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這是她的持槍證
“別——”
女人的聲音急切中帶著冷靜,可一切都在她推門而入時,看見的景象軋然而止。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轉身就想要逃。
“砰——”
又是一聲槍響,隻是這一刻子彈,沒有打在人的身上,而是從女兒的耳廓旁邊飛速穿過,幾縷秀發飄然而落,那是子彈帶來的灼燒。
“你給我進來。”她的聲音很冷,更冷的是她的心。
此時的她,格外的平靜,平靜的讓田慕宸感覺到可怕,她仿佛在這28年來,頭一次認識夏之意一般,在她的印象裏,這個女兒之餘她,並不算是重視的人,她的一顆心全部都放在了夏莫離的身上。
當年田家落寞,夏雋作為平民子卻步步高升,她看似低嫁,實則高嫁的和他結了婚,甚至知道他有個青梅竹馬的初戀情人都在所不惜,隻因為,她爸爸曾經說過,這個男人是個漢子,是條龍,必定會發達的。
所以她利用田家的勢力,強迫他娶了她,夏雋是個好男人,結婚後就和那個青梅竹馬斷了,她也過了幾天舒心的日子,可這樣的日子太短暫了,她一懷孕,夏雋就將她的母親接了過來,一個典型的農村老太太,重男輕女無比,整天對著她的肚子喊兒子。
得知田慕嶺是領養的以後,就一直念叨著不是自家的兒子就是不親這樣的話,將他們僅剩的親情也消耗的一幹二淨,她孕期過得實在是辛苦,十月懷胎,終於生下了一男一女,老太太開心了沒幾天,就收到了醫生的判決書,兒子有先天性心髒病,特別嚴重的那種,女兒卻身體健康。
老太太知道後一直罵她掃把星,還想要將夏雋那個青梅竹馬的初戀接過來,說要做二房。
她在夏家過了將近八年這樣的日子,莫離的身體不好,她全心全意的照顧他,所以也忽視了這個女兒,等發現女兒不對勁的時候,她已經變得孤僻沉默,甚至還有攻擊性了。
早已不聯係的田慕嶺卻在那時候伸出了援助之手。
那是在父親的葬禮上,年僅十二歲的田慕嶺牽著夏之意小小的手,目光清冷的看著她:“大姐如果放心的話,就把之意交給我照顧吧。”
他的眼神太過於沉靜,沉穩的不像個隻有十二歲的男孩。
她當然不同意,田慕嶺並沒有說什麽,卻默默的收拾了行李,搬到了夏家。
老太太並沒有在他身上占到便宜,而他也確實如他所說的,將所有的關懷都給了夏之意,反倒是對身體孱弱的夏莫離熟視無睹,她不甘心他的偏心,所以找上他,可他卻回過頭來質問她:“我才偏心幾天你就難受成這樣,你忽視之意八年考慮過她麽?”
她狼狽而又頹廢的從他身邊逃離開來,不是因為她感覺到內疚,而是因為她覺得這個男人太可怕了。
哪怕才十二歲,她也覺得他是個可怕的人。
夏之意終於變得越來越開朗,身邊也有了越來越多的朋友,甚至連邵家的那個老大,都開始對她刮目相看,可她卻越來越不甘心。
憑什麽夏之意能過這樣肆意的生活,而她的莫離卻隻能坐在家裏,不能出門。
夏之意被綁架了,又被邵瞿給救了,她知道,看著夏之意對邵瞿越來越恐懼,越來越抵觸,終於,在田慕嶺出國留學的時候,她做主讓夏之意跟著一起出了國。
而邵家的小子同時被吊在房梁上三天後,沉默的進了軍營。
田慕宸沒想到她們母女二人也會有這樣刀劍相向的時候,她也沒想過,柔弱如夏之意,握著槍的手竟然這麽穩,她仿佛剛剛意識到,在她注意到夏之意的前八年裏,似乎一直是夏雋在帶著她。
帶著她去軍營,帶著她去開會,帶著她參加作戰會議。
這些本該屬於她兒子的待遇,被這個女兒全部都享受到了。
她莫名的有些不甘心,怒目的瞪著她,卻不敢反駁她,從門外走了進來,還貼心的關上了門,她一點都不害怕,隻是她的身子在不由自主的顫抖。
夏之意也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該和麵前的女人說些什麽,有些話,說的再多也沒有任何的用處。
兩個人就這樣麵麵相覷著,隻是一個人僵硬的站著,另一個人手裏拿著槍。
“別動,舉起手來——”
兩個人的僵持就在一聲劇烈的踹門聲中變得靈動了起來,魚貫而入的穿著警服的一行人手裏拿著槍,而齊齊指著的人,卻是手裏拿著槍的夏之意。
嘲諷的勾了勾唇,她將槍收了起來,渾身終於軟了下來,靠在牆上。
莫甘一進門就聞見一股血腥味,一眼看見的,卻是靠在牆上,渾身虛弱無力的夏之意,他挑了挑眉,目光落到臉色已然巨變的田慕宸身上:“這是準備幹嗎呢?夏伯母,這個犯罪現場,你怎麽會在這裏?”
揶揄的夏伯母三個字狠狠的砸在田慕宸的心上。
千方百計想要遮掩的事情,卻在這一刻,以這樣出人意料的方式公布出來。
而夏之意則是抿了抿唇,麻藥此時似乎已經發生了點作用,她的腳趾已然全然沒有了直覺,隻能狼狽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你手上的槍哪裏來的,有持槍證麽?”一個年輕的警員十分不客氣的從夏之意身上將那把華麗無比的槍給搜出來,蹙著眉頭語氣十分激烈。
涼涼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此時的她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了。
年輕的警員似乎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這麽不合作,頓時口氣更加的暴躁起來:“你非法持槍,我們有權逮捕你,請配合我們工作。”說著,就想從口袋裏掏出手銬,拷在她纖細的手腕。
莫甘站在旁邊抽著煙看著,並沒有多說些什麽。
他和夏家本來就不熟悉,自然沒必要為這母女倆開脫。
堅硬的皮鞋踢了踢地上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穿著手術服的男人的腿,聽到他悶哼的聲音後,才懶洋洋的開口:“這裏還有一個人,乖乖,三槍,一槍一條腿,打的可真準。”
一邊說,一邊還用手指戳了戳男人腿上的傷口,滿意的看著他臉色更加的青灰了幾分。
夏之意已經沒有力氣動彈了,任由那些警員想要考上自己的動作,甚至主動伸出手,配合他們。
“她的持槍證在這裏,你們沒有權利抓人。”
突然,一道熟悉的,冷漠的聲音從門外響起,緊接著,就聽見那熟悉的,軍靴踩在地板上的腳步上,夏之意先是微微一愣,隨即便莫名的紅了眼眶,一股難以言喻的委屈感湧上心頭。
直到肩頭批下來的衣服上,熟悉的清冽味道包裹住她,她才有抬眸朝著男人看去。
他今天依舊沒有穿軍服,反而穿著一件薄款的短風衣,黑色的風衣將他原本就冷厲許多的氣勢變得更加的淩厲,一雙鷹隼一般的眼睛,環顧著房間裏所有的人。
最後,將目光落到了站在角落裏一臉蒼白的田慕宸身上。
他沒有說話,隻是那眼神中卻慢慢攥出一抹濃稠的嘲諷來。
那樣的眼神比直白的嘲諷更讓田慕宸感覺到難看,好像心底的陰暗全部坦白在這個男人的眼前,她從裏到外被這個男人看透了。
莫甘看見邵瞿的到來也隻是手頓了頓,並沒有太多的反應,隻是落在夏之意身上的目光多了幾分深思。
幾年之前他就知道邵瞿對夏之意有些不一樣,卻沒想到,這個女人能讓他做出這樣的舉動來,看來,這個女人比他想象中的,對邵瞿的影響力還要大。
彎腰一把將嬌小瘦弱的女人抱在懷裏,用體溫溫暖著她已經麻痹的身軀。
冬天的手術室沒有開空調,隻穿了薄薄的一層的布料的女人此時體溫已經格外的低,劍眉微微蹙起,濃如黑墨一般的眸底隱隱壓抑的,是深沉的黑暗,和一絲難以察覺的怒意。
手抓住那隻纖細的小手,狠狠的壓在自己的懷裏。
夏之意動也沒動,隻呆呆的被抱在懷裏。
莫甘看著抱著嬌小女人緊緊站立的清雋男人,明明還在犯罪現場,卻仿佛在自己的地盤,旁若無人的抱著女孩就想往門外走。
直到那個年輕的警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張開雙臂攔在他的麵前,麵色漲紅:“不許走,這裏是犯罪現場,她是嫌疑人也是受害者,我們需要問詢的。”
邵瞿看似沉默淡然,可隻有麵對夏之意的時候,才會有那麽一絲的溫和,骨子裏卻是偏執冷淡的熟視無睹。
他可以容許莫甘在知道夏之意是受害者的時候還能等待動手了才進來抓,卻不能容許懷裏的女人都快凍死了居然還有人不怕死的攔在自己的麵前。
就在他身邊的黑暗快要化作實質,忍不住快要動手的時候——
“讓他們走。”
莫甘狠狠的抽了最後一口煙,將煙頭壓在地上那個人渣的傷口上,狠狠的掐滅後,這才淡然的擺擺手,放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