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天佑六年
“北風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歲除。半盞屠蘇猶未舉，燈前小草寫桃符。”
除夕夜宴後，李柷就屏退了一應人等，一個人在書房裏守夜。
李柷美其名曰是守夜，因此皇後、楊氏和靜兒等人都曾主動請求想要一起守夜，但都被李柷拒絕。說是守夜，但李柷並沒有拿著酒、下酒菜之類的東西等候新年的到來，而是在桌上擺滿了很多紙，在那裏寫著什麽。
過了子時，就是天佑六年，慢慢慢算，李柷來太原也差不多整整四年了。相比於四年前，如今的處境無疑是好了很多，但也更複雜，即便是他籌謀已久，也有些力不從心、甚至是煩躁。
從大年夜，其一個人在書房中寫著各種句子，以對聯最多。此時還未有對聯的說法，而是叫作桃符。
此時李柷的心情好不好，從其寫的字就能看出來。他寫的對聯和各種句子不下二十首，可大部分都沒寫完，基本上寫到一半，心情就變得煩躁起來，然後字就變差了，最後直接把紙扔在一邊，重新寫或者直接寫其他的。
好不容易有一副對聯寫完了，但最後幾個字明顯潦草了很多。
書房裏，隻有高升和苟榮二人，但兩人不敢打擾李柷。高升是在對方寫廢一幅字後，連忙把新的紙拿上來放好；而苟榮則是在磨墨。他們都知道眼前的聖上此時的心情並不好，這個時候沒人敢去蹙眉頭。
前幾日或者幾個時辰前的除夕夜宴裏，聖上都表現得很平靜，仿佛什麽事都不能引起他的重視。但那隻是人前的情況，真的到了夜深人靜後，聖上的真實想法就暴露出來了，不然也不會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寫字。
李柷的異常舉動引起了何太後的注意，後者直接擺駕李柷寢宮。
此時天空飄著小雪，這雪從除夕清晨就開始下，到現在地上已經堆上了一層厚厚的雪。何太後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狐裘，加上那多年養成的氣勢，讓人見了都忍不住低頭。
“陛下還在裏麵守夜？”一身氣勢不屬於李柷的何太後淡淡問道。
何太後自從嫁給先帝李曄之後，先後擔任過淑妃、皇後，幾年前更是當了太後。她享受過榮華富貴，也曾跟先帝李曄四處逃難，這麽豐富的經曆在一個強大帝國的皇後身上，也算是少見。
到了太原後，何太後深居簡出，除了重大節日，很少出現在人前。在宮內，除了李柷這位皇帝後，何太後的話自然也無人不從。
看到是太後，門外值守的太監連忙行禮，“回太後，陛下一直在殿內守夜，未曾離去。”
“開門！”何太後吩咐道。
“吱。。。呀。。。”
刺耳的開門聲在雪夜中響起，本來李柷的心情就有些煩躁，這突兀響起的開門聲更加讓他心煩。
“誰呀？朕不是說。。。”
看到來人是何太後，李柷一愣。
“參見太後！”
高升和苟榮二人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彎腰行禮。
李柷也隨即走到桌前行禮道，“母後怎麽來了？”
“難道母後的到來，讓皇兒不高興？”何太後俏眉一挑，反問道。
李柷連忙解釋道，“母後此言何意，孩兒並無不高興。”
何太後並沒有接皇兒的話，而是被眼前桌上隨意擺放的紙張吸引了，便隨後拿起最近的一張。
“母後。。。”李柷有些著急。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
“海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
何太後仿佛沒有聽到李柷的話，在那裏自顧自的念著，陷入了一種莫名的狀態之中。一句接一句，當看到紙上的內容，何太後眼中也露出了驚訝之色。
“皇兒的才華，在大唐立國以來，無人能及。即便是太宗皇帝，也是長於軍事，而不善詩詞。
還有皇兒這字，自成一派，堪稱一派之開山鼻祖也不為過。以皇兒之才，若是能靜下心來好好寫完這些詩句，都能算得上絕世佳作。可皇兒太著急了，這些句子寫到一半就廢了，白白浪費了這麽好的紙和字。”
何太後在那裏很隨意地說著，但李柷聽完卻大為所動，他不是傻子，明白母後這話是什麽意思。
“母後教訓的是，孩兒的確是有些著急了。”李柷心虛道。
“皇兒其實不用如此著急，如今的局勢不比天佑元年好嗎？那時，我們母子幾人整天擔驚受怕，生怕第二天死於非命。
雖說李存勖如今權勢滔天，但其能力跟皇兒相比，不在一個層次上，他無非就是憑借欺負時期餘蔭而已。皇兒今夜心情如此煩躁，難道是沒有應對之策？”何太後轉過身看著李柷說道。
說實話，她從李柷身上看到了先帝的身影。先帝繼位的時候也很年輕，當時也是內憂外患，想要除宦官之禍和改變藩鎮割據的局麵。後麵也的確做出了不少努力，隻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後還是功虧一簣，最後被曾經認為的大忠臣朱溫指使手下殺死。
相比於先帝，眼前的皇兒無疑更加出色。隻是如今的局麵比先帝時期的局麵還要糟糕，當時先帝手上還有不少忠於大唐的大臣和宗室的親王可以任用。
她也知道皇兒的難處，平時也不敢給皇兒太多的壓力。
“母後不必擔心，應對之策早就有了。別看李存勖如今囂張無比，但孩兒遲早會讓沙陀李氏一門和朱溫全族為父皇陪葬。孩兒沒忘是李克用覆滅了父皇辛苦訓練出的十幾萬禁軍，並攻破了長安城；孩兒也沒忘是朱溫殺了父皇，想要覆滅我大唐江山；也沒忘韓建殺我宗室諸王，讓我李唐皇室人丁凋零。
雖說孩兒心中有了打算，但心情還是有些煩躁，很多話無人可以傾訴，又不想縱情聲色，所以。。？”
對於應對之策，在柏鄉大戰剛出結果的時候就有了對策，在經過昨日與張承業等人的對話，應對之策也完善了不少，如今一切都準備就緒，就待實施而已。
“所以皇兒才一個人打著守夜的名義，在這裏獨自發泄？”何太後看著眼前的皇兒，不禁問道。
聽到皇兒那些話，何太後也深深觸動，沒想到對方連這些都記得。
“母後慧眼。”李柷點頭承認了。
“既然皇兒已有對策，那母後就不擔心了。皇兒許久沒有與母後這麽說話了吧？母後今日一同陪皇兒守夜如何？來人，去準備些吃食過來。”
李柷其實很想拒絕，不過又不好反駁，反正守夜也無聊，他就讓人李祥請了過來。李祥天佑六年就13歲了，李柷暫時也沒讓對方開府建衙的意思，如今形勢有些嚴峻，不適合放其出宮。
今晚母子三人也算是難得閑的下心來在一起談心，雅王一死，如今的大唐嫡係皇室就剩他們這幾人了。一起共患難過的他們，其感情不是其他人能明白的。
這一晚，母子三人守夜到清晨天亮，這才各自離去。
三人聊了很多，但李祥四更時期就睡著了，畢竟還是個小孩，所以主要是李柷和何太後母子在聊天。
兩母子難得有這個空閑時間，即便是通宵達旦，也沒有多少睡意。
因為是熬夜，所以當李柷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時了。而皇後李妙薇等人也早已在殿外等候，給李柷送上新春的祝福。
畢竟這已經是天佑六年。
天佑屬於先帝李曄的最後一個年號，李柷並沒有去改，有銘記先帝之死和大唐如今處境的意思，也有他不想去折騰，畢竟年號這玩意不能亂改。
“陛下，您可算是醒了，妾身等人都擔心死了。”
看到李柷從夢中醒來，皇後李妙薇連忙湊了過來。
“皇後什麽時候到的？”看到皇後出現在殿內，李柷有些驚訝。
“剛到一會兒。”李妙薇回道。
“陛下，皇後娘娘在巳時就來了。”高升在旁邊解釋道。
“皇後不用擔心，隻是昨晚守夜晚了點，這才多睡了一會兒，並不是身體不舒服。”李柷安慰著，也看了一眼皇後身後的小丫頭，露出了笑容。
其實他昨晚都忘了自己說了要拿沙陀李氏一門為先帝陪葬，而李妙薇就是沙陀李氏的成員，到時候如何處理這位皇後也是個問題。
或許是他有意不去想，也有能不能擊敗李存勖、一統太原朝廷的原因，既然結果未定，他自然也不會去想太多。昨晚那番話，除了為自己打氣，也未嚐不是說給何太後聽得，讓她安心。
“原來是守夜遲了。”皇後恍然大悟，“陛下還是要以龍體為重。”
皇後怎麽可能不知道自己昨晚在守夜，不過李柷沒有去揭穿，當作不知道似的，大過年的，想太多還是太累。
在下麵人服侍下，李柷這才洗漱之後開始出門觀看著這天佑六年的大年初一。
天空的雪已經停了，地上早已鋪滿了一層厚厚的雪，太監和宮女們正在把主要通道的雪給除去，以免影響宮中貴人的出行。
在應付了一眾妃嬪之後，李柷來到太後寢宮請安，此時何太後也是剛起沒多久。
別看何太後已經是太後，但年齡並不是很大，如今不過四十出頭而已。隻是多年的磨難，讓這位大唐的前國母身上少了那芳華絕代的姿容，更多的是滄桑和威嚴。
“皇後怎麽沒有多休息一會兒？如今皇室也就我們母子幾人，倒也不用太在意這些禮節。”何太後驚訝道。
她說的是事實，即便是先帝時期，新年的皇宮也是熱鬧非凡的。畢竟子嗣較多，即便是請安這些，挨個來一遍，也需要不少時間，但如今卻是不同。
整個皇室就他們幾人，連宗正寺都因為沒有多餘的宗室親王出任，都沒有恢複這個機構。一般宗正寺卿都需要一個得高望重的宗室親王去擔任，可如今大唐嫡係皇室男子就李柷和李祥，雅王也已經掛了，李柷要當皇帝，總不能讓李祥這個小屁孩去吧？
“母後此言差矣，禮儀不可廢，待之後時機合適，還是需要嚴格起來。若是宮中都沒有禮節法度，如何讓天下人服從？”李柷一本正經道。
“皇兒說的是。”何太後點了點頭。
“母後，其實孩兒還有一事需要麻煩母後。”李柷說道。
“皇兒請說！”
“母後過兩日便召見李嗣源之妻及其三女兒李貞儀。”李柷說道。
“李貞儀？母後倒是見過那丫頭，但皇兒真的考慮清楚了？此女雖說貌美，但言行舉止有些不妥，若是把其收入宮中，對皇兒的後宮來說不算是好事。”何太後提醒道。
她一聽李柷提這事，就知道是什麽打算。昨晚對方還說了有了應對之策，把李貞儀收入後宮應該就是這應對之策，或許還是對策之一，眼前皇兒的深謀遠慮是她猜不透的。
而且她之前召見過一次李貞儀，也知道李柷的打算，就派人去了解過。李貞儀的確貌美，也難怪皇兒會用那麽兩句來形容對方，就是性格方麵。。。
說是灑脫，都算是誇獎了。嚴格來說，有些刁蠻任性，即便是楊氏的言行舉止都要比李貞儀好。
皇兒要把對方收入宮中，應該就是為了李嗣源這個沙陀大將，可為了這個就讓後宮雞飛狗跳，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母後說的是，對於孩兒的後宮的確不算是好事，但對於孩兒在朝堂上的謀劃幫助甚大。此事孩兒已經決定，還請母後應允。
孩兒是想在上元節後就把此事定下，以免節外生枝。若是能因此離間李嗣源和李存勖的關係，還是挺劃算的。”李柷解釋道。
“既然皇兒考慮好了，母後就不阻止了。這事皇兒放心，晚點，母後就派人去通知，讓其過兩日入宮。”
不好意思，我回家了。家裏因為有一台筆記本電腦，雖然舊了點，但能用，就沒帶平時常用的電腦回來，誰想到這舊電腦突然出幺蛾子，插不了U盤，又有其他問題。我不懂電腦，折騰了半天才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