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樂大導演
走進簽押房的嚴主簿,感覺到氣氛似乎有些不對,隻道是樂天被陳知縣斥責,並未曾放在心上。
望著樂天,嚴主簿打趣道:“莫非你又似上天那般假公濟私納了哪家的小娘子,被家人告到了縣尊這裏?”
“這殺才耍刁弄滑,怕是為了邀功,什麽哄騙上官的手段都使的出來!”陳知縣有些不恥的說道。
聽得陳知縣的話音,嚴主簿一臉驚詫,不明白陳知縣話語中的意思。
沒想到自己盡心盡力辦事,卻得陳知縣這般猜測,樂天感到有些冤枉,依舊壓著性子道:“既然大老爺不相信屬下之言,那小的便事情的前後說個明白,隻是大老爺不怕被汙了耳朵便成!”
陳知縣冷哼一聲:“你且說來!”
隨即,樂天一五一十的將自己如何將女伎綠濃安置在開元寺附近,又如何讓綠濃色|誘住持悟和,自己又如何帶著一眾差伇去捉訐,整個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
自己盡心盡力做事卻不被相信,樂天免不得生出幾分火氣,自懷中將那張住持悟和簽字畫押的憑證拿了出來,道:“大老爺、主簿老爺,憑證在此,可證小人是否有半句虛言!”
嚴主簿展開樂天遞來的紙箋,望著悟和方丈在紙上簽字畫押與按下的手印,隨手向陳知縣遞了過去。
看清紙箋上的內容,陳知縣不由的倒吸了口冷氣,驚歎樂天的手段與心機的同時,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斂去驚愕,陳知縣臉上難得的露出笑意:“你能這般盡心辦事,本官頗為欣慰,隻是這手段……”
嚴主簿從旁插言道:“縣尊太過良善,對付什麽樣的人,便要用什麽樣的手段!”
收好遞還的紙盞賃證,樂天說道:“此事隻有字契上的幾人知道,還請二位老爺不要聲張!”
陳知縣與嚴主簿皆是點頭,嚴主簿向陳知縣拱手說道:“縣衙貼司樂天,辦事盡心盡力,又得縣尊大人教化識書明禮,本衙工房尚缺押司一名,下官認為貼司樂天可以勝任,特請大老爺準許!”
“準,可擢樂天為工房押司!”陳知縣點頭道。
陳知縣錯怪樂天,做為副手嚴主簿便要極力彌補二人間裂痕,陳知縣心中也存愧疚,當即點頭答應。事實上二人還有著另外一層意思,之前曾示意過樂天,二人在任上幾乎無甚油水可迎來送往,讓樂天任這工房押司,也是有意讓樂天為二人盡心辦事的便利。
“大老爺,屬下還有一事?”樂天說話有些吞吞吐吐。
“何事?”陳知縣問道。
樂天鼓起勇氣說道:“那名為綠濃的女伎被屬下雇傭了足有半月的時間,再加上住賃開元寺旁民房的費用,又往開元寺裏投了不少香火錢,是否能將這些花費全部報銷出來,不然屬下怕是做上一年的押司,也填不滿這個錢窟窿!”
既然二位老爺誇自己辦事用心了,多少自己也要找點補償回來。
“這個事情上不得台麵,想個別的由頭報上來罷!”嚴主簿搖頭輕笑,又說道:“這幾日你也累了,今日且回去休息罷,任命今日便會傳發下去,明日你隻管上任便是!”
施禮道謝,辭了二位老爺,樂天出了衙門向自家行去。
裝扮與之前無異,但樂天的稱謂再次發生了改變,所到之處無不敬稱為樂押司,這讓樂天頗為欣慰了一陣,小小的虛榮了一番。
眼下在平輿,樂天可算做是真正有實權的人物了。
無論是做押司還是做貼司,樂天都是清閑的很,眼下做了押司,有一堆手下,工房的這些事務,自己隻需動動嘴便可,根本不需要親自去辦。
隨即,樂天將之前攢下的一些事情辦理妥當。
李氏族長也沒想到自己曾為親信謀求的差事,被樂天占了去,但對於樂天這個大老爺麵前的紅人,態度更加友好起來。設筵席說是慶祝樂天高升,席間說道為嚴主簿尋小妾的事情己經辦的妥了,隻是不知道主簿大人是否滿意。
為了攀上嚴主簿,為嚴主簿納妾這件事上,李氏族上也是花費了心思力氣。這嚴主簿己年近四十,尋常良家的二八女子如何肯與做妾,隻尋得一個本家失偶寡居的二十多歲婦人。
樂天將此事說與嚴主簿,嚴主簿饑可的久了,也便不挑肥撿瘦。在樂天與李官人帶著嚴主簿,暗中見了那小婦人,那小婦人生的貌美頗合嚴主簿心意。
當晚樂天便著人用一頂小轎,將那貌美小婦人抬到了嚴主簿的官舍。
剛剛操心完嚴主簿納妾之事,於若琢去河陽赴任,樂天免不了送別一番。以李邦彥的人脈,再加上於官人本就是太學生的資曆,吏部便補個八品的官職。
開元寺接下慈幼局與福田院諸多差事,陳知縣免不了出麵做做樣子,在樂天的安排下親自去了趟射橋鎮,手書功德賦詞以嘉獎,被樂天尋工匠刻在一塊碩大的功德碑,吹吹打打的抬進了開元寺。
臉麵上的事情做足,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夏收季節到來,衙門裏開始忙碌起來,差伇下鄉催稅,吏員們忙著對收取上來的糧錢清點記賬入庫,隻有樂大押司依舊是一副清閑模樣。
這倒不是樂天清閑,隻是樂天負責的是工房著實管不了戶房的事,隻是將手下的書吏調去戶房使用,自己仍在工房優哉遊哉的過著清閑日子。這此時日在尺七、塗四、張彪三人的查訪下,再加上各個鄉鎮的報備,己經確定本縣需要修繕的地方,隻等著夏收後錢糧充盈開始動工。
夏收的這段時日,老天爺倒也照顧,天氣一直晴朗,讓百姓收好了莊稼。
然而一連半月滴雨未落,天氣日漸幹燥,甚至有些旱了。
這一日不知怎的刮起風來。
為防火患,日夜間都有更夫敲著梆子叫嚷: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很不幸,這一日城中有戶人家生火做飯,意外的走了水,風助火勢,火借風勢,瞬間將連帶著臨近數家房屋盡皆點燃。
做為親民官的知縣陳大老爺,親自帶著衙伇們手拿水囊、水袋、麻搭、啷筒出了縣衙,指揮百姓滅火。
然而這個時代的房舍都是木質結構,一連十數日滴雨未下,房屋幾乎是沾火就著,不止是最初的幾家房屋燃燒起來,隨著火勢蔓延起來,竟然將半個平輿點燃了起來。
其中火災最為嚴重的是臨近縣衙的一帶,隨風勢而走的火勢,竟然將縣衙前的快伇班房點燃了。
看到這般火勢,陳知縣一臉焦躁之色,身邊的嚴主簿眼中也是露出幾分沮喪,伺候在一旁的樂天,也感覺到二位老爺神色間不愉,微眯起了眼睛。
一把火燒掉了近半個平輿,這場火災當真算不得小,朝廷勢必會派人下來查看,父母官免不了被追責,陳知縣望著仍在燃燒的熊熊烈火,急的如同熱鍋上螞蟻一般。
思慮了半響,樂天將手一招,那在遠處聽候使用的尺七與塗四跑了過來,樂天將二人拉到近前,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在二人耳邊小聲嘀咕了一番,隨即二人表示明白跑到遠處,眼睛緊緊的盯著樂天,隨時準備按樂天的指令行事。
“二位老爺!”樂天來到陳知縣與嚴主簿二人的身邊,低聲呼道。
看到樂天似遊手好閑般的立在身旁,陳知縣麵色越發的難看,開口斥道:“你這殺才,不去救火在這裏做甚?”
“今日火借風勢,小人等再如何努力,怕也是無力回天了,隻求受災百姓保全性命便好!”話說到這裏,樂天話音一轉:“二位老爺為何不為自己打算?”
這話正說在陳知縣與嚴主簿二人的心坎上,眼下平輿發生火災,二人的前程極有可能受到影響。二人對視了一眼,示意樂天說下去。
樂天壓低了聲音,在二位上官的耳邊低語了一陣子。隨即陳知縣將目光投向嚴主簿,征求其的意見。
“此法甚善!”一旁的嚴主簿稍做沉吟,說道。
“二位大人,看好各自目標!”樂天說話間,向遠處的尺七與塗四點了點頭。
得到樂天的指令,隻見尺七與塗四各自分別向一間火勢極小的房舍裏鑽去,隨即那房舍裏有呼救聲傳來。
“吾乃本縣父母,怎忍看本縣百姓垂死!”聽到呼救聲的陳大老爺口中傳出一聲悲愴的吼叫,向那傳來呼救聲的房子狂奔而去。
旁邊的嚴主簿也是悌然道:“本官誓與本縣百姓同生死!”話音落下,這嚴主簿也是飛身而去。
這所有人都在救火,但二位老爺似乎也太過靦腆,說話的聲音竟然有點低,並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沒起到應有的效果。
對二位老爺的演技,樂天表示出強烈的鄙視,這二位老爺隻能按照自己這個導演的構思來進行,卻沒有達到要求。
演員不好怎麽辦,那隻能靠導演補救了,若是導演不好怎麽辦,那隻能靠特效補救了,但這裏沒有特效師,所幸樂天是個好導演而且還身兼主配的角色。
二位老爺剛剛跑動,導演與主配樂天便發揮出補救的功底,悲愴的伸臂高呼道:“二位老爺要以身犯險,快快來人攔住二位老爺!”
身兼導演與主配二者合一,可想樂天肩上責任有多麽重大,而且此刻隻能叫喊,不能進入到畫麵裏搶戲,否則影響到主角的光輝形像,更影響畫麵質量與和諧感。
二位老爺剛剛跑到那的屋子前,樂天悲慽的喊出第二聲:“二位大老爺為我平輿父母,更是社稷股肱,怎可如此自輕姓命!”
兩聲高亢的悲愴,有若杜鵑啼血,立時引來所有救火百姓與衙伇的注意。
所有人的目光順著樂天的視線延伸而去,隻見陳大老爺與嚴二老爺飛身鑽入著火的房子裏。數息之後,就在人們反應過來,飛身向那著火的房子衝去之際,隻見在冒著濃煙的房屋裏,兩位老爺各自吃力的拖拽著一人,艱難的退了出來。
官袍寬大,二位老爺這一進一出之間,寬袍大袖己然被火燃著,連同發髻也被灼去不少。。
是不是故意蹭到火焰上,但導演樂天此時很滿意,險些開口喊了句OK!
“快去看二位大人是否無恙!”樂大導演喊出第三名台詞,一眾差伇才反應過來,紛紛上前替兩位大老爺拍滅官袍上的火焰。
樂天也是急忙赴前硊地,口中哭出第四句台詞:“大老爺萬金之軀,何必以身犯險?”
“陳某赴任平輿半年,卻未想天降如此災禍,定是陳某施政不明,以累天譴!”說到這裏陳知縣將頭上官帽拿將下來:“若如此,陳某甘願去職!”
“大老爺萬萬不可!”樂天雙膝硊地連連向前挪動,泣然道“大老爺不必自責,自大老爺上任以來,昭雪冤枉,輕傜薄稅,我平輿百姓安居樂業,更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足可見大老爺仁政!“
李都頭也在近前,看自家內弟這般模樣,也是靈機一動,雙膝硊地高呼道:”大老爺有何錯焉,平輿百姓有何錯焉,定是我等署吏胥伇施政有失,觸怒了上天,大老爺又何必自省自責!“
見樂天與李都頭郎舅二人硊於地上,周圍的老公門又如何不知是為何意,立即痛哭流涕,效仿起來,一時間場麵甚為感人。
動作設計,戲份全數完成,想不到的是群眾演員的出色發揮。
畫麵很和諧,很感人,很有渲染力,樂導演自我評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