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老套路
腳步聲傳來,未見其人,便有一股香風自船下飄到樓上船艙,片刻後,幾位或是環肥或是燕瘦的女伎魚貫而行,來到二樓船艙。
一時間,亂花漸欲迷人眼。
便是算做閱盡舂色的樂天,心中也不禁驚歎,來者不愧俱是蔡州青|樓間的魁首翹楚,氣質姿色當真是無可挑剔的,俱是萬裏挑一的秀麗女郎。
略數了一下人數,加上己經到來的師盼兒,船艙內正好是七位女伎。
楊頌本意是想讓自家女伎來侍酒的,卻見蔡州青|樓間的行首聚集,心中無奈間卻又是眉間泛出喜意,蔡州伎家行首聚於自家花船,倒也給了自家女伎一個揚名的機會。揮手道:“去將婉娘喚來,眼下七人,湊做八人正好!”
說話間,那婉娘進得船艙,樂天打眼望去,這婉娘也是生的好姿態,姿色竟不比蔡州七大行首弱上半分。
未待一眾女伎行禮,隻聽得船上樓梯中有腳步聲傳來,一道身影出現在二樓船艙內,見得眼前立著一眾美|豔女伎,打細了觀看,才發見這些女伎居然是蔡州風塵行首,不由的吃驚道:“舅兄好大的手筆,今日是來了哪位貴客,將蔡州名伎一網打盡了!”
樂天將目光向門口望去,隻見一位三十多歲的文士立在門口。聽話音,此人應是楊頌的那位妹婿,名字喚做張所之人。
楊頌看到來人,臉上現出一抹苦笑,說道:“這可不是為兄的手筆,是得了另一位小先生的麵子!”
“是哪位先生有恁大麵子,能將蔡州七大行首齊聚一堂!”那人眼中泛起幾分好奇之色,說道:“請舅表兄與我引薦!”
楊頌起身,將目光投向樂天,笑道:“我來給小先生介紹一下,這位是楊某的表妹婿張所,現任蔡州團練副使!”隨即又對張所說道:“這位是州學生員樂天樂先生,妹婿口中常吟頌的那首臨江仙,便是出自於小先生!”
“見過張大官人!”樂天起身拱手致禮
初到蔡州,除了州衙九大老爺外,樂天對官製並不大了解,也不知道團練副使是什麽官職,又見此人年紀不大,隻能以市井官稱來稱呼。
“原來是樂小先生!”聽是樂天,張所臉上現出幾分驚訝的神色,拱手做了做禮,臉上卻是現出幾分苦笑,搖頭道:“張某不過是寄祿混日子的閑散官員罷了,如何稱的上是官人!”
說話間,一眾人各自落座。
那師盼兒近水樓台,來坐到了樂天身邊,另一位喚做綺雲的女伎,靠的樂天近些,也就勢坐在樂天的另一邊,引得其餘幾位女伎心中生出幾分醋意。
對這團練副使是什麽官職,樂天一無所知,借著開席的絲竹樂間,輕聲問了一下身邊的師盼兒。才知道這團練副使隻不過是個寄祿官而己,專門用來安置被貶的官員的,俸祿和權利都極小的。
為了討好巴結樂天,這師盼兒自是奉承的緊,幾乎是知無不言。
見樂天心中還是不大理解,那位喚做綺雲的女伎伏在樂天耳邊也低聲說道:“本朝大才子蘇子瞻被貶為黃州團練副使時,據說窮得都把大錢掛在房梁上一個個的使用。本朝鹹平年間,還有一位喚做王禹偁的大臣,被貶做副使時,俸錢都不夠買酒喝,隻得靠幫人寫文書掙點外快來糊口!”
難道本朝伎家都這般博學多才,樂天驚訝,忙問道:“你怎知道的?”
那喚作綺雲的女伎掩口笑道:“妾身哪裏知道那麽多,還不是上次妾身侍酒,在席間聽這位張大官人自嘲時說的!”
絲竹管弦間,一曲做罷,酒菜上得齊了。
見樂天與師盼兒聊的熱切,楊頌輕笑一聲:“酒筵尚未開始,看樂先生與盼兒姑娘聊的這般親熱,若不是楊某請了樂先生,怕是今晚樂先生便要去了盼兒姑娘那裏!”
眾人立時笑聲一片。
笑聲落下,楊頌舉杯說了幾句致酒辭,眾人又和了幾聲,三杯開筵酒下肚,餘下各自尋人飲酒,彼此間敘敘舊攀攀交情。
三巡酒下來。楊頌見差不多到了時候,開口道:“今日在下的寒舟蓬蓽生輝,得了樂小先生的麵子,使的本城一眾行首齊聚於此,若樂小先生不吟念幾首詩句,實與這場雅事不大相符!”
李文士跟著說道:“平輿花魁大比之時,先生曾吟念十首詞作與花魁娘子,我等俱是有所耳聞並不得所見,今日蔡州行首俱聚於此,先生不怕傷了小娘子的心?”
那韓姓文士也是笑道:“今日時辰尚早,況且楊兄這裏也有地方居住,倒也可以遊戲一番。”
在座之人都是讀過書的士子,又俱都聽聞過樂天的才名,聽楊頌這般說話,俱是鼓噪起來。
蔡州青|樓幾大行首聞言,心中也是不勝歡喜,眼神也變得期期艾艾起來,本來請樂天吃酒,就是為了尋樂天作得詞句,再以身相陪。
那李媚娘也是開口軟語相求道:“求先生憐惜妾身!”
聞聽一眾人鼓噪,樂天剛剛被師盼兒喂到嘴裏的一口酒險些噴了出來,眼下有八個女伎,意味著自己要抄八首詩詞,便是搜腸枯肚的抄,自己還有多少詩詞可以抄襲。
然而架不住眾人一齊鼓噪,自己又能拒絕的了麽。
楊頌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也有些過份,縱是天縱詩才,一晚作出八首詞,確實是為難的很。但又一想在平輿花魁大比時,樂天一晚曾吟弄出十餘詞作時,心中又有些好奇起來,著實想試一試樂天的詩才。
吳文士起身製定規則:“在座有八位行首翹楚,以兩刻鍾為限,若樂先生在兩刻鍾內吟出一首大作,在座諸位俱飲酒一碗;若在兩刻鍾內樂先生吟不出詞句,那樂先生自罰一碗!”
說完,吳文士命人拿大碗來,這一碗足足能盛下半斤多酒水,當真是嚇人的緊。
這條件當真是優待的緊。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樂天知道自己硬著頭皮也得撐下去,若不然自己積攢的那點名氣,恐怕就在今日毀於一旦了。想到這裏,樂天拿出影帝的演技,做痛苦狀道:“在下近日漸有江郎才盡之感,且淺吟低唱,能吟出幾首便要看老天爺與不與樂某方便了!”
樂天知道自己的這點才名是哪裏來的,尋常無事時,也努力回想前世曾讀過的那些詞句,讓自己的肚子裏多有點貨,不然如何維係自己的這點才名。
“隻要樂先生吟出大作,不管是詩是詞,那位受詞的行首便要當場背育誦彈唱出來,若是彈唱不出,那便罰飲酒三大碗,若不勝酒量亦可,少飲一碗酒更以除去身上的一件衣衫抵擋!”那一向未曾開口的馮文士捧哏,又說出了遊戲規則,顯然是門熟的很,平日素來玩耍這樣的遊戲。
眾人轟然笑出聲來。
一眾女伎聞言,也是各自拿出風月場中逢場做戲般的本事做哀怨嬌嗔戲鬧狀。
笑聲落下,那李媚娘第一個走到樂天近前,為樂天斟上杯酒,福了一福道:“請先生贈詞!”
兩刻鍾,四分之一時辰的思考時間,在按後世來算是半個小時的時間,著實是算不得短,樂天開始搜腸枯肚,也顧不得仔細打量這李媚娘的姿色。半響之後,腦海間突然浮現出秦淮八豔的那些詩句,心中立時有了主意。
樂天裝模作樣,沉吟了半盞茶的光景才緩緩吟道:“天中十裏笙歌景,八豔玲瓏影。雲情寂寞等郎遲,月墜西樓花落子歸啼。
無聊夜弄燈心草,心事誰知道。欲將幽憶賦新詞,萬韻千牌難寫夢中思。”
“彩!”
楊頌諸人齊齊的稱讚了一聲,幾人倒也不含糊,各自將眼前那一大碗酒幹了下去。
青|樓行首不是隻要有些姿色就能當的上的,李媚娘幾人不僅是以姿色娛人,在琴棋書畫上也是頗有幾分造詣的。樂天吟出詞作,受詞的女伎當場不能用紙筆記錄,全憑記憶記在心裏,然後按曲牌彈唱出來。
李媚娘也不含糊,要過一麵琵琶,將這首虞美人的詞調彈唱了出來。
“奴家也要先生詩詞相贈!”
一曲落罷,偎在樂天身邊的師盼兒為樂天夾了口菜,眉目含情的說道。
樂天一笑,點了點頭,飆起了影帝級別的演戲,做苦心思慮狀。
眾人一碗酒過後,各自夾菜漱口。幾人心中各自有數,樂天至少能作下四五首詩詞,四、五碗酒是少不了的,至於後麵的便不一定了。
為了詳細記錄樂天的詩作,楊頌專門讓寫抄寫的管賬先生侍在外麵,將樂天的詞作記載下來。
依舊與前麵一般,在過了一刻鍾後,樂天張口緩緩念道:“窗外蘭舟孤漿外,小澀漣漪,驚起雙棲鷺。輕解羅衫尋夢去,恨風吹夢成千古。
庵主桃郎相戀否?咫尺天涯,魂斷橫塘路。莫羨佳人依水信,可知花豔蓮心苦。”
“好!”
眾人又是齊齊的稱讚了一聲,將案前的一口酒飲了下去。
這時,身邊的師盼兒嬌嗲道:“先生念的忒快了,奴家記不住詞,作不得這蝶戀花的曲子了!”
“做不出來亦可,罰酒三杯或是當眾去除衣衫三件!”聽師盼兒這般說話,吳文士興奮的叫道。
“奴家願罰酒!”師盼兒說道。
說完,這師盼兒取過酒碗為自己連倒了三碗,將銀牙一咬,將第一碗喝了下去,布了口菜後,又是苦著臉將第二碗酒幹了下去,酒水剛剛下肚,師盼兒大聲咳了出來。
樂天這性子向來憐香惜玉,輕拍美人後背,道:“莫急,切慢著些喝,一邊喝一邊聊些話!”
咳聲止住,師盼兒一張臉己經緋紅了起來,望著樂天可憐巴巴的說道:“請先生憐惜妾身,這最後一杯能否免了?”
“不可,不可!”吳文士在一邊起哄。
聽到吳文士的話音,師盼兒眼睛狡黠的眨了眨:“那妾身隻好除去件衣衫,己抵酒債了!”
說話間,最外麵的一件罩襖己經解了下來,露出細膩如脂的香肩,前麵一片白白的煞是奪人眼目,因為酒意而顯的媚|態十足,又做出一副不勝酒力的模樣,向樂天的懷裏靠了靠。
一副軟玉溫香的身體靠在懷裏,喝了少許酒的樂天立時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故意的,這小女伎是誠心這樣耍滑做作的!“
片刻後,不止是樂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意味過來,這師盼兒不是記不得什麽詩詞,是有意為之。
楊頌幾人立時笑成一片,在座的幾個女伎望著師盼兒眼中生出幾分妒意,陪坐在樂天身邊占了先,眼下又玩出這麽一場小把戲,心中又怎麽能不生出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