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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斷了沈晦的官路

  雖為下屬,秀州水軍的程指揮也算是遠來為客,當夜宿於錢塘縣公館,樂大人酒宴待之。


  宴畢,樂大人還歸小府衙,開始思慮舟山海匪一事,除此外據程指揮透露不日曾悖與沈傑將要拜會自己,自己是不是要事先作些功課好好教訓那沈傑一番。


  話說樂大人己經是正七品的官身,而且被譽為大宋當今詞壇的領軍人物,近來又寫了《三字經》、《菜根譚》等名著,那沈傑不過一介布衣,以士林言論,樂大人與一介布衣百姓過不去豈不是自跌身份,被天下讀書人所詬病。


  其實樂大人要教訓那沈傑並不是沒有道理的,沈傑以狷狂聞名兩浙,視古今天下讀書人如無物一般。樂大人要教訓沈傑,也是有刷名望的想法。常言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讀書人素有文人相輕的不良習氣,況且那沈傑依仗學問向來言行舉止狷狂,使得不少讀書人心中惡之,但學識與嘴皮上的功夫又不如他,樂大人拿他開刀,除了刷名望以外,也有在兩浙讀書人麵前刷好感的念頭。


  再者說樂大人對這沈傑後改名沈晦的北宋末代狀元公無甚好感。


  擁有後世記憶的樂大人,對沈晦此人的事跡也是知道些的,在宣和六年殿試臨近之時,這沈晦時時詩詞酬酢,名為以文會友,實則是廣結友誼,試想殿試在即這沈晦日日酒色笙簫,哪裏有時間去下功夫學習。其中,在沈晦結交的朋友之中,沈晦與喻樗還有梁師成的交往最值得一提,前者幫他中狀元輿論造勢,後者在殿試時助他做弊,直接幫他中狀元。


  說的明白些,這沈晦的狀元功名不過是花錢從梁師成那裏買來的,喻樗又為他大吹大擂造勢,使的世人以為這狀元公不授與他沈晦就是有考場內幕。而且沈晦這個人素來隻會誇誇其談,語氣狂狷,而為官後行事毫無膽量氣魄謀略可言,實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再者說樂大人與這沈晦既然己經生隙,又何必冒風險去幫他改換名籍,到時這沈晦為官便會投向與自己的對立麵。


  將沈晦的事情想了一遍,樂大人開始將注意力放在盤踞在舟山的海匪上,舟山不在杭、秀、越三州治下,樂大人顯然是鞭長莫及。


  不過樂大人思量起自己手中的兵權,兵權在大宋曆來是敏感的東西。唐末藩鎮割據及五代之亂後,本朝太祖、太宗二位皇帝尤為重視兵權,若不然也不會有杯酒釋兵權之舉,本朝凡涉及到軍務變動,沒有官家點頭是不可能的,莫說是一縣父母,便是兩浙路置製使陳建身為封疆大吏,在沒有朝廷的命令下,也不可能調動一兵一卒。


  然而有關於樂大人的任命卻是最為奇葩的,在錢塘範圍內治民、撫軍、治吏,如同一個微型版的封疆大吏,而且眼下更是節製了除杭州水軍之外的秀、越兩州水軍,又有幾分漕司的味道,若是比起對權力的應用,樂大人可以勉強算做一路微型諸侯。在這層表像之下官家真實的意圖是什麽,是要讓樂大人管好杭州州灣這條水道,保護好大宋的財賦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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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裏,樂大人咬了咬牙,打定主意於公於私一定要幹掉這夥盤踞在舟山的海匪。於公,是為了大宋財賦;於私,是為了自己經營的海貿,也是為了替自己刷功績,也好讓大宋的朝臣們看看官家賦於自己的兵權是如何應用的。


  正所謂名不正言不順,舟山是明州的地界,不是自己節製下杭、秀、越三州水軍的地盤,用什麽辦法來插手剿匪之事,成了讓樂大人傷神的事情。


  這一日,樂大人剛從江邊堤壩工地上督工回到縣衙換過衣袍,便見尺七持著一封名帖來報,縣衙外有二人求見官人。


  樂大人看眼名帖,立時知道是那曾悖、沈傑二人到訪。不給曾悖、沈傑二人的麵子,樂大人也要給秀州知州曾紓的麵子,著尺七引二人進來。


  “久聞樂大人桃花庵主大名,近日有傳聞樂大人一時辰內而作《三字經》,數日內而成《菜根譚》,吾輩拜讀大作,深敢樂大人有昔之大賢之才,為當世之大儒,今日相見實為三生有幸啊!”花廳前,那在湖州擔任司錄一職的曾悖與樂大人拱手作禮,口中狂拍了一通馬屁。


  “不過是市井傳言、士子抬舉,曾大人又何須當真!”樂大人謙虛道。同時他細打量這曾悖,隻見其年紀三十有餘,溫文爾雅,一身讀書人的裝扮,在曾悖身後跟著的則是曾見過一麵的沈傑,如今己經改名喚做沈晦了。


  那曾悖隻是從八品的司錄,在樂大人麵前還真上不得台麵,但這曾悖的老子曾紓可是五品的知州,這個麵子樂大人還要給的。


  那曾吃過樂大人虧的沈晦,見了樂大人麵上略有幾分尷尬之色,也是拱了拱手拜道:“學生見過樂太守。”


  雜伇過來上茶,分賓主落座略做敘談,做為官三代的曾悖曾衙內倒也不客氣,說道:“今日在下唐突上門看見樂大人,是為一樁事情而來。”


  “曾大人上門,不知所為何事?”樂大人刻意裝做不知。


  “這位沈朋友,樂大人之前也曾見過麵的。”曾悖指著沈傑說道,又言:“沈賢弟其人六藝絕倫,隻是不幸坐累,遂無試所,在下憐其才名,更與其一見契合,打算易其名曰晦,而正好在下有合牒門客名額一位,便與了沈賢弟,他日好教沈賢弟趕赴科舉,也好奔個前程。”


  曾悖頓了頓又說道:“沈賢弟雖寓居於秀州崇德,籍貫卻在錢塘樂大人治下,所以有勞樂大人與沈賢弟費心改名。”


  “還望樂父台成全!”一旁的沈晦忙跟著說道,因為求人,臉上無絲毫倨傲之氣。


  “小事一樁罷了。”樂大人似乎沒想就此事來難為沈傑,將手一揮說道。


  “多謝樂父台成全!”聽樂大人一口答應,改名沈晦的沈傑忙謝道。


  “不過……”樂大從卻是將話音一轉,盯著沈傑說道:“本官曾聽人說,從古至曆朝曆代大儒的文章,你俱都看不上眼,時不時的妄加評判,可有此事?”


  沈傑嚐語人曰:自古及今,天下秀才隻有三個。孔大頭一個,王安石、蘇軾合一個,和晦乃三個也。當初在西湖畔的觀景樓上,便被樂大人抓住辮子狂噴了一頓,使沈晦顏麵盡失,沒想到樂大人居然再次發難,拿自己時常評判曆朝曆代大儒文章的事情拿來說事。


  知道沈晦要來,樂大人自然要做好收拾他的文章。


  到了這個時候,曾悖終於發現自己帶沈晦來見樂大人是個錯誤,今夏樂大人舌戰沈晦一事曾悖也是曾聽說過的,隻是沒想到樂大人並不給自己麵子,而是打算再次狠狠的敲打一頓沈晦。


  見沈晦一時無語,樂大人繼而說道:“且先不說本朝人物,前朝韓愈公被後人將他與杜甫並提,有“杜詩韓筆”之美稱。其賦、論、說、傳、記、頌、讚、書、序、哀辭、祭文、碑誌、狀、表、雜文等各種體裁的作品,俱都成就卓異。


  柳宗元公騷賦成就極高,唐人可謂惟柳公深得騷學,其雖不脫唐駢文習氣,但也有像《南霽雲睢陽廟碑》那般佳作。


  本朝功蘇子瞻強調作文當‘有為而作’,崇尚自然,擺脫束縛,出新意於法度之中,寄妙理於豪放之外。作文應達到如行雲流水,初無定質,但常行於所當行,常止於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態橫生之境界。


  而歐陽修公取韓愈‘文從字順’之精神,提倡簡而有法和流暢自然的文風,反對浮靡雕琢和怪僻晦澀。其文內容充實,氣勢旺盛,具有平易自然、流暢婉轉。敘事既得委婉之妙,又簡括有法;議論紆徐有致,卻富有內在的邏輯力量。章法結構既能曲折變化而又嚴密非常。”


  說到這裏,樂大人又總結道:“韓愈公文風如潮,柳宗元公文風如泉,歐陽修公文風如瀾,蘇軾公文風如海,這四公的文章哪一方麵不比你沈晦強上千百倍,你有何德何能敢妄加評判大賢文章之好壞?”


  被樂大人一頓口水狂噴,不止是曾悖不好說話,沈晦更是有苦說不出,要知日後能遇到樂大人這般人物,自己打死也不說這句話。


  樂大人的勢頭繼續咄咄逼人,又問道:“本朝書法有蘇、黃、米、蔡四大家,你沈元用敢稱第五大家麽?”


  連番訓斥,沈晦幾乎流出汗來。


  繼而,樂大人又狂噴口水道:“本官曾聽聞,你沈元用以四六駢文自負,依本官看來宮中執筆書寫聖旨的宦官的駢文,寫的未必遜色於你!若是不信你盡可以去尋些聖旨駢文來看看。


  依樂某來看,江浙士子不過是喜好相互吹捧,互抬身價,不用心向上,無真才實學,盡是虛浮浪|蕩之輩,實為我大宋讀書人之恥辱!”


  最後,樂大人伸手一指沈晦,與曾悖說道:“曾大人,你豈不知這沈晦曾在會試時與人捉刀代筆,被聖上止令今後不得入科場,而你曾大人卻為其大開門路,甚至不惜欺君妄上,為這沈傑改名,試問你曾家是否嫌家世太過顯赫了?還是以為聖上不會責罰你曾家?”


  噴完了沈晦,樂大人再噴曾悖。又接著說道:“明日樂某便修書一封與秀州知州曾老大人,若曾老大人同意曾衙內所為,樂某便願為這沈傑改了名籍。”


  一番話說的曾悖冷汗淋漓,欺君妄上這個罪名他曾悖可擔待不起,惹得天子一怒,曾家世代官宦就此淪為布衣,他曾悖就成了曾家的千古罪人。


  沈晦心中清楚的很,這一次自己改名籍的事情是無法在樂大人這裏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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