悟的房間。
停屍房寒涼,山上的夜晚也露重風大,喝上一杯口感並不醇厚,但別有幾分山間竹味的溫酒,確實能讓人全身上下都暖和起來。
薛淨悟坐在林眉對麵得意笑著替她再添上一杯,自己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也重新倒滿了。
酒杯被他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兩指輕動,杯子裏的酒液也跟著貼在杯壁上打轉,轉出更多的淺淡酒香來。
這是附近城中酒家自釀的酒,專門供應給道觀用,因著原料是用的竹米,每年能產出的也不超過十壇。
薛淨悟去討酒的時候討了一壇過來,都是觀中的人大方了。
“他是不是和你說了我與他為何有那麽大的矛盾?”
“鍾閣主是說了,也將他的身世一並說了。當初你救他的時候是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嗎?”
“不,小生當時已經知道了。”
薛淨悟在林眉打量的目光中淡定地說出與林眉所想不同的答案,他在這裏好像就是等著林眉回來問他這一句話,林眉回答了,他也回答了之後,他就不太想說話了。
但林眉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抿了一口酒還在不斷地打量著薛淨悟,想要從他身上看出一點故事來。
薛淨悟今天會在這裏等著她,想來也是有一些想要和人說一下的,隻是他還在猶豫罷了。
一壇酒不多不少,一人分來半壇,喝得壇底隻剩下淺淺一層,溫度也涼了下去,薛淨悟仍在沉默不語。
林眉喝得差不多了,雖是就來陪著薛淨悟喝了一場悶酒,但也不虧。
她起身將酒杯擱到桌子上,在薛淨悟的肩上一拍,拿著空杯子發呆的某人就被她拍得往桌子上歪倒下去,長長歎出一口氣來。
“那一次小生是偶然遇上的,最後死了很多人,一些似乎是和鍾蒼認識的,都死在了焚仙門的手下。”
“鍾蒼被小生救了出來,眼睛被撒了一把毒藥看不見了,小生就隻好帶著他一起躲避後麵的追殺。”
薛淨悟心底的話也跟著這一聲長歎被他吐了出來,說得有些沒頭沒尾,但結合鍾蒼的話林眉也能聽懂大概。
鍾蒼根據岑見的命令,和其他人一起與焚仙門對上了,但他們沒能打過焚仙門,危急的時候,薛淨悟出來救了鍾蒼離開。
兩邊的人都在追查焚仙門,會偶然遇上其實也不算多奇怪,而且聽薛淨悟最開始話中的意思,他在那一次之前已經和鍾蒼認識了,也知道有關於公道閣背後的一些事情了。
不過他還是救了鍾蒼,卻又一直看不慣鍾蒼。
“等小生將他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返回去的時候,其他的人都死了。”
薛淨悟將臉轉到朝下,以一個很不舒服的姿勢埋在冷硬的桌麵上,收起手指握緊了手中的酒杯,聲音變得有些含糊不清。
“不單是和鍾蒼一起去的人死了,還有和小生一起去的一個人也死了。”
“當時不是我不救她要先救鍾蒼……她躲了起來,小生沒能找到她,卻被焚仙門的人找見她了。”
“可是要是小生不帶著鍾蒼走,早一些回去,或是繼續找她,她說不定就不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