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小籠包與麵餃子
漠北平原最西有座邙山，邙山南側的山下有座小土坡，土坡後泥著三個土灶，建有一處木房。木房四麵由鬆木捆綁搭成，上麵蓋著結實的蘆葦杉與厚土，許是昨夜的一場雨水帶來了勃勃生機，有幾棵翠綠芽兒從中探出頭來。
此時，天色初明，木房的門被推開，一人懷抱著幹草與木柴走了出來，至土灶前掀開遮在上麵的油布簾子擱在一旁，將幹柴遞進灶孔，又回到木房中提了一大桶清水，將土灶上的三口大鍋洗刷幹淨，嫻熟地開始生火燒水。
待水麵上有白煙冒出，在鍋中放進一個竹屜，將昨夜包出來的兩籠小包鋪在上麵，然後開始重新活麵，在第二口鍋中生火倒油加水削麵，做了一大鍋麵餃子湯。
他又回到木房內，拿出一簸箕曬幹的藥草，在第三口鍋中用溫火熬煮。在這段時間裏，快速地洗漱過後，取過一個小板凳蹲坐在土灶前，兩手放在膝上，看著熱霧從鍋中飄出，耐心地聽著裏麵的動靜，小心把握火候。
他的神態溫和寧靜，聞著那飄出來的香氣，唇角悄悄勾起，覺得很滿意，想著那丫頭也應該滿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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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房內有一大一小兩張板床。
小板床上躺著一個女孩，小小的身體蜷縮在溫暖的被窩中，眼睛還沒有睜開，長長的睫毛卻在一顫一顫，白皙的臉頰微圓，神情愜意而疏懶。
她不安分地在床上翻滾幾圈，鼻子不停地皺著，小聲咕噥了幾句，抬起圓圓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外麵已經明亮的光線落在她的眼中，就像是一隻驕傲的大公雞。長長打了一個哈欠後，才有些不情願地起床穿衣，套上不合腳的鞋子，將木板床頭的牙杯牙刷放進盆中，取過一條毛巾搭在肩上，然後抱著這個明顯比她都要大一號的木盆，拖拉著走了出去。
看著門外坐在板凳上的那個人，她嘟囔著嘴，說道：“哥，你早上起來吵死了，我都沒有睡醒。”
陸青楓轉過身看向她，說道：“我做了小籠包還有麵餃子湯。”
靈兒眼睛一亮，沉默了一小下，小跑著到木房邊的水井旁，將早已經打上來的一桶清水倒進木盆中，洗漱時也變得愉悅了許多，回到木房坐在桌子前，等哥哥利落地將自己的兩條羊角辮紮好之後，才拿起筷子準備吃飯。
桌上擺著一大一小兩隻碗。
靈兒手中捧著小碗，一邊向碗中吹氣，一邊悄悄旋轉著，輕輕抿了一口，冒出的熱氣沾在長長的軟睫上，凝出一滴細小的水珠，她抬起頭來看向陸青楓，剛想要說些表揚的話，卻突然想起哥哥這些年來千篇一律的那句“食不言、寢不語”，頓時變得安靜沉默下來。
飯桌上的一大一小兩顆腦袋低垂著，一時有些沉悶，卻又顯得很和諧。
片刻後，陸青楓放下大碗，看著吃完最後一個小籠包的妹妹，低聲說道：“我待會要出去一趟，你呆在家裏不要亂跑，也不能偷懶，寫完字後就去木樁上把今天的功課做完。”
靈兒哦了一聲，問道：“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陸青楓想了想，說道：“應該會很快。”
靈兒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麽，小聲說道：“哥，你給我做的鞋子又大了，穿起來一點都不舒服，昨天走木樁的時候，我就差點從上麵摔下來。”
陸青楓愣了一下，不解說道：“前段時間不是說很合腳嗎？”
靈兒撇撇嘴，苦惱說道：“你做的鞋子一點都不緊湊，而且很難看，穿著穿著就給撐大了。”
陸青楓哦了一聲，想了片刻說道：“那我出去的時候，讓你若若姐給你重新做一雙。”
靈兒嗯嗯點頭，笑不露齒，模樣乖巧而可愛。
陸青楓看著這個漂亮的有些不像話的小女孩，揉了揉她的腦袋，說道：“碗等我回來再刷，去寫字吧。”
靈兒點點頭，揉了揉微鼓的小肚皮，站起身走到木房的另外一張桌子上，取出白紙，拿起筆開始在上麵安靜地臨摹一幅小楷。
那小楷是陸青楓所寫，共計三百一十六字，無一重複，筆畫中正，著墨均勻，一橫一豎都仿若天成，尋不到一絲瑕疵。
陸青楓看著妹妹專注的模樣，目光柔和而溫暖，在桌前站了片刻，轉身離開。
聽到腳步聲漸輕，靈兒抬起頭看向陸青楓的身影，微怔了片刻，然後低下頭繼續寫字。
她今年已經五歲，漸漸長高了許多，但還是很嬌小，尤其是那雙小手，仿佛永遠都長不大似的，握筆顯得有些笨拙，卻很穩，沒有一點顫抖，落在白紙上的小字雖然距離那幅小楷仍有許多差距，卻每天都在接近。
寫了約半個時辰之後，靈兒放下筆，甩了甩有些酸楚的手臂，圍著木房內的飯桌來回走了幾圈，確定早飯已經快要消化完，才來到木房後的空地上。那是一片平緩的土堆，上麵插著六十四根粗大的木頭，每八根圍成一個不規則的方陣，逐漸向外拓寬。
木頭頂端高度不一，每一根木頭之間的距離也不盡相同，靈兒看著這些比自己高上太多的木頭，小嘴揪了起來，然後艱難地爬上去，兩隻腳掌踩在一根木頭上，漸漸站直，深呼了一口氣之後，瞪著圓圓的眼睛開始在木樁上行走。
初時走的很慢，往往每踏出一步都要停歇很長時間，但漸漸走的多了，速度終於變快，隻是落出的步子卻很紊亂，時而東，時而西，時而進，時而退，有時甚至要接連跳過兩根木頭才算走出一步。
不多一會兒，靈兒的額上便盡是汗水，兩條小腿輕輕顫抖著，顯然是身上力氣消耗了十之七八。心中默默計算著走出的步子，發現竟連一遍都未走完，小臉頓時一苦，皺著眉苦巴巴地看著木樁後的那片菜圃，看著那些青綠的菜葉被雨水洗的格外通透，好像感受到了莫大壓力，眼睛中冒出的水霧漸漸散去，再也不敢偷懶。
神情專注地盯著腳下木樁的時候，她根本沒有注意到，在這片木房方圓五裏之中，每當她的哥哥不在時，都會有十三個身著黑衣的人悄悄隱在暗中，注意著她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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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軍部落。
中軍大營zhang篷內。
鐵中棠麵色鐵青地看著眼前的戰略軍事圖，惱火說道：“這仗打得可真是窩囊，不溫不火了大半年，寒主究竟是想幹什麽？七日前五時便該發起反擊，卻投入那麽點兵力，就差一口氣，難道隻是準備過來看一眼，然後把我們吊死？他那算是佯攻嗎？我看不懂！”
站在一旁的龍主歎了口氣，移開目光，看著陸青楓說道：“他說的沒錯，這場兩部之戰的確有些詭異，但即便如此，寒主的防禦卻也太出色，他若不想打，便注定沒完沒了，而且你的布局也有些古怪，下一步準備如何做？”
陸青楓思索片刻，平靜說道：“遞封信給寒主，我要見他。”
龍主突然明白了什麽，皺眉道：“決定了？”
陸青楓點點頭，說道：“如果可以，便隻能這樣了，那家夥做事迷迷糊糊，我要確定他的態度。”
龍主苦笑，問道：“還要多久？”
陸青楓看著他，認真說道：“最多半年。”
龍主點點頭，不再言語。
被晾在一旁的鐵中棠聽的有些摸不著頭腦，皺眉說道：“你們最後幾句是在說什麽？為什麽我一個字都沒聽懂？”
陸青楓看著zhang篷外一株被風吹得左右搖擺的草葉，笑著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