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6章 造勢取謀(上)
汴都的中華票號被朝廷查封,現下朝廷正在傳令江淮兩浙陸續關閉查封中華票號各處分號。
不幾日間,這條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在江淮、兩浙迅速的傳揚著,幾乎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
因花石綱之弊,兩浙百姓多有家破人亡者,早己不再信任朝廷,聽到這條消息,沒有人會置疑這條消息的真實性,各地許多商戶百姓開始來中華票號設於各地的分號前來擠兌,一時間各地中華分號門前排起了長隊,掀起了擠兌狂潮。
在擠兌風潮發生的同時,更有些別的消息傳的有鼻子有眼,說朝廷的國庫在太上皇執政時被敗的幹淨,自去歲秋日起至今,朝廷又接連失了河北、河北,現下汴都也岌岌可危,當今天子己經募集不到錢糧抵禦金兵,隻得下令查封接管中華票號得到銀錢支持,再從江南獲取糧食……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之前在太上皇趙佶當政期間,設於蘇、杭二州的應俸局、與朝廷的應俸司搜刮珍寶異物,對百姓幾乎到了敲骨吸髓的地步,朝廷的操守己經被朱勔、王黼、蔡攸等人做再無下限,東南百姓對朝廷恨之入骨,更是不信任官府。
事實上,另外一時空靖康之變後,趙構南渡江南時,蘇杭、兩浙士紳百姓根本不鳥這位新皇帝,所有人皆是冷目旁觀趙構被金人追擊,這也是為什麽趙構被完顏兀術打到了海上過年的地步。
若不是金人對江南大肆搶掠燒殺,激起了江浙百姓的抵抗之心,使得冷眼旁邊的江南士紳、商賈轉而支持趙構,偏安在江南的那個小朝廷能不能在立足都是兩說之事。
……
王佐王員外宅院,中華票號的大小股東匯集一堂,諸多數年未見之人,也都落在了樂天的眼中,除白員外、王員外、楊頌等大股東外,於公司有股份黃堪檢、童攬等人也赫然在堂中。
還有包括杭、秀、越三州前任的水軍指揮使程寅等人,現下楊指揮使等人被樂天派到海外經營領地未歸,但曾經的秀州水軍指揮使程寅在樂天的授意與金錢的支持下,己經官居兩浙路兵馬都監,擁有指揮兩浙路兵馬之權,杭、秀、越三州水軍也都是在樂天刻意培養的羽翼的把持中。
朝廷強奪票號之事近來被傳的風言風語,中華票號陷入到擠況風波中,做為中華公司股份持有人,一眾人皆是陷入離奇的憤怒之中。
此刻見樂天出現在王員外宅 ,眾人心中驚喜之餘更是一驚,立時想到票號之事絕不是無中生有,若不是出了這麽大的亂子,這位中華票號的掌舵人是不會與自己這些人見麵的,顯然意味著現下情況到了異常危急的時候。
“姐丈!”去歲樂天來杭州時,姐丈李都頭被派去東瀛監管采銀,未得以碰麵,
“二弟,來杭州為何不去見你阿姊?”看到樂天,姐丈李梁頗有幾分怨氣:“你阿姊昨日還念叨你呢,小外甥也時不時的念叨著舅舅。”
“議事散去,我便隨姐丈去家中見阿姊。”樂天忙言道。
看著一眾股東齊聚一堂,旁邊的白員外笑道:“公爺,隻有每歲年終分紅時,人才能聚的這麽齊。”
“公爺,此次蒞臨杭州,是不是為朝廷要強奪票號之事?”軍伍出身,程寅說話不繞彎子。
聽程寅問話,一眾人俱都沉靜下來。
“正是!”樂天點了點頭。
聽樂天言,眾人麵色皆是凝重起來,雖然各家在票號中的股份大小不一,但每歲從票號中攝取的分紅卻是相當可觀的,怎麽能讓別人斷了自己的財路。
聽樂天言,程寅麵有怒色:“公爺,我等眼下當如何處置?”
樂天猶豫了一下,說道:“其實……此事是因樂某所起。”
“公爺是為何意?”聽樂天言,一眾人心中皆是不解。
話音一轉,樂天問道:“實話與諸位說罷,樂某與鄆王殿下交好之事,諸位心中應該知曉?”
“公爺與鄆王殿下交好是人盡皆知之事,有公爺相助原本那鄆王殿下登基大寶並非難事,隻是金人突然南下,太上皇隻知逃命,才讓太子殿下坐上了皇位……”程寅忙言道,忽的神情一滯,驚疑的看著樂天:“公爺的意思是,陛下為報舊仇,欲想搶奪公爺的產業?”
這時旁邊的呂師囊插言道:“搶奪公爺的產業算的了什麽,天子為報舊怨,不止隱瞞公爺大破金軍的戰績,更要置公爺於死地!”
長歎了一聲,樂天點了點頭道:“若不是呂將軍與陳將軍、燕青還有我身邊的一眾兄弟舍了性命劫了法場,樂某現下早己與諸位陰陽兩隔了。”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
“此爺此言當真?”黃堪檢不可置信的問道。
“老黃,你這是什麽意思?是在質疑公爺在撒謊麽?”聽黃堪檢發問,陳箍桶挑眉。
“在下斷無此意。”黃堪檢忙擺手道。”
“前唐太宗皇帝能重用太子李建成心腹魏征並委以重任,然本朝天子卻容不下公爺,更意欲置公爺於死地,絕非名君之相。”旁邊的陳箍桶歎道。
程寅軍出言道:“天子不仁,又奪我等產業,我等何需做什麽順民,現下咱們手中有兵有錢有錢,反到汴都便是。”
大宋軍中士卒拿不到錢糧薪俸,一言不和便嘩變之時屢有發生,程寅軍伍出身,自然保持著軍伍習氣,何況現下傳言朝廷要強占中華票號,做為股東的程寅又怎麽會願意。
“程都監之言極是不妥。”這地旁邊的燕青出言道。
“何意?”程寅忙問道。
燕青解釋道:“公爺家眷子女現下俱在汴都,己被朝廷控製了出入。”
“公爺正室是為帝姬,天子定然不敢妄動,但公爺也亦妄動。”這時曾為方臘帳下謀士、一直未曾開口的的呂將言道:“但公爺也不得妄罷呐……”
“天子無容人之量,更不辨事非曲直,大宋前程堪憂。”白員外歎道。
“公爺為一國之重臣,又是皇帝國戚,天子有此行實不似人君。”一旁的楊頌也開口言道,又言:“退而求其次,天子應知中華票號幹係大宋經濟財事,己非公爺一家之事,而更幹係到大宋安定,有此舉實是昏聵非常。”
“商人為商做賈隻為求財,又不能威脅到他趙家的江山,天子竟然想著強奪民產!”有股東歎道。
“天子富有四海皇城司細作無數,知曉中華票號是公爺能影響朝廷的惟一手段。”王員外腦補道。
“若票號落入朝廷之手,這後果……”做為股東之一的林員外,不禁急道:“諸位要想些應對之策啊……”
“票號要為朝廷掌控,日後會是何等模樣?”陳箍桶看似我意的問道。
“票號要為朝廷掌控,情形自然不妙。”黃堪檢忙上前說道,又上前道:“在下在皇城司中任職,自是知曉朝廷官員私下裏做下的那些齷齪不恥勾當,而票號一進一出皆是銀錢,是以財生財的路子,其中可下手之處甚多,而朝中官員弊端卻是更多,偌大的一個票號怕隻是會成為這些官員生財的機器。”
這時,程寅一笑,不好意思的說道:“諸位也知道,程某能做到兵馬都監這個位置,公爺是沒少往朝廷砸錢的……”
為了控製杭秀越、明州一帶,在樂天的授意下中華公司自是花費了許多銀錢氣力,將帶兵權收到了手裏,從而使中華公司的利益獲得最大化。
“黃堪檢所言甚是!”程寅出言道:“朝廷搶奪了我等的票號,以朝中官員的貪婪性子,怕到時中華票號會變成他們手中斂才謀取私利的聚寶盆,專坑百姓的無底洞。”
“汝等目光局限,未看到上麵才看到的地方。”楊頌擺手。
“楊員外所言是為何意?”
聽楊頌言,程寅與黃堪檢一齊疑問道。
楊頌冷笑道:“朝廷行事素來無底限,按朝廷的慣製,每隔三、四年便發行新交子,將舊交子強行折舊兌換廢除,此舉與強奪民財有何兩異,朝廷做這等下作之事己經習以為常,奪我等票號又算的了什麽。”
做為商人,楊頌自然知道朝廷巧取豪奪民眾財產的伎倆,又接著說道:“朝廷使有這般伎倆也不是一日兩日,所以百姓都在囤積銅錢,不願手持交子,但朝廷若將新交子的發行與票號結合在一起,每次強行發印新交子,便會便利許多。”
聽楊頌言,二人立時明白過來,黃堪檢歎道:“把持票號推行新交子發生會給朝廷帶來許多便利,但又會坑了多少百姓,到時隻怕是百姓愈發貧困。”
“可是公爺,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呐,就任由朝廷胡來麽?”程寅叫嚷道。
就在這時,有腳步聲響起,隻見屠四從外麵風風火的進來,稟道:“公爺,汴都出事了!”
眾人聞言,皆是吃了一驚,樂天問道:“發生了何事?”
屠四將湊到樂天身邊,正欲低聲稟報,卻被樂天打斷:“有什麽事就在這裏說。”
得了樂天的吩咐,屠四大聲稟道:“公爺,金人分東西兩路南下,西路金軍占據潼關阻斷西軍勤王路線,東路金軍阻去東南勤王路線,現下以倍於兵力將汴都團團的圍住,汴都成為一座孤城岌岌可危……”
“哇哈哈……”程寅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皇帝老兒遭報應了罷……”
笑著笑著,程寅發現周圍寧靜的很,不由自主的止住了笑聲,麵色尷尬。
“程都監,你失態了!”白員外搖頭道。
“是……是,是我失態了。”程寅忙應道,又向樂天問道:“公爺,現下……咱們該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