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8章 計議
自昨日起兩浙路置製使請王員外等去置製使司議事,王家大宅外車水馬龍、門庭若市。
進出於王員外府邸之人非富即貴,俱都是在杭州一班富戶與有頭有臉的士紳。如此大的陣仗著實令王家仆伇嚇了一跳,但又感覺到榮耀非常,自豪自家是杭州商戶間的翹楚,杭州城中是凡有事發生,這些人都會來尋自家老爺商議,同時也知道自家這般顯貴,是沾了姑爺樂公爺的光。
很快,一眾家中仆伇在迎來送往間立時間感覺到家中的氣氛有些異樣,雖然白日間自家老爺迎來送往,但臉上的笑容卻不似以往那般暢快,顯然有做作之意,而一眾前來拜訪的士紳富戶也是個個搖頭歎氣,麵帶憂色。
入了夜,王宅才止住了喧囂。夜色漸漸的濃了起來,又有數輛車駕停在王宅門前,隨後從車上下來一道道身影在引領下徑直進入王宅最深處的某個院落。
“朝廷倒是有意思,一邊算計咱們的產業,一邊又要咱們出錢募捐抗擊金人!”白員外麵上盡是嗤笑。
不止是王佐與白員外二人,杭州城內有頭有臉的富戶臣賈皆接到了置製使大人的請柬,正如樂天所說,置製使大人更是麵上帶笑的請一眾富戶商賈們募捐。王員外現下是兩浙首屈一指的富戶,被杭州府的商人們視為主心骨與旗幟般的人物,現下朝廷要商賈捐錢,這些商人富戶自然要來王佐這裏商議。
白日間王員外府外車水馬龍,樂天等人不能露麵,真到晚間才一齊聚在白員外府邸。
“金人入寇,這捐也得捐,不捐也得捐,官府笑裏藏刀橫豎要宰咱們一刀,若是不捐,莫說是官府整治我等,便是兩浙百姓如何看待我等。”王員外言道。
“認捐講認捐,隻是捐多少才合適。”楊頌也是說道,說話音目光落在樂天的身上:“公爺您的意思呢?”
“此事稍待片刻再說。”樂天擺手,目光投向任兩浙路兵馬都監程寅,問道:“關於勤王之事,那兩浙路的置製使是如何與你說的?”
程寅忙回道:“那置製使命末將率兩浙路五千禁軍與五千水軍北上勤王,昨日起傳下軍令調集軍隊,計劃五日後北上向汴都進發。”
樂天不禁搖了搖頭:“以正常的行軍速度,從兩浙行至汴都至少需要一月的時間,待兩浙兵馬行至汴都,官家怕是己成了金人的俘虜,那時大宋己經亡國了。”
“那公爺的意思是?”程寅問道。
樂天言道:“大宋自立國起便防備武將,軍卒調動非有聖上旨意不得擅動,否由以謀逆罪處置,咱們手下的這四萬人馬不是小數字,行動起來難免會驚動各地官府,鬧出極大的動靜。”
程寅心中會意:“公爺的意思,卑職明白,卑職會盡快將官家的勤王詔令與兩浙路勤王調兵的官防印信,交到公爺手中的。”
呂將知曉兩浙禁軍與廂兵是副什麽樣了,揶揄道:“依兩浙路禁軍與廂軍的戰鬥力,對付些山匪、水匪還成,麵對金人不賣陣潰退便謝天謝地了,若將他們編於咱們軍伍之中,隻怕是會帶壞了咱們的隊伍。”
“兩浙的禁軍我等是清楚的,連方臘軍都不敵,又如何打的過如狼似虎的金人。”呂師囊在旁連連搖頭。
一旁的陳箍桶說道:“公爺,卑職在路上便將咱們行軍的路線考慮好了,自舟山沿海岸線北上,於崇明逆江而上行至揚州北進入運河,再於楚州運河入通濟渠至汴都城下,最快也需要用十五日的光景。”
樂天不解:“從汴都到杭州隻需十多日的光景,怎麽這次需要那麽久?”
陳箍桶繼續說道:“公爺,咱們手裏現下隻有五十餘艘蒸汽輪船,除了所需的輜重糧草以外,每艘船上至多能乘三百人,所以第一波至多隻能運送一萬五千人到汴都城外,其餘人馬需要徒步行走;其次船上聚集三百人吃喝拉撒,又多是南方士卒前往水方,路上怕是會有水土不服之事發生,每日晚間必須靠岸下船放風,並清理船艙,以免有疫情發生。”
呂師囊也是說道:“好在現下是冬日,若是春秋兩季每船般上如此大密度的行軍,僅僅是防疫便是件十分頭疼之事。”
“陳將軍考慮的周到非常。”呂將也是說道,又向樂天言道:“公爺,咱們的船廠一年隻能生產二十多艘輪船,實在跟不上咱們的發展速度,公爺是否可以加大蒸汽輪船的產量。”
“是啊公爺,咱門海外的領地日漸繁榮,手裏的這點輪船實在是不夠用呐,而且每艘蒸汽般在長航之後都要大修,越發的不夠用了。”呂將也是抱怨道。
這時王員外插言道:“三位,這實是急不得,蒸汽輪船的船體好造,這蒸汽機卻極是難造,弄的好多造好的船殼都在那裏等蒸汽機,所以這產量一直上不來。”
說到這裏,王員外言道:“若不是呂將軍言話,在下倒忘了,船廠蒸汽機的熊管事今日白天遞上來個文書,說是近來有了一個新發現,想批筆款子來試驗研製些設備,現下被我壓在手上還未來的及看。”
“回頭拿來與我瞧瞧。”樂天言道。
見之前的事情說的差不多了,白員外開口道:“公爺,關於之前官府要我等捐款之事,公爺不知有何見解。”
“捐款……”提到捐款,樂天的眼睛眯了一會兒,麵上露出一抹笑容:“要捐就捐個大的多,而且要一鳴驚人震一震官府,除此外還要將咱們的蒸汽輪船借與官軍運兵之用……”
“公爺的意思是……”
聽樂天言,所有的目光中都盡是不解之色。
“沒明白?”樂天的目光掃過在座眾人,揚著下巴說道:“移花接木、偷梁換柱,你們明白麽?”
眾人麵麵相覷。
“公爺妙計呐……”這時呂將恍然,讚道。
見呂將恍然,呂師囊忙問道:“呂將軍,公爺說的是什麽意思?”
迎著眾人投來的目光,呂將解釋道:“公爺的意思是,王員外、白員外等人帶頭踴躍捐錢捐糧,並且將手中的船隊借於朝廷使用,船上的士卒卻是咱們的人,如此來王員外、白員外等人捐獻的錢糧也都用到了咱們人的身上,而且名正言順勤王,如此一舉兩行之事又何樂而不為。”
“公爺妙計呐……”呂師囊撫掌。
“隻是……官府中的這些官員皆是一副雁過拔毛的貪婪嘴臉,我等縱是捐獻無算,怕是最後落到勤王軍隊手裏的十餘三四而己……”白員外搖頭苦笑。
“白兄所言極是,兩浙各地曆年災荒每次官府都向我等派捐。”王佐看了眼樂天,苦笑道:“公爺,官場上捐獻的這些彎彎繞,我不說您也明白,哪次我等捐獻的錢婁底不是被官員貪去瓜分大半,真正落到災民手中所剩無幾。”
“公爺,捐納之事……怕是真要從長計議。”楊頌也是說道。
楊頌是樂天的蔡州同鄉,這些年將生意重點放在中華公司上,所以一直客居於杭州,自是知曉捐納之事中的那些貓膩。
“捐納……”
三人說到官府中捐納的那些彎彎繞,樂天不禁眯起了眼睛,片刻之後麵容上露出狡黠的笑意。
“公爺,莫非有主意了?”
看到樂天臉上露出的這抹笑意,與樂天相處久了的呂師囊知樂天心中有了主意,喜著問道。
樂天不禁笑了起來:“不錯,樂某是有了主意,一石二鳥的主意,或許可以借此將兩浙的控製權納於手中。”
“公爺,是何主意?”被樂天說的一驚,一眾人麵上盡是驚疑之色,顯然不大相信。
樂天笑道:“樂某的主意隻能算是些小伎倆,最主要的是各位要按樂某設計的去做,我等定可拿下兩浙路的控製權。”
說話間,樂天漸漸壓低了聲音。
聽將計策說完,一眾人麵上帶著喜意。
……
議事完畢己是子時過半,一眾人要拱手作別之時,王員外與樂天說道:“公爺,今日晚了,便留在府中居住罷,況且大局還要公爺來把握。”
“也好,今日便留宿於嶽父府中。”樂天點頭,忽又想起來,說道:“公爺,你說蒸汽輪船廠的熊管事今日白日間遞來一份文書,拿來與我看看。”
“我這便吩咐與人去書房中拿。”王員外忙吩咐下人去拿,又言道:“公爺,我也是按您的吩咐,船石的工匠有何需求,我都會盡量滿足的……”
“不是工匠,是技師,是工程師!”樂天糾正道。
聽樂天糾正,王員外忙改正道:“是,是技師,工程師!”
樂天繼續說道:“嶽父大人,我朝自古不知是誰分出了所謂的士家工農高低貴賤三六九等,但現下這套劃分方法己經跟不上形勢的發展了,嶽父大人也絕不能以老眼光來看待許多親生的事物。”
聽樂天言,王員外喏喏隻得稱是。
樂天知道一時間無法改變現狀,隻好提點道:“據說現下便是咱們的蒸汽機船廠裏的技術工人們在民間都很吃香,許多人家的父母都托人要將女兒許與咱們船廠的工人,而且咱們這些技術工人們都是我眼中的寶,他們懂的東西要比朝堂上的官員懂的更多,他們製造出的東西更可以改變曆史改變時代,絕不能等閑視之。”
就在王員外連連稱是的時候,那被吩咐去拿文書的下人回來,手奉文書道:“老爺,您要的東西小的給您拿來了。”
“快呈與公爺觀看。”王員外忙說道。
拿過文書翻開,樂天隻見上麵寫著申請批款的字樣,在看到申請原因時一行字赫然令樂天驚的一呆,隻見上麵寫著:鎢金屬礦脈生產提煉與電磁加熱技術……
隻看到了個標題,樂天吩咐道:“快去將那熊管事請來……”
“公爺,現下己經是深夜了!”王員外在旁邊提醒。
“管不了這麽多了!”樂天目不轉睛的盯著文書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