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荊家
要說藥草這樣的東西,其實放在家中的可能性並不高,但既然明日會有人上門談生意,家中應當是會備上一些以便明日請客人驗看的。
三棵淬月草是今晚特意提及的,說明這一單,荊家就是想要做淬月草的生意,說不定在家中會至少放上一盆。
她往這邊來,總比去外麵無頭蒼蠅一樣尋找種植藥草的地方方便,而且她認不得藥草這些東西,許多混在一起,她也怕拿錯了,但是現在看起來,這宅子裏也是難找。
林眉從閣頂上無聲落下,在簷上一踏,乘風掠影般向著東邊的主院飛去。
主院修得大氣,裏麵的人卻沒有幾個,林眉藏身在牆後,隻在院中看見了兩個守夜的家仆,在主人家臥室門口坐著,倚著門正打瞌睡。
林眉從袖中摸出一把不過掌長的小刀,外形類似於手術用刀,薄如蟬翼,鋒刃雪亮。
這是岑見之前知道他們兩人沒有帶武器在身上後交給她的,是她與君留山那兩柄劍剩下的邊角料,摻雜顧明玨要去的那個礦中的礦石所鑄。
不及他們兩人用的劍鋒利,但也可以吹毛斷發,放在江湖上也算是神兵利器,就是因為太過小巧,大多數人隻會將它視作暗器。
但林眉拿到之後,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電視電影中的那些怪醫生,險些就想把東西還給岑見了。
她用這把小刀撬開了書房的窗戶,滾身進去反手又合上了窗子,打算找一找這邊有沒有什麽線索。
感謝從古至今大家共有的一個習慣,總是會在書房和臥室放重要的東西,要不然就是在這兩個地方設置暗室,她每每走上一遭,都能有所收獲。
這間書房寬敞,東西也放得井井有條,所有的擺件都是恰到好處。
林眉警惕地在房中來回走了一趟,沒有弄出一點聲響。
屋子看著沒有什麽問題,她卻始終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走了一圈之後她反應了過來,就是因為東西都布置得太過恰當了,房間看著就是坦坦蕩蕩的。
但這樣的坦坦蕩蕩,是完全看不出使用這件屋子的人的任何個人特點。
就算是岑見,也會有幾本時常翻看的書放在隨手能拿到的位置,孟明跟著回去後,又常常會在小幾上擺兩盤點心,拿小爐熱著給孟明的藥。
君留山的書房就更不用說了,折子堆上一桌子,兵書、輿圖、卷宗以及許許多多的東西堆滿了整間看著奢華的書房。
一般這樣的,不是主人是個風光霽月的君子,就是心中藏了許多秘密,不想讓人看出任何破綻的,林眉自然更傾向於後者。
她站定在書架之前,沒有伸手去動這些書,但也能看出來,許多書其實都沒有被人動過,而賬冊一類的東西,在這件書房裏也沒有。
書桌上的筆墨紙硯也放得整整齊齊,有常年使用的痕跡,但沒有什麽東西留在這間書房裏麵。
林眉放棄了在書房中尋找暗格,她的時間不夠,而且大概率為了謹慎起見,書房裏也沒設什麽暗格。
她正在沉思接下來要去哪裏找線索的時候,突然耳尖地聽到什麽動靜,當機立斷地躍上了房梁。
有人拿著燭台推開了屋子,是之前在台上露過麵的那個荊家家主,他一身衣服整整齊齊的,連發髻都沒有拆,推開門沒有立刻進來,先用蠟燭在房間裏上下左右照過,沒有發現人影才踏了進來。
林眉從他的行止之間能看出來,這人隻通粗淺的拳腳功夫,沒有內力在身,她就算正大光明地蹲在房梁上,這個人也不會發現她。
但荊家家主的警惕性卻是分外的高,他發覺不了林眉,卻是憑著直覺往林眉藏身的地方看了好幾眼,實在沒能看見人才罷休。
林眉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過來,而且如果是懷疑書房來了小偷,他的身邊卻沒有帶其他人,一個人就這麽過來了,過來之後的舉動證明這間書房不止來過林眉這麽一個客人才對。
她在上麵看著人把下麵看遍了,又細細觀察過什麽東西被動過沒有,最後站在了窗戶前摸上了林眉的刀留在窗戶上的一小道劃痕。
但他沒有聲張,隻在確定了屋裏已經沒有了人,也沒有東西被動過或丟失之後,就離開了書房。
林眉聽見他往臥室走的動靜,還是謹慎地沒有動,過了差不多一刻,也沒有人來殺個回馬槍,但林眉還是就保持著一個姿勢在那裏沒動。
又過了一刻,那位家主從外麵打開了窗戶,神色冷漠地往屋子裏掃視了一圈,又將窗戶合上,終於真正回去了。
林眉坐在梁上歎了一口氣,隻覺得真的是運氣不好,每一次都能摻和進一個看起來就不簡單的事情裏。
不過看起來書房裏是找不到她想要的東西了的,林眉這次換了一扇窗戶離開,並且把窗戶細心地恢複成了之前的樣子,從這座主院離開了。
西院她沒有去看,想來緊要的東西也不會放在一個不受這位家主完全掌控的地方,
但看著這座黑夜中沉寂無聲的荊宅,她也一時想不到該去哪裏再找找了。
林眉沉默地看著麵前的宅院,決定再去後麵的花園中看上一看。
方才她就留意到了,這宅中放置了許多花草,有些還是今天在花車上看過的,看起來這邊用藥草充作觀賞是習慣。
她一時找不到淬月草,也可以看看其他的藥草,推斷一番若是珍稀藥材,會被放在哪些地方。
……
林眉那邊進度艱難,君留山留在客棧之內,也算不上太平。
他在窗邊的桌子坐著煮茶,一盞茶還沒有涼,前前後後就已經來了三撥人來探查了,但見他還醒著,都沒有貿然靠近,兩撥退去,一撥在遠處盯著。
攝政王不緊不慢地添了爐火,握著一盞青瓷杯望向窗外明月,讓外麵的人看得著急。
不過其實該是四撥人才對,還有客棧中的人。
門被敲響,君留山淡淡垂下眼:“何事?”
跑堂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燈籠把他的身影映在了門上。
“客官若是還未休息,可要蠟燭熱水?或是要些吃食?屋中炭火主夠嗎?”
“不必,你下去吧。”
君留山將茶飲盡,隨手將杯子放到了桌上,門外跑堂笑著賠罪一聲,又去別處巡夜了。
按理說,現在的君留山看起來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其他人若真的想要從他的手中搶東西,隻要稍用手段,將人迷暈了就能來拿,卻偏偏一個個又像守禮的君子一般,其他的手段一律不用,就等著趁機來偷。
若是林眉在這裏守著,估計能恨鐵不成鋼。
既然要偷,卻沒一點高明的手段,就這麽幹等著,簡直是丟人,換了她來,能在人眼皮子底下不留影地將東西取走。
當然,這是對付一般人的情況。
君留山終於在桌前坐夠了,起身一彈衣袖,看樣子是準備去洗漱休息。
外麵守著的人都不由鬆了口氣,還真怕這書生一時興起,在這裏賞月賞到天明,畢竟這些讀書人的毛病向來就多。
“是不是他們這些越有本事的讀書人,毛病就越是多?裕安先生定下的這個規矩真是麻煩。”
“可是誰讓隻有裕安先生才能養出我們要的藥草來,再不講理,各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和裕安先生翻臉,咱們這些下麵做事的,也隻能多忍忍了。”
他們盯得太久,又其實並不太將這個傲氣的外來書生放在眼裏,也就不由放鬆了一些警惕。
岑見拉著孟明聽著他們議論,思索著回了房間。
君留山看他們回來得這麽快有些意外,岑見一邊洗手一邊朝君留山搖了搖頭:“出去就看見了一隊人馬往山裏去,想來就是要去那個山洞的。”
“吃食清水都是帶足了一天的量,馬是突厥的快馬,若不是為了趕遠路,拿這種.馬行山路反而是麻煩,我怕太遠了,記了方向就先折了回來,等之後再讓暗衛去查吧。”
孟明站在陰影裏盯著窗戶外麵看了許久:“就讓他們這樣在外麵守著嗎?”
“一會他們就不會再盯著了,表哥一休息,他們定然會出手的,留他們到現在,是想看看這些人到底有幾方的勢力。”
岑見看了眼不動聲色的君留山,準備帶孟明去其他房間暫時避上一避,免得和那些人撞上。
“表哥是不是還想看他們會不會爭起來?剛才我聽見他們在議論,說城中有個裕安先生,給他們定了規矩,約束著這些人不能胡亂出手。”
君留山已經換好了休息的衣服,了然頷首。
“城中的生意做得不小,若是沒有規矩約束著,這城裏也不能維持現在的模樣。”
“本王在想的是,之前在巷中有人伏擊本王與林眉,被林眉解決了,背後的人到現在都還沒有反應。”
他原以為是客棧的人做的,畢竟最初是跑堂引著他們去的,孩子雖然是他們隨便找的,但看起來也是做慣了這樣的事,難保不是特意等在門口的。
但這一次他們回來,客棧內卻沒有任何異動,看起來這座客棧也還是遵循著城中的規矩的。
那最開始不講規矩出手,現在又一直沒有露麵的,會是哪一方的人?
君留山將蠟燭吹滅,岑見和孟明避了出去,在隔壁的空房盯著這一邊的動靜,跑堂提著燈籠在四處巡走,手中的燈籠將他們的影子照得搖搖晃晃。
那邊盯著的人沒有急著動,先出手的反而是另外一家的四人。
他們從客棧的高簷翻下走廊,拿出細竹筒伸進窗戶,等了一會之後才有兩個人推開窗戶躍進,兩人守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