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慕名而來
臨時近黃昏時候,州衙下差的鑼聲響了起來,樂天回到官舍換了身文士的裝扮,在一眾同僚豔羨的目光中出了州衙。
蔡州城四麵環水,這楊頌不僅是個成功的商人也是個雅人,請客的地方並沒有選在城內,而是遠在城外的花船上。
出了州衙,初來到蔡州又無所事事的尺七隨到近前,眼下樂天也算個名士,雖說不像在平輿時那般風光,但也要有個人在身邊使用,來裝點門麵。
尺七剛與樂天說話,便有一仆伇裝扮的小廝來到到樂天近前,施禮問道:“閣下可是樂先生,小的奉我家楊官人吩咐來與先生引路。”
問了一番話後,樂天才知道,原來此人是楊頌家裏的仆伇,怕樂天初來蔡州摸不清地方,特意差來與為樂天引路。
與那仆伇邊走,樂天邊問了些話,在天色近暮時,來到了河邊碼頭,隻見得河上點點燈火闌珊,煞是有些風景。雖說清河是交通水路,多有舟船往來,岸邊花船聚集也是有些風景的,但與蔡州這四通八達之地一比,立時遜色了許多。
那仆伇停下腳步,指著岸邊的一艘花船說道:“那邊便是我家老爺置辦的樓船,酒筵就設在這樓上了!”
樂天打量著這目測長約十幾丈的大船,上下有船艙兩層,暮色中看不清這花船的外表,但從掛著的燈籠可以瞧的出有漆畫彩繪,遠比清河邊那些伎家花船豪華的太多了。
“我家官人也是經營伎家買賣的,故而置辦了這樓船!”那仆伇又說道。
說話間,樂天隨著那伇仆登了船,引領到船上二樓,尺七則被安置在了岸邊等待。
花船二樓有一大圈錦繡帷幕,裏頭傳來管弦絲竹之聲,樂天進了去就是楊頌坐在那主位,正不知道說到什麽高興之處,正仰頭開懷大笑。
船艙中還有四個懶懶散散的文士,各自不拘禮節的坐在席位上,看年紀都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
聽到腳步聲,楊頌將頭轉了過來看到樂天,起身拱手道:“七月自藝博苑一別,算來有三月未見樂先生了,昨日聽得消息,小先生來蔡州任職,楊某不勝欣喜!”
“那日在藝博苑放浪形骸,多有得罪,還望楊官人見諒!”與這楊頌不熟,樂天忙回禮客套,又是一笑:“在下不過一縣衙小吏,今日得楊官人相邀,樂某又怎能不前來相見!”
“樂先生說的是哪裏話,那日先生之舉可謂真名士也,我那園子也因先生光臨,在文人雅士間聲名大做!”楊頌笑道,隨即麵對船艙中席上的幾人介紹道:“現在給諸位介紹位小名士!”
樂天上得樓一類,那幾位賓官見樂天最多不過雙十的年紀,看裝扮模樣不過是州學生員罷了,楊頌又怎如此客氣起來,紛紛心中納悶心中正猜測起樂天的來曆。
楊頌嗬嗬笑道:“這位便是平輿的桃花庵主,風塵中人人仰慕的桃花郎君,諸位想來也是多有耳聞,今日便讓幾位瞧一瞧樂先生本人!”
聽楊頌如此介紹自己,樂天心中無奈至極,不介紹自己的詩詞之才,偏要介紹自己在風塵中的聲名,這倒底是誇耀自己還是在罵自己。
“原來桃花樂郎君,失敬失敬!”聽得楊頌介紹,那四人紛紛起身,倒未小看樂天。
“‘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多情累美人。’”其中一人見禮後輕聲吟道,眼中現出幾分惋惜之色:“聽聞樂郎君在平輿又有這首半厥詩,方某卻覺先生隻作出上半厥,少了下半厥,實在是覺得遺憾的很!”
自己為了省下些酒錢抄了首詩,沒想到這麽幾日便傳到蔡州來。
人人都想知道下半厥是如何寫,但自己又寫的出來麽,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這般問自己了。樂天想了想,一時不如如何回答。轉眼間心下又道,距離方臘造反還有個三年的光景,到那時再補齊這下半厥也不遲。
想到這裏,樂天心中突然尋了個借口,說道:“當日與友小聚,一時酒醉便謅出這麽兩句,隨後不勝酒力便醉死過去,醒來卻發現無論如何也記不住那後半厥來,隨意謅了兩句又不應景,隻好做罷。”
“原來如此!”楊頌幾人恍然。
“樂先生有太白之遺風,卻無太白之酒量耶!”一位文士笑道。
樂天苦笑道:“慚愧,慚愧!”
“可憐天上詞,泯於睡夢裏!”中間一人搖頭歎息,又歎道:“有上半厥的精彩,又何需下半厥來應襯,正如樂先生曾言,殘缺也是一種美!”
連這話也傳到這來了,樂天不由愕然。又道風塵中人果然八卦,怪不得伎家中往往最能得到消息。
楊頌一笑,將手一揮說道:“今夜吾等不如將樂先生灌醉,或許樂先生可於夢中將那下半首詞從夢中尋回來!”
立時間,眾人哄笑聲一片。
樂天與幾人見過禮後,在楊頌的介紹下,知道這四人分別姓吳、馮、韓、李,或是商人或是家有良田千頃的富戶,俱都是有些身家的,而且都是在州學讀過書,算是飽學的儒士,在座唯有自己最為寒酸。
各自落座,樂天卻發現這席間共有六個座位,似有一人尚未到來。
“開席罷!”幾人落座後,楊頌揮手道,又言:“將幾個姐兒引來!”
文士相聚,有酒有菜還要有女伎做陪,這在大宋己經成了風尚。
“楊兄不可,還有張兄沒有來到!”那韓姓文士阻道。
楊頌笑道:“張所雖年長於我,卻是吾之妹婿,自家人用不得客氣!”
這張所是誰,樂天自然是沒聽說過的,雖說客隨主便,但自己初來乍道,年紀又輕,怎好不等待他人,忙拱手與那韓姓文士口中一個說辭。
就在這時,隻聽得有登登登的腳步聲在樓下傳來,幾人紛紛猜測是那張所來了。
片刻後,隻聽得尋腳步聲停下,有下人在外邊恭敬的說道:“稟官人,有女伎在岸上求見!”
“什麽女伎,本船上自有女伎做陪?”聽不是自家妹婿前來,楊頌挑了挑眉頭:“不見!”
聽楊頌這般說話,那仆人倒未離去,又說道:“回官人的話,那女伎官人也是識得的,是北城煙柳閣的師盼兒!”
“喁?”楊頌挑了下眉頭:“今日楊某未曾請她前來助興!”
那仆伇回道:“那師睜兒與小的說,是聽聞樂先生來官人這裏宴飲,才慕名前來的!”
“樂先生真風流名士也!”那馮姓文人伸手朝著樂天豎了下大拇指:“推得百年前,柳三變正當其值時之際,也未必如先生這般獨領風|騷!”
聽得馮姓文士之言,眾人也是笑聲一片,不過笑聲中沒有絲毫嘲諷之意,有的盡是豔羨與驚歎。
有名伎慕樂天前來,自己這個主人的倒也做不了主,楊頌將目光投向樂天,說道:“樂先生意下如何?”
有女伎相陪,自己又怎拒絕的了,再者說自己這些聲名才名的還不是伎家姐妹傳揚的,樂天開口說道:“來者為客,況且又是一弱流女子,既然請見,在下自是不能拒絕的,盼望官人允許那姐姐登臨!”
“果然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兒,怪不得伎家都如此喜愛樂郎君!”那韓姓文士笑道。
“韓兄說笑了!”樂天無奈,又有些自嘲。
那仆伇得了楊頌的話,忙下船將那師盼兒領進花船,待那師盼兒進得船艙,立時一股淡雅的胭脂氣息傳來,樂天隻見其走起路來如楊柳搖擺,白淨的臉龐,柔細的肌膚。雙眉修長如畫,眸爍如星。瓊鼻瑤口,唇角微向上彎,帶著點兒哀愁的笑意。麵龐細致脫俗,簡直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味。
這師盼兒給人以一種雍容脫俗之感,不愧是蔡州一等一的名伎,容貌與平輿的蘭姐兒有得一批,隻不過蘭姐兒給人的感覺是香|豔奔放妖嬈,這師盼兒給人是雅致清新,二者氣質不同。
“小女子見過楊大官人,今日前來倒是唐突了!”師盼兒來到船艙先與楊頌見禮,又換個的福了一福。
楊頌是迎來送往的商人,說起話來自然圓滑的很:“盼兒姑娘能夠前來,楊某也是歡喜的緊!”
船上六人中有五人具是見過的,隻有樂天一個人眼生,師盼兒也是明知故問,又有幾分嬌嗔的向楊頌說道:“今日妾身本下了帖子請樂郎君去奴家那裏吃酒,卻不知楊大官人也向樂先生下了請帖,知道樂先生定不會拂了楊官人的麵子,妾身便四下托人打探,才知道楊大官人在這裏設筵,故而冒昧的趕來了,還請大官人不要怪罪!”
楊頌也是個雅人,自然不能與女伎計較。
師盼兒又說道:“還請大官人與妾身引薦,哪位是桃花樂郎君?”
神色間半是認真半是戲弄,楊頌開口說道:“這席間的人盡是姑娘識得的人,哪個麵生哪個便是?”
師盼兒將目光投向樂天,挪動著細碎的步子來到樂天,盈盈的福個萬福:“官人便是桃花樂郎君?”
樂天微微拱手還禮道:“樂某一介縣衙小吏,實不敢當為郎君之名!”
說話間,樂天打量著師盼兒的裙下的一雙玉足,這時才發現這師盼原來是裹過足的,怪不得走起路來如風擺荷葉一般。
就在樂天聲音落下時,隻聽得花船樓梯上又響起了腳步聲,隨即見方才那仆伇又上得樓來,施禮說道:“官人,外麵又來了幾位伎家小姐,俱是言稱來尋樂先生的!”
頓了頓,忙自家主人責怪,這仆伇又說道:“這幾個伎家小姐俱是本城第一流的女伎,李媚娘、薑璃姐、衡玉兒俱在其中……”
這仆伇一直在花船上聽用的,身為伎家龜奴,如何識不得本城的女伎,這蔡州城第一流的名伎幾乎都到齊了。
聞言,席間幾人齊齊的將目光投向樂天,眼中閃爍出驚奇又帶著幾分笑意的目光,樂天也是不由的摸了摸鼻梁,那師盼兒的眼中現出幾分不悅卻又一閃而逝不見。
“生怕多情累美人!”李姓文士哈哈一笑,對著樂天說道:“先生便是不多情,也是累盡了天下的美人,真雅士是也!”
楊頌有些哭笑不得,自家花船也是蓄養女伎做營生的,今日請樂天宴請除了交結樂天外,還想請樂天與自家女伎寫上首詩詞,卻沒想到有本城的諸多女伎慕樂天之名而來。
自己雖然是主人家,但還是要問詢樂天的意思,況且自己也是生意人,一個兩個本城女伎倒也好說,但人一多了又怎麽好開口拒絕,傳出去在風塵這一行間也會笑話自己。向樂天問道:“樂先生意下如何?”
樂天自然不能拒絕,笑道:“楊官人認為樂某敢拒絕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