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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7章 造勢取謀(下)

  金軍二度南侵,更以優勢兵力將汴都團團圍住,大宋處於存亡危急之中,此刻,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樂天的身上。


  “諸位以為呢?”沒有回答程寅的話,樂天目光掃過眾人而是反問道。


  事關國家生死存亡,在座眾人彼此麵麵相覷,搖頭搖頭不語沒有主意。


  見所有人不言,程寅嘿嘿笑了幾聲說道:“公爺,依我來說,咱們北上以勤王的名義殺到汴都去,咱們有人有槍、有錢有糧,手裏更有火炮,先打退圍城的金兵,繼而入了汴都挾持天子以令諸侯,再以後……”


  說到這裏,程寅看了一眼眾人,壯著膽子說下去:“既然太上皇能讓禪位與當今官家,當今官家無德無才膽小懦弱反複無常,這皇帝也是做將不得,便禪讓於公爺……”


  “住口!”樂天斥道,橫了一眼程寅,怒道:“北上勤王是為忠教,然這等無情無義之事,豈是吾等所為?”


  此刻眾人皆是不語,但心中己然開始計較起來。


  這時,呂將出言道:“公爺,北周末年,北周靜帝禪位於外戚權臣楊堅,楊堅定國號隋改元開皇,是為大隋高祖文皇帝,這是外姥爺搶了外孫的皇位;其後,宇文化及於江都絞殺其子楊廣,李淵立楊侑為帝是為隋恭帝,其後逼迫其禪讓,而立唐,是為大唐高祖皇帝,因李淵與楊廣親表兄弟的關係,這是表爺爺搶了表孫子的皇位。


  再觀本朝,本朝太祖皇帝本是前朝世宗皇帝親信,前朝世宗皇帝崩後任歸德軍節度使、檢校太尉於陳橋驛兵變,恭帝柴宗訓被逼禪位,此後太祖皇帝立宋,改元‘建隆’,其後太祖皇帝死的不明不白,更有‘燭影斧聲’的說法大行於世,其後太宗皇帝為了表明其繼位的合法化,曾提出過所謂的‘金匱之盟’來說服天下人。”


  這時白員外接過話來,繼續說道:“可笑的是,咱們的太宗皇帝說的‘金匱之盟’是兄始弟終,那秦王趙廷美、太子趙德昭、賢王趙德芳怎麽一個個都死在了太宗皇帝的前麵,太宗皇帝長子原本可為太子的趙元佐因極為反對太宗皇帝處置秦王趙廷美,被太宗皇帝剝去了皇位繼承權,更被冠上生病發狂的名聲,可憐本來能成為一代明主的趙元佐生生成了得顛病之人。”


  “公爺,縱觀華夏四千年,有哪個朝代開國帝王的皇位是來路正的?”呂師囊出言道:“方才呂將軍說的極是,近的說說他老趙家的天下來路不正,往遠了說王莽篡漢,曹丕代漢,司馬篡魏,這天下又有幾家是來路正的。


  何況本朝太上皇苛政二十餘載己盡失天下民心,當今聖上又非仁明之君,眼下金人長驅直入,大宋距亡國在即,而此時公爺應起兵以救萬民於水火。”


  說完,呂師囊將目光投向王佐、楊頌、白員外三人,問道:“王員外,楊員外,白員外,你二人覺的我等說的可對。”


  知道是讓自己這等表達,王佐急言道:“你們說的對不對,老夫不在清楚,但老夫知道,公爺的家眷與老夫的女兒俱都在汴都城中,萬一汴都城破後果不堪設想。”


  王佐話音落下,呂師囊將將目光重點落在白員外與楊頌二人身上,顯然是要其表態。


  白員外回答的很幹脆:“老夫的義女與公爺為妾,現下被困汴都,為天子所質,老夫怎能坐視不理。”


  白員外話音落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楊頌的身上。


  此時的楊頌眯著眼睛,略做思慮才說道:“我等是為生意人,做生意前凡事皆要惦量一番看利益如何,賺能幾何賠有幾何,此次出兵有多少勝算,是賠是賺不得不思慮再三。”


  “將打仗看作與做生意一般,楊員外的見解倒甚是獨特。”呂師囊笑道,又問:“那依楊員外所想,此次公爺若是出兵馳援汴都,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局麵?”


  沒回答呂師囊的問話,楊頌隻是連連搖頭:“大宋情勢敗壞到這般地步,實是楊某未曾想到的,更令料想不到的是,現下天家不思抵禦外侮卻於內傾軋,更欲置公爺於死地自毀長城,才令人覺的可恨。”


  “楊員外莫做感慨,還是說說您的見解。”呂師囊言道。


  思慮片刻,楊頌緩緩說道:“據楊某知道,中華公司於海外駐軍有四萬餘人,現下大部分駐於杭州外海,其中多配有火器、艦船。此次馳援汴都名義上是為勤王,若勝,公爺可挾天子以令諸侯,但公爺的聲譽難免受損,各地想自立生亂者定會以此為借口起事,大宋必陷於割據混亂之勢;


  若敗,公爺可退守江南,以長江天險為屏障依托江南密布的河網,我軍又有蒸汽輪船可用,足以偏安一偶自保,若東南失陷,我等亦能追隨公爺移居海外。”


  聞言,樂天與陳箍桶、呂將幾人對視了一眼,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楊頌將其中利害、進退之道皆理的這般清楚,一個商人能將局勢看的這般透徹,眼光之獨特,比朝中執宰更是精準許多。


  但其中的一條說的最為在理更是看的極遠,樂天拿下汴都挾天子以令諸侯,必會為人所詬病,大宋陷於割據混亂之勢,幾成不可避免之勢。


  聽一眾人言,呂師囊笑問道:“如此說來,諸位皆是支持公爺馳援汴都的?”


  “我等是為大宋子民,然於海外開疆拓土所得之地不下大宋也,說句大逆不道之言,便我等於海外自立,當今天子亦是鞭長莫及,然我等心係華夏,今我中華大廈即將傾覆,於國於家,我等自有守土擎天之責。”白員外言道。


  “白員外所言甚是!”呂將撫掌道。


  “呂將軍謬讚了。”白員外擺手,又言道:“然公爺入京勤王需要為人之先、審時度勢、相機而行!”


  “為人之先是為臣子本份,然……”樂天不解:“敢問嶽父大人,何為審時度勢、相機而行?”


  “現下金人兵圍汴都,天子必下詔令命各地勤王,公爺要最先響應,為人之先。所為是為名也;而審時度勢,相機而行,是公爺要把握好入京的時機,早一步入京解汴都之圍,公爺雖有功於江山社稷,卻令我等所圖前功盡棄……”


  “樂某明白了。”聽白員外言,樂天點了點頭。


  “停下,老爺正在議事!”


  就在樂天話音落下後,門外有腳步聲傳來,隨即有人將來人擋住。


  隨後隻聽被擋住之人說道:“麻煩二人去向老爺通報,兩浙路置製使徐老大人著人送來了帖子,要請老爺去置製使司吃酒議事。”


  “將帖子給我便是,我去向老爺稟報。”守在外麵之人說道。


  看著送進來的帖子,屋內的王佐不解:“這倒是奇事了,兩浙路置製使請我這平頭老百姓來吃酒,真是奇了怪了。”


  “今天是多少號?”樂天向旁邊問道。


  “回公爺,今日是閏十月二七。”侍候在旁邊尺八忙回道。


  樂天的話音剛剛落下,隻聽外麵又有腳步聲傳來,隨之又有人被擋在了外麵。


  經過允許之後,那人才進得內室,將一張帖子呈上前來:“白老爺,官府遞與咱家個帖子,說是要請老爺去置製使司吃酒議事。”


  “白某也有?”看到呈來的帖子,白員外也是有些吃驚。


  隨即王員外、白員外二人齊齊將目光投向了樂天,不知官府請自己吃酒是為何意。


  “今日是閏十月十三、”樂天點了點頭言道:“閏十月十三天子下詔勤王,閏十月十八金人兵臨汴都城下,朝廷馬遞日行五百裏,今日閏十月二十七,想來勤王的詔令也到兩浙了。”


  “公爺的意思是……”王佐問道


  “聚無好聚宴無好宴,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樂天笑道:“勤王的詔令到了兩浙路,勤王行軍打仗處處都需要錢,兩浙路的官員自是要讓富戶認捐。”


  旁邊的屠四忍不住嗤笑道:“這些都是我家公爺玩剩下的。”


  一眾人皆是笑了起來,紛紛將目光投向樂天。


  “公爺,機會來了!”楊頌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是啊,機會來了。”樂天也是點了點頭。


  “現下我等該如何做,還望公爺給個指示。”白員外問道。


  未等樂天說話,門外又有急的腳步聲傳來,很快有時任兵馬都監程寅的親衛侍卒前來,見過禮後稟道:“都監老大人,置製使老大人喚快去置製使司,有要事與都監老大人您商議!”


  “知道了。你且出去了罷。”將親兵打發出去,程寅上前辭行:“公爺,時間耽擱不得,卑職且先告退,不知公爺有可吩咐?”


  略做思慮,樂天說道:“置製使司尋你定是著你領兵勤王,你便應下,至於其後之事,你議事回來再與我等商議。”


  ……


  中華公司是一個利益整體,但樂天知道人心是最複雜的,特別是在大是大非麵前,樂天不敢保證所有人都會心向自己。


  樂天清楚,隻有將一眾人綁在利益的戰車上,這些人才能按著自己的意願行事,為了探出眾人的底細向背,所以樂天才有意放出朝廷要強奪中華票號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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