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童貫的猶豫
“什麽夏人公主,什麽狗屁的勞什子屁樂山侯,讓他們快些滾開,莫要擋了本帥的路!”
剛剛被西夏人行刺,此刻的童貫心中憋著一口惡氣,聽到士卒來報前麵有夏人公主的車輦儀仗與自己爭道,那士卒的話剛剛說了一半,立時打斷了那士卒的稟報,憤怒的咆哮了起來。
說完,童貫心中依舊不解恨,不甘的罵道:“待本帥回了府,將此事奏明陛下,不日本帥發兵,定一鼓做氣平了黨項,一解本帥心頭之恨……”
之前乘坐的那輛車己經損壞,為怕刺客射冷箭再度行刺,童貫沒有騎馬而是又換乘了一輛馬車,種師道也是在重重的侍衛的保護下,隨在了童貫的車子近前。
“婦孺與王者之師爭道,這是童帥的好兆頭呐!”待童貫憤怒的咆哮聲落下後,在旁邊的種師道言道,又說:“夏賊今次屢在邊境製造事端,實是令人不可容忍,今次又派人行刺童帥,實是自取滅亡!”
“種帥說的甚是,蠻夷婦孺與童帥率爭道,實是童帥的好兆頭。”隨在童貫身邊的幕僚董耘也跟著說道。
婦孺與王者之師爭道的典故,童貫自然是聽說過的,點了點頭倒沒說話,忽的疑惑起來:“這夏人公主怎麽到渭州城了?這樂山侯又是何人?”
董耘忙在一旁說道:“大帥莫非忘了,前些天從夏國那邊傳來的消息,本朝中書舍人樂天娶了夏人公主,被夏國主封了樂山侯……”
“原來是那個禍害!”童貫立時挑起了眉頭,又不奈道:“這禍害不回汴都來渭州城做甚?”
旁邊的幕僚董耘回道:“渭州城是夏國通往汴都的必經之路,再者說那樂大人也要顧及官場禮儀,要來渭州拜見到童帥與種帥不是!”
“那禍害不見也罷!”童貫冷冷的哼了一聲。
每次樂天出現,童貫的運氣都不大好,不止是童貫心中這樣想,便是隨在童貫身邊的一眾侍衛隨從們心中也是這般想。
前次是統安城之敗與震武軍與卓囉城之間的數次大捷,這一敗幾勝對於童貫來說都不是好消息,甚至還惹來陛下的不滿,統安城之敗雖被童貫將責任推諉到了劉法身上,雖說劉法有提前出兵的責任,但童貫的作戰計劃更有疏漏,這是眾所周知卻沒人敢說的事實。
至於後麵震武軍、蓋朱危與卓囉城的數次大捷,與童貫一文錢的關係也沒有,反倒是劉法與樂天二人因勢不同而臨機應變,襯托出童貫與樞密院一幹官員的無能。
甚至童貫這一次的西北之行,也是為了側應樂天的西夏之行;若不然也不會有這次遇刺,更可氣的是這邊剛剛遇刺生還,還被樂天遇到了。
對於童貫來說,樂天就是自己的災星。
“報……大帥,那夏人公主的鸞駕挪到了一旁!”這時,那前麵的士卒又來稟報道。
“讓開了……”童貫眯了眯眼睛,麵無表情。
那士卒又接著稟報道:“對麵的中書舍人樂大人聽聞大帥遇刺受傷,讓小的轉告大帥,待大帥回帥府後定親自上門探望!”
“回府……”對於稟報,童貫不置可否,隻是冷冷的哼了一聲。
……
“為何讓本宮為那奴才讓路?”坐在車子裏的蘭朵公主臉上盡是怒意,惡狠狠盯著對麵的隊伍怒道:“宦官內侍,說到底不過是天子家裏的一個家奴而己,哪裏有這般大的排場?”
旁邊的奶娘粘伊勸慰道:“殿下莫要動怒,妾身等深居大內禁,也是曾聽說過此人,這童貫在大宋不是一般的宦官內侍,此人於西北掌兵多年與我大夏對峙,在大宋更是權傾朝野……”
蘭朵公主哼道:“南朝由一個宦官掌權,要麽是南朝無人,要麽是南朝要亡了!”
“殿下慎言!”嚇的奶娘粘伊險些用手去捂蘭朵公主的嘴,隨即低聲道:“殿下,如今嫁入大宋,殿下當謹言慎行,莫要與駙馬爺惹下什麽禍事……”
……
下馬立於路旁,樂天雙手抱拳作揖,目視著從旁邊過去的童貫與種師道二人,口中言道:“下官中書舍人樂天,見過童帥與種帥二位老大人……”
出於官場禮儀,童貫與種師道二人自然不能不回禮,童貫的馬車停了下來,種師道也勒住了馬匹。
此刻的童貫不止是頭上有傷而且還跌的鼻青臉腫,形像實在不雅,對樂天心存不滿的童貫自然不想讓樂天看到自己的這副倒楣樣子,隔著車簾笑道:“本帥恭喜樂大人了……”
“同喜同喜!”樂天作揖,接著笑道:“待童帥回府安頓好,下官這便去拜見大帥!”
“免了罷,本官近日身子不舒服的很!”童貫在車中很不給顏麵的拒絕道,又接著說道:“樂大人還是早日將夏國公主帶回汴都,向陛下報喜罷!”
樂天笑道:“童帥身子不舒服,下官自然更要去拜會探望了!”
聽樂天這般說話,隨在車子近前的董耘向樂天拱了拱手,笑著說道:“我家大帥不便見客,樂大人還是勿去打擾了!”
在任何人眼中看來,童貫這般對待樂天頗有幾分打臉的味道。
此時的樂天依舊一臉笑意,躬身笑道:“恭敬不如從命,童帥便莫怪下官便失禮了!”
按官場上的規矩,上官的拒絕隻是形式上的客套,哪怕是上官打臉,下官也要笑著臉入下迎啊;不過這位樂大人倒是有意思,上官說不讓你去你就不讓你去呐,結果還真不去了,很多人心中紛紛猜測,這位樂大人是初入官場的楞頭青還是自恃有天子寵幸,不將童貫這位西北王放在眼裏。
此刻莫說是童貫身邊的侍衛邑從,便是不相幹的涇原路大小官員與軍中將領也知道樂天與童貫不合了。很快這些人心開始犯起難來,按理來說這位樂大人聖眷在身,又娶了夏人公主,雖然沒有什麽關係,但也要攀些香火交情的,隻是樂天與童貫的關係僵成這樣,著實令人為難了起來。
聽了樂天的放,車上的童貫冷冷的哼了一聲,便催車夫回府。
“恭喜樂中書了!”童貫的車子走了,種師道依舊還在馬上,向著樂天笑道:“待樂中書於汴都大婚之日,本帥雖身在西北公務纏身不便離開,定派有子子侄登門道賀!”
“擇日不如撞日,下官大婚之日種帥不能親臨,不妨提前將這酒飲了!”樂天笑道,隨即伸手指向身後的車子,說道:“此次從夏境返回,雖險遇不測卻也是有驚無險,下官這車上還有夏國國主賜下的禦酒,下官今日登門拜訪時定帶上幾壇,與老大人喝個痛快!”
“好哇……”種師道哈哈大笑:“本帥在西北征戰多年,繳獲夏人酒水無數也喝了無數,今日倒要嚐嚐這夏國的禦酒與夏國其他的酒水有何不同!”
樂天拱手笑道:“下官今日在驛館安頓好之後,就去拜見老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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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遇刺事件中,童貫隻是受了些皮傷,到了府衙後立時有郎中來為童貫診治。隻是簡單的為童貫清理包紮了一下傷口。
雖無大礙,但童貫幾日內是無法出門了,此時臉上己能腫了起來,眼眶上的青紫越發的明顯。
“今歲四月發起的攻勢,徹底攻占了橫山之地,夏國南部國境己經無險可守,多年來的征戰也無多少可用之兵,甚至我大宋再稍發力,便是離亡國也不遠了,若不然也不會急著與我大宋議和。”童貫在小宦官的服侍下,依臥於榻上似自言自語的說道。
說到這裏的時候,童貫將目光投向立於榻旁的董耘,問道:“你說,夏國己經到了這種地步,派人刺殺本帥究竟是何用意?”
董耘是童貫手下第一幕僚,此刻也在低頭沉思,許久後才回答道:“夏人與我大宋議和良久,卻因為朝廷的態度過於強硬與提出的條件過一苛刻而無果……”
聽了董耘的話,童貫憤怒的說道:“我大宋與夏人議和不成,還不怪那樂小兒,若不是那樂小兒提出的條件過於苛刻,又怎麽會議不成和……”
臉上青腫了起來,因為說話過於用力,童貫扯動了臉上的傷痕,不由痛的呲牙咧嘴。
“童帥無事罷……”董耘忙關心道。
擺手示意自己無礙,童貫說道:“你接著往下說!”
董耘接著說道:“樂中書是議和中態度最為強硬之人,甚至連最苛刻的議和條件也是樂中書提出的,所以夏人才會想辦法讓樂中書娶了那夏人公主,甚至不惜為此而花費重金收買朝中大員!”
童貫權傾朝野,知道的事情自然多,何況童貫也是收過夏人禮品的,更是推動樂天與蘭??公主婚事的積極推手之一,所以於此事並不對手下的智囊隱瞞。
董耘分析道:“我朝這二十餘年來與夏人征伐不止,以往便是達成和議,很快也是撕毀,眼下議和長久沒有達成,夏人會以為我朝正在等待時機,早晚會發起對夏的滅國之戰,長久以來都是大帥統領西北邊事,指揮協調西北六路兵馬,所以夏人使出卑鄙伎倆,欲置大人於死地!”
童貫哼道:“便是本帥死了,難道便打不下這他夏國麽?”
“大帥是國之柱石,同可妄自菲薄!”董耘拍馬道,接著細細分析:“西北六路,五路經略指揮使皆為武將,盡是大帥一手的提攜,然相互之間並不和睦,若無大人從中協調指揮,這五路大帥雖猛,難免會蹈神宗朝時五路伐遼之複轍,卻未必能奈夏人如何!”
“當年神宗朝我大宋有永樂城之敗,徐禧、種諤二人素來不和,夏人圍困永樂城,若種諤發兵相救,結局自是不同!”董耘分析的有理,馬屁也拍的到位,童貫不免沾沾自喜,點了點頭接著問道:“我大宋如今兵強馬壯,你說本帥是先伐遼呢還是先伐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