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九星連珠，乘風破浪
該來的始終會來。
譬如死亡。而陸青楓與雪海棠聯手所作的事情，天下共看一人，一十八路諸侯也在眼巴巴的觀望著，整個天下必將陷入一場極大的禍亂，這也是必然的。
一座高崖之上，一處平地之中，一株楓樹之前，一張棋盤之後。
一柄鋒利染血長劍，一根殺人攝心洞簫。
一身殷紅白衣，一襲血腥黑袍。
動手之前，兩個人便早已經約定好了，無論生死，都在此處會和。
雪海棠顯然是受到了極為嚴重的傷勢，盤膝坐在棋盤邊上，嘴角邊不斷滴落血絲，臉色蒼白如紙，他無力地向後挪著，靠在身後那株楓樹下。
“你來的慢了。”看見陸青楓出現的時候，雪海棠抬起頭，雙眼前一片模糊，看東西已經變得不是很清晰了，他努力的眯起眼睛，發現後者雖然身上滿是血腥味，但其實前後並沒有多少傷痕，隻有一整條左臂，被利器齊根斬下，而傷口，隻不過是簡單的包紮了一下，失血過多，陸青楓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呼吸也開始粗重了許多。
雪海棠雙目之中開始流出暗紅色的血滴，他的眼睛此刻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劇毒順著他眼角的脈絡開始侵蝕他的意識，雪海棠隻感覺到自己仿佛是大海之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可能翻覆，他艱難的喘氣著，耳朵豎起，突然聽見在兩人四周，有著密密麻麻的腳步聲響起，料定必然是圍上來的第一樓殺手和皇城天子兵馬無疑了，笑著說道：“第一樓殺手雖然多，但你想走，應該也攔不住你，怎麽這麽狼狽，連手臂都丟了。”
陸青楓看著雪海棠眼中一直流淌出來的血絲，心中滴血一般痛苦，但他卻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慢慢的轉過身，此時左臂上鮮血還在流出，森白的骨頭上閃爍著奪目的光亮，他背對雪海棠說道：“第一樓的狗太多，總想把他們全部殺光，所以便受了些傷？你呢？”
雪海棠額上汗珠越來越多，勉強笑道：“是樓蘭花毒，九味合一，再在九玄珠上布置觸發點，應該是專為我準備的，這樣的死法其實也挺好……隻是，他們沒想到我還能跑這麽久。”
陸青楓看了他一眼，努力掩飾住眸光深處的痛苦，他知道，當兩個人在破曉之前定下這個行動方案的時候，結局其實便已經注定好了的，那就是兩個人都會死。
就像是他與雪海棠最後所下的那盤棋，看似是和棋，雙方都沒有輸，但和棋何嚐不是兩敗俱輸的局麵。
陸青楓覺得自己已經能夠看淡生死了，在初彤死去之後，這個天下再也沒有他在乎之人，他覺得自己可以慨然赴死，可是此刻看到雪海棠的模樣，他終於開始發現，自己終歸還是有些後悔了，他不該因為自己的仇恨，而牽連到自己最好的朋友，連帶著讓他陪著自己一起死。
“對不起”陸青楓突然開口說道，聲音沙啞。
“現在說這個豈不是太遲了？”雪海棠抬起頭，雖然眼睛看不見了，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到對方此時的表情，輕聲說道：“這條路是我選的，與你無關，我們是朋友，本該一起死的，不是嗎？”
陸青楓深深吐出一口氣，仿佛要將這三年以來的所有的鬱鬱之氣全部吐完，深深笑了出來，望著那無數的第一樓殺手與皇城兵馬，對於身後之事終於不再在乎，灑脫笑道：“我們這輩子從未聯手過，今天變試上一次如何？”
雪海棠知道陸青楓此刻心結已開，雖然是在生死一線之際，但能如此，也算無憾了，微笑說道：“你的劍已經鋒利了？”
陸青楓道：“是。”
雪海棠道：“那就夠了，再幫你最後一次。”
他緩緩拿起斜插在腰間的翠玉洞簫，放在唇邊輕輕吹動，一縷嫋嫋簫音輕幽響起，聲音嗚咽，八道盡不相同變化莫測的音符交織在一起，奏出一支攝心殺人曲。
名曰：八極簫音。
依著渾厚內力附在簫音中，除卻陸青楓外，那迅速圍上來的第一樓殺手和皇城護衛隊麵色瞬時變得慘白，體內血氣上湧，翻江倒海，行動亦隨之變得緩慢，一些實力低下的，紛紛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這輩子欠你的，下輩子一定還回來。”陸青楓看了他最後一眼，揮動染血長劍衝向前去。
劍光閃爍，噗噗之聲不絕於耳。
楓葉飄零，仿佛是被血水染紅。
陸青楓手握長劍，黑發隨風舞動，縱橫騰挪，屠戮殘肢。
八極簫音漸漸低落，直至無聲。
陸青楓身子一怔，霍然回頭，便見雪海棠手中的玉簫已滾落到腳下，嘴角邊的血水仍舊不斷落著，串成一條線，將他胸前繡的那朵海棠染成紅色。
血海棠。
雪海棠已死，一顆通體發紅的珠子從他懷中滾落出來，一圈圈殷紅的霧氣從中滲透出，晶瑩如霧，就像是鮮血一般耀眼。
它一路滾動，似乎永不停下，直至最後，定在陸青楓腳邊。
“這就是九玄珠嗎？”陸青楓喃喃自語，突然縱聲狂笑，聲音痛苦到了極點。雪海棠身後靠著的那株楓樹似也感受到他的痛苦，樹身劇烈搖晃，片片血紅的葉子掙脫枝椏，漫天飄零，紛紛揚揚地落下，密如雨點。
天地間風聲大作，陸青楓長笑不止，很久之後，突然斂聲說道：“那便毀滅一切吧。”劍光自眼前閃爍，突然刺在九玄珠上。
天地間瞬時血紅一片，電閃雷鳴。
長空中，九星連珠，當先一顆，漸漸黯淡無光，似乎隨時都會熄滅，卻在一瞬間精光大盛。
“這次真的是要死了吧，初彤，海棠，黃泉路上不寂寞，我來了。”沉重的暈眩感慢慢壓下頭頂，陸青楓倒了下去。
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個瞬間，他看見楓樹下有一枚棋子從棋盒中自行跳出，落在棋盤平位三九路上，自填一氣，瞬息間自殺一大塊黑棋。
陸青楓笑了出來，這盤棋於他而言本就是死棋，此刻這一著，當真是死的不能再死，然而最後一刻，他的麵色突然一僵，似乎是看出了什麽。
但沉重的黑暗已盡數包裹住他，就此失去意識。
————
這一日，天下共看此時，因為它本是這整個大齊最為動蕩之日，之後，十八路諸侯混戰，整個天下都仿佛進入了國戰之中，殺伐紛爭，血染沉香。
————
後來，帝都南方，一座碧湖之中，有一座畫舫燃成灰燼。隻聞聽那畫舫乃是京都第一名妓水黛兒的船，無故起火，香消玉殞。
————
後來，有人走了，有人也未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