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汴都大雨
將敷麵的藥膏交與樂天,那小宦官與樂天又細說了幾句便回宮複命去了。
大雨依舊下個不停,捧著禦賜的藥膏自宣德門城樓出來,樂天立時被雨水淋了一頭,忙護著藥膏退了回去,麵上不由現出了幾分苦笑,這林靈素的避雨術顯然失了效果。
舉目四顧,樂天不見武鬆與尺七的身影,又無雨具可用,隻好再次退回宣德門內避雨。
若是換成尋常百姓在此避雨,守衛大禁的侍衛早就喝斥驅逐了,但這些守護大內的侍衛又怎麽不識的樂天,又怎麽不知道樂天在西北立下的功績,任由樂天停留在城門口。
雨依舊下個不停,汴都的街道上的積水己經沒到了腳踝,大人宮禁的地勢較高,所以宣德門前的地麵上沒有一絲積水。樂天抬頭望天,見天上依舊是陰雲密布,絲毫沒有住雨的模樣。
曆史上關於林靈素的記載並不隻限於宋史,在其他宋代史籍裏也常見有記載,譬如在南宋紹興年間幾度為相,後因反對和議,為秦檜所構陷罷相的宋代名臣趙鼎,所著的《曆世真仙體道通鑒》中就有關於林靈素的記載,其中林靈素見元佑黨籍碑後寫詩一事,便是出於此書中。
除了趙鼎所著的《曆世真仙體道通鑒》外,還有一篇專門記述林靈素事跡的《林靈素傳》,更是將林靈素生平寫的清清楚楚,足可以當做史料來對待,因為這篇《林靈素傳》的作者喚做趙與時,是宋代宗室,地位尊貴,更不可能為一位奸臣做傳。
名臣趙鼎,不但是林靈素同時代人,更是宋代著名的忠臣,陸遊稱之為“偉人”,辛棄疾稱之為“佐國元勳”,就連他的政敵秦檜,也說他“此老倔強猶昔”,這麽一個正氣凜然、能和嶽飛相提並論的人,如果林靈素如《宋史》所說的是奸臣妖道,趙鼎為何要親自為其立傳,又為何要為他說這些崇敬之語呢?
兩相對比,我們更有理由相信趙鼎與趙與時所寫才是曆史上那個真實的林靈素,至於宋史中的林靈素則是另外一個偏見的版本罷了。
細細讀史我們可以發現,宋史作為一部正史,對林靈素橫加汙蔑,是有一定背景原因的,究其原因有二:其一,元脫脫著宋史時,己經是元末的至正三年,此前經曆過佛道論爭,道教落敗,已然失勢,故對道士加以汙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其二,元滅宋,元宰相脫脫這樣的元朝大臣自然要為元朝歌功頌德,對前朝加以鞭撻才能顯其正統性,正所謂有道而伐無道,事實上元史不僅對林靈素有失偏頗,便是對宋朝的忠臣良將都頗有汙蔑之詞,甚至其中記載似文天祥這樣的民|族英雄,也會說出乞降回家,甚至以後可以為元朝顧問谘詢之語,可見其所著的宋史水平,頗不足以為信。
“恭喜官人,賀喜官人,被擢升為四品中書舍人!”
就在樂天心中思慮林靈素為人時,武鬆與尺七披著蓑衣蹚水走來,口中齊齊說道。
“你二人怎知曉的?”樂天詫異。
“陳大老爺陳禦使下朝是與小的說的,還說老爺被陛下留下用午膳!”尺七一邊說話,一邊為樂天披上蓑衣。
武鬆看著樂天,笑著說道:“官人如今己是朝中四品大員了,也是該坐轎子上朝了,不然會被別人恥笑的!”
“是啊,是啊!”尺七也跟著說道:“老爺今日不同於往昔,在汴都莫說是八品官便是像陳禦使那樣的七品官也都是步行上朝的,老爺官居六品步行上朝還說的過去,如今己居四品之位,再步行上朝真會惹的他人恥笑的!”
放在大宋地方上,便是九品小官(相當於後世的科職幹部)出行也是要坐轎子的,更不要說從八品的縣令(相當於現在的處職)而且轎子的費用還都是衙門裏出的。
就實際情況來看待問題,大宋汴都官員的情況與後世的帝都是一樣的,正處職在帝都上下班步行的多的是,但放在地方,一個正科職就可以配個車。
坐不坐轎子樂天還真沒在乎,對於樂天這種後世靈魂穿越而來的人說,這個時代的車都是木軲轆,坐在車上顛簸的難受要命,那個轎子坐的顫悠悠的,比坐車好受不了多少,樂天覺的就算是坐馬也比坐轎子舒服。
再者說樂天家距離宣德門不過才兩裏多路,著實不想多此一舉。
看著外麵綿綿不斷的雨水,武鬆說道:“官人,街上水深,下雨又租不到轎子尋不到車,我來背您回家罷!”
雖說樂天對這種封建大老爺的生活很享受,但讓鼎鼎大名的武鬆背自己回家,在心裏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再說樂天腦海裏還清楚的記得,後世那個小科職幹部怕鞋濕讓人背著視查水災的事情,心裏更不能接受,斷然拒絕掉了。
披著蓑衣蹚著水,樂天很快就到了家門口,卻見家門口的巷子外道路兩旁挨挨擠擠的停滿了轎子。
雨天聲音傳的遠,就在樂天心中納悶之際,隻聽得從自家宅院裏不時有女人閑談嘻笑的聲音傳來。
“這是怎麽回事?”尺七上前叫開門,樂天問前來開門的屠四。
屠四忙回道:“老爺從西北回來的消息在汴都傳揚開了,汴都城裏的名伎都來看老爺了!”
這……這就尷尬了,樂大人今日不同往昔,以前還需要女伎為自己揚名造勢,可如今樂大人己經官居四品了,私下裏去伎家尋|歡做樂倒也沒什麽,但要放在明麵之上,恐怕那些吃飽撐著沒事幹的禦使們就會尋到完成任務參劾的由頭,便是白時中等人也難免不會借機著麾下黨羽來尋自己的過錯。
樂大人開始愛惜羽毛,便要轉身:“武鬆,尺七隨我出去避避!”
“樂大人回來了……”
就在樂天正欲轉身之際,自家正堂裏有個眼尖的女伎無意中看到了樂天身影,叫聲裏盡是興|奮。
“樂郎君回來了……”
“樂大人……”
……
就在那女伎一嗓子喊出之後,來樂家的女伎齊齊的將目光門口投來,正看到戴著半張麵具的樂天,齊齊的喚了起來。
昨夜回來,近三月不知肉味的樂大人,在自家墨嫣小妾身上狂風暴雨的發|泄了一通,隻讓墨嫣姨娘口中連連討饒,隨即樂大人又將梅紅喚來繼續雲|雨,折騰了足有一個半時辰方才停歇。
休息恢複時,樂天從自家墨小妾與丫頭梅紅口中知道,自己陣亡消息自西北傳來時,家裏連自己的殯事都給辦了,汴都城幾乎所有的名伎都前來吊唁,人家給足了自己這個麵子,自己自然也要給這些女伎們的麵子。
“諸位姐姐來看樂某,實在是讓樂某受寵若驚呐!”
走脫不得,樂天笑臉相迎。
也顧不得外邊雨大,一眾女伎齊齊的迎了出來,將樂天簇擁在中間。樂天心中暗數了一下,自家今日足足來了二十多位女伎,俱都是汴都城中最當紅的。
跟隨樂天時間久了,尺七、屠四越發的機靈,忙將大門閉上,免得有別有用心之人過來偷看,借機大做文章。
“官人這臉是怎麽了?”看著樂天臉上戴著半張麵具,不少女伎驚聲嬌喚,更有女伎聲音中帶著哭腔。
樂天笑道:“西北上陣殺敵,又怎麽能不受傷!”
……
身為良家婦人,樂家的一眾妾氏自然不能去招待這些女伎,全讓屠四與家中的下人婆子來招呼。
“咱們家的老爺啊……”聽著樂天與前麵的女伎聊的熱火朝天,秦姨娘一聲輕歎,臉上盡是苦笑。
“這些不要臉的浪……”梅紅正開口想罵,卻連忙閉上了嘴,畢竟樂家六房小妾裏有三房是青|樓中的清倌人。
此時便同為清倌人出身的墨小妾噘著嘴,緊咬銀牙道:“這些青|樓裏的姐妹就是欺負咱們是妾,在家裏沒有份量,才敢明目悵臉的登門,咱樂家若是有個正室,又怎會如此?”
聞言,樂家其他妾室也讚同的點了點頭,顯然看法是極為一致的。
曲小妾也是歎道:“不知道鄆王那邊,與陛下說官人與茂德帝姬親事了麽?若茂德帝姬在此,想來這些女伎們定然不敢冒然登門!”
“對,說什麽也要讓茂德帝姬來做這個正室!”盈姨娘下定決心,又道:“若陛下不肯,我等就敲登聞鼓去求!”
不打緊,這盈姨娘敲過一次登聞鼓還敲上了癮。
盈姨娘話音落下,樂家一眾妾氏齊齊點頭。樂家的後宅夠大了,樂天適了茂德帝姬也便收了心,有天家威儀在那,樂天自然不敢再在外麵勾三搭四,樂愛一眾妾氏們都在這般想。
……
與這些女伎著實不知聊什麽,聊汴都城這三月來的風月趣聞?樂家的一眾妾氏可都在呢,樂天與一眾女伎實開不了這個口,聊軍國大事更不可能,在寒暄一番之後,樂天也不知道尋什麽話題來說,隻好拿些詩詞來搪塞消磨時間,隻等外麵的雨勢停了,這些女伎們就會離去了。
然而天不遂人願,事情與樂天想的完全不一樣,汴都城今日霪雨霏霏,竟然下個不停,絲毫沒有住雨的意思,而且雨勢還越下越大。樂天臨來時汴都城大街上的水隻是沒到腳踝,如今己經沒到了將近膝蓋,若不是樂家宅院地勢高,恐怕院子早己進了水。
雨越下越大,此時這一眾便女伎便是想走,此刻也無法走了,在這樣的雨勢中連人都站不住,那轎夫又如何抬得轎子行走。
天色也漸漸暗了,樂天無奈,又不能怠慢了客人,隻得叫屠四、尺七去外麵采辦酒菜,留這些女伎在家中吃飯。
一眾女伎不止俱都是姝色,而且各個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一頓酒席說說笑笑、彈彈唱唱、歌歌舞舞吃了有兩個多時辰,外麵的雨勢絲毫沒有止住的意思,甚至連地勢較高的樂家大院也開始進水了。
聽著外麵的雨聲,有女伎忽說道:“汴都每三五年便是發一次大水,數年來未曾有過水災,今歲莫非又是逢了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