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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醉海棠

  初到錢塘,誰會與我寫信?樂天心中不解,接過書信隻見信封上並無署名,反倒是遠遠的便有一股脂粉氣湧入鼻間。


  拆開信封,香氣更濃,樂天細看原來是一張粉紅色紙箋,打開閱覽,隻見上麵寫著:“去歲偶讀君之大作,頓感君之高才,思念奮甚,今聞君宦遊錢塘,喜不自勝,奴醉海棠鬥膽願約佳期與君一晤,還望不吝賜麵,當與君厚報!”


  折起信箋,樂天不禁苦笑,先送張請柬不打緊,又送了封書信,這醉海棠倒是挺執著的。


  那門子見樂天臉上有笑容,才小心翼翼的說道:“大老爺,這醉海棠是名滿杭州城的名伎,與杭州府一幹貴人們往來頗為密切,小的看這醉海棠對大老爺中意的很,大老爺若是賞了光,說不定能從醉海棠那裏得到許多有用的消息呢!”


  “我家官人身為朝廷命官,自是愛惜羽毛名聲,況且剛剛上任,怎能與勾欄人家不清不楚!”尺七替樂天回道,又瞪了眼那門子:“你這廝怕是收了那醉海棠不好的好處罷,若不然也不會如此賣力的傳話!”


  “本朝初年朝廷有製不許官人狎伎,如今這項禁令早己名存實亡了,小的還聽聞當年蘇老大人在杭州當知府時清明踏清,整個杭州府的女伎皆是跟隨而行,被當做佳話流傳開了。”那門子在一旁勸道,隨即又嘿嘿笑著說:“聽衙中的老爺們私下說,那醉海棠之所以喚做醉海棠,是因為其的酒量非常的好,而且酒後顏色更勝平時三分,撫|弄絲竹來更是餘音繞梁妙不可言。”


  將手中的粉紅色紙箋又看了一遍,樂天隻是淡淡道:“你先出去罷!”


  見樂天還沒有表態的意思,那門子有些著急:“大老爺,那醉海棠的……”


  麵帶不悅之色,樂天道:“本官的主難道要你來做的?”


  那門子見樂天發了火險些硊在地上,慌的行了個大禮抱頭鼠躥而去。


  見門子退了去,樂天眯起了眼睛,“這醉海棠倒是有些異常!”


  “誰不知道官人被放出京是那蔡相公使了勾當,與當初範相公被貶有何兩樣,不過官人的名聲也越發的大了!”尺七在一旁替樂天吹捧道,隨即語氣中又有幾分不屑:“這些女伎還不是看中了官人的名氣,舍下身段來勾|引官人,借官人的名來抬高自己的身價,麵皮也是夠厚的了!”


  無奈的笑了笑,樂天吩咐道:“你去與我打聽那醉海棠住在什麽地方,今晚本官要去登門拜訪!”


  “啊?”尺七吃驚:“官人您真要去?”


  “廢什麽話,快去!”樂天催道。


  尺七剛剛出門,那邊門子又進得後堂,手中又捏著一封帖子。


  見那門子手中捏的帖子,不待那門子說話,樂天便不奈道:“若是些女伎遞來的帖子,你隻管收下隨後替本官回絕便是!”


  這次那門子麵上沒有懼色,隻是說道:“大老爺,這帖子不是伎家遞來的,是本地幾位學子著家奴送來的!”


  “本地的才子?”樂天挑眉,接過帖子打開,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帖子上的內容很簡單也很客氣,但內容中卻有一絲挑釁的味道,某月某日請樂父台一敘,順便討論一番學問與西湖風景,後麵寫著聯合署名,沈傑、沈安民、喻響、薄洪。


  “這些都是什麽人?”點著帖子上的名字,樂天挑著眉頭問道。


  “這沈傑的家族是我錢塘大族,曾叔祖便是本朝曾出知延州,兼任鄜延路經略安撫使,駐守邊境,抵禦西夏的沈括沈老大人,其的祖父是皇佑年榜眼翰林學士沈遘,現輾轉於秀州崇德縣(今桐鄉)定居!”那門子回道:“至於其後的沈安民、喻響、薄洪幾人盡是其的好友,在我杭州都頗有些名氣。”


  聞言,樂天立即明白過來,前幾日自己吟念了句西湖終是小家容,想來是傳揚出去,惹到了這些杭州土著們,這些杭州土著們打著以文會友的旗號,開始向自己興師問罪來了。隨即樂天又想道,若是沈括自己還慕名傾仰一番,這沈傑不過是沈括的侄孫,自己倒不用客氣什麽,盡管教訓便是。


  “娘的,蔡相那球貨欺負自己罷了,你這些小混蛋們也來招惹小爺我,當小爺是好欺負的麽,更何況小爺我還是本地的父母官!”樂天狠狠的將帖了甩到桌案上。


  那門子見樂天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嚇的噤聲不語。


  冷哼了一聲,樂天提筆寫了回帖,同意這沈傑幾下定下的時間地點,又讓這門子將回帖遞了出去。


  天黑的時候,樂天換了身便裝帶著尺七出了門,覓了頂轎子,一路進到杭州城,在一片名喚華玉閣的伎家停了下來。


  進了華玉閣,便有老|鴇迎了上來,外帶著四、五個花花綠綠的年輕女子也湊了上來,“這位官人,我們這的姑娘個個包您滿意,不知官人是要什麽樣的姑娘坐陪?”


  自是不需樂天說話,尺七在一旁說道:“我家公子要尋醉海棠,這些俗脂庸粉們便罷了!”


  幾個伎女聞言,噘著嘴退到一旁,那老|鴇臉上帶笑的說道:“這位公子爺真是不巧,我那女兒海棠今日不得空閑,官人您還是另尋位姑娘罷!”


  “是不得空閑?還是怕小爺我給不起錢?”樂天挑了挑眉頭,搖著手中的象牙扇說道。


  見樂天麵色不善,又見樂天口氣大的很,那老|鴇不止是見錢眼開的主兒,更看得出樂天手中的這柄扇子不是凡品,忙說道:“是今日身子不大方便!”


  “前麵帶路!”尺七說道。


  伎家婆子見錢眼開,豈有將客往外推的道理,現看樂天不是尋常人物,忙屁顛屁顛的在前麵帶路,上了二樓左繞右繞繞到一處大房子門口,敲著門叫道:“女兒,今日有位俊俏的公子爺點了名要見你,看是有學問的人物,想來必定和你的心思,快開門罷!”


  片刻後,隻聽得房間裏傳來軟軟的聲音:“媽媽,女兒今日身子不舒服的很,便不見客了!”


  聽屋子裏傳來的聲音,那伎家婆子向樂天報歉的笑了笑,又說道:“你這丫頭這麽不曉事,這位公子爺是從外地慕名而來的,你這妮子怎麽能掃了客人的興致!”


  示意讓尺七拿出些銀錢與那老|鴇,樂天笑道:“你這媽媽且先下去罷,若是本公子能叫開門,就說明我與海棠姑娘有些緣分,若是叫不姑娘的門,那便說明本公子注定與海棠姑娘沒這個緣分了!”


  伎家婆子大抵都是見錢眼開的主兒,不管怎麽樣閃亮亮的銀錢擺在眼前,怎麽也吃不了虧,收了銀錢笑嘻嘻的下了樓。


  “這位官人,妾身今日身子真的不大利落,還請公子別處去罷!”屋子裏,那女伎說道。


  “你守在門口,莫要讓人闖入!”樂天與吩咐尺七道,又笑著說:“海棠今日與我下了帖子又閉門不見,又是何道理?”


  “啊!”聽得樂天這麽說,屋子裏的姑娘驚叫了一聲,隨即有腳步聲傳來將門打來,一個妖豔的小婦人出現在樂天的麵前。


  打量了眼前這小娘子一番,長得著實嫵媚標致,若是定力稍差些的就要目眩神迷了,不過樂天見慣了姿色上佳的女伎,神色間自然不會有什麽失神,隻是頷首一笑。


  那小娘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樂天,尤不可置信的問道:“是桃花樂郎君?”


  點了點頭,樂天徑直走入房內,坐於坐礅上順便將今日醉海棠著人送來的請帖放在桌以表明身份,“姑娘今日相邀樂某,所為何事?”


  見樂天將自己送去的帖子與信都放在了桌上,知道眼前的定是樂天,卻是一笑:“妾身與官人送帖子,隻是想請官人與妾身寫上兩首詩詞。”


  搖著扇子,樂天說道:“本官來錢塘上任己經有八、九日了,以樂某在風塵中的名氣,卻未見過別的伎家與本官送上帖子,唯有你一人送上,其中不覺的有些異常麽?”


  沒有回答樂天的問題,醉海棠隻是打量著樂天手中的象牙扇子,笑著說道:“樂郎君手中的這柄扇子漂亮的緊,應該不是尋常富戶商賈能用得起的!”


  “大內中的物件,官家賞賜的!”樂天不以為然,又笑道:“你不要耍那些花頭了,有事便直接說罷,到底有何貴幹?”


  醉海棠也不再繞圈子,老實答道:“賤妾想與官人合作一番!”


  “合作?互相幫忙?各取所需?”樂天笑了笑,不過臉上沒有絲毫的傲慢,“姑娘如今在杭州城中己是翹楚,算是有身份的人物,樂某便是再送上兩首詞,對姑娘也不會有太大幫助的;而且,姑娘又能幫助的了樂某什麽?”


  “自先生的桃花庵歌到後來的詩詞大作,賤妾都曾細細品讀過,別人隻是驚豔先生的詩詞,而妾身卻感覺,去了那些拈花惹草的詞句外,先生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醉海棠說道,隨即話間一轉:“然而‘不爭’便是‘爭’,先生很聰明以‘不爭’卻贏來了名利,而且妾身相信,先生一定不會隻甘心做一個小小的知縣罷?”


  聞言,樂天心中有些小小的驚訝,這醉海棠每句話幾乎都說進自己心裏。


  醉海棠又接著說道:“先生誌向高遠,在於廟堂,但眼下先生卻處於極為不利的態勢中,那蔡鋆遇刺更是令先生的處境雪上加霜,現下先生自己也知道,先生縱有偌大的才名,杭州城的女伎也不敢向先生賣弄風|情!”


  一個風塵中女伎竟將事情看的這般透徹,樂天有些不敢相信,又質疑道:“是誰與你說的,你又是受了何人的指使與本官說的這些話?”


  對於樂天的表現,醉海棠心中突然生出些快|感,一個被天下女伎捧著的才子,現下卻弄的被自己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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