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愚愛
“你閉嘴！”尹筱恬扯著嗓子衝黃博怒吼，“激怒亦涵對你沒好處！想死自己跳樓去！別連累他人！”
見其他人的目光都射向了自己，意識到自己的話問得不合時宜的黃博，一時有些局促，嘀咕著解釋：“我又沒有想激怒他的意思，我隻是覺得好奇。”
“沒什麽好奇的，明擺著你們有人胳膊肘往外拐，主動給我們行方便。”蕭煜然淡淡地接話。
“秦文滔！”
黃博一邊喊這三個字，一邊快速扭頭看秦晉桓。
站在穆語身後一直沒出聲的秦晉桓，臉上神色淡淡的，仿佛內心毫無波瀾。
“怪不得你們車上有我們公司的通行證！”翁雲亦是一臉惱色，“原本是這個內鬼搞的名堂！”
穆語沒理會他們對秦文滔的憤慨，她眼淚汪汪地盯著淩小冬手中的引爆器搖頭。
“亦涵哥，你明明心地善良，為什麽要裝成一副這麽暴戾的樣子？其實你在心裏已經原諒了周盛是不是？”
“是。”淩小冬垂下拿引爆器的手，另一隻拿槍的手也在慢慢放下，“曾經我對他是恨之入骨，恨他白讀了那麽多年的書。在我的複仇計劃中對他用的凶器應該是一把鐵榔頭，我要一榔頭敲碎他的腦袋。然而令我沒想到的是，他和那幾個毫無改悔之心的混蛋完全不一樣，他是真心懺悔，一直在用實際行動彌補自己曾經犯下的錯。他匿名為清遠做的那些善事兒，我都看在眼裏。從那時起，我就沒想過真的要他的命，我隻是想象征性地對他進行一番懲戒，以告慰小夏的在天之靈。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會刻意製造一起車禍，自毀前途把自己送進監獄。因為我本來也沒想過真要他的命，所以我並沒有懷疑那場意外。如果不是東窗事發，我會很耐心等他出來，再施以懲戒。
“筱恬替我抵罪進監獄後，我非常焦慮，因為我還有兩個仇人沒給予應有的懲罰，我大仇未報，我不能落網。得知筱恬懷孕後，我暗鬆了一口氣，我認為她會為了我的孩子而認真活下去，我還有時間報仇。我的想法是等我報仇後我就去自首，把筱恬換出來。”
“你低估了她對你的感情。”蕭煜然搖頭歎息，“對於她來說，你高於一切。小念能順利出生，完全是他命大。”
“並不是你說的這樣。”尹筱恬反駁，“其實對於我來說，亦涵和孩子都重要，因為我知道他在心底裏其實很想為淩家延續香火，隻是因為他要報仇，沒辦法對孩子許以未來，所以不敢想要孩子一事兒。而我，既想保住亦涵，又想要這個孩子，偏偏二者我隻能選其一，我一直非常矛盾，所以在要還是不要孩子之間幾番徘徊。”
劉小凡對她的話感到不解：“你既然知道他非常渴望有孩子，現在好不容易讓你懷孕，怎麽還會動不要孩子的念頭？”
“你們真以為他的身體有毛病嗎？”尹筱恬眼裏滿是落寞，“他那方向其實一點兒毛病都沒有。”
容劍立刻指出她話的錯誤：“不可能！我看過他在博愛醫院的體檢報告，那上麵確實……”
“我是說他以前沒有問題，沒說他現在沒問題。”見淩小冬臉上沒有任何難堪之色，尹筱恬才繼續出聲，“他並不是同性戀者，卻要和蕭煜然在一起，後來又娶了一個自己完全不愛的我為妻，而麵對深愛的女人，他隻能默默地把感情深藏在心底。這些情非得已的事情讓他深感痛苦，慢慢地，他的心理發生了變化，不止排斥和蕭煜然在一起，也排斥和我在一起。你們知道我是怎麽懷上小念的嗎？是因為我灌醉了他！我想如果他身邊的我換作是穆語的話，他的身體一定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你錯了。”淩小冬突然出聲，“如果小語在我身邊，我的情況隻會更糟，因為她會更讓更自卑。”
“亦涵哥……”
“我也不可能把你留在身邊，”淩小冬終於直視穆語，“因為你在我心裏極其聖潔，我絕不會允許肮髒的自己去玷汙你我之間的感情。”
“亦涵哥……”
“小語，對不起，一直以來我都在欺騙你。”
穆語再次淚流滿麵：“亦涵哥，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啊！如果我能早些發現……”
“複仇這件事兒你是阻止不了我的，這是我苟活至今的唯一理由。我什麽都算好了，唯一沒算好的是對你的感情。我以為我會一直把你當親妹妹看待，因為我第一眼見到躲在門後滿臉怯意的你時，想到的就是小夏。小夏給我描述她第一次去城裏打工麵試時的情況，和我見到的你如出一轍。起初我那麽賣力地幫你，完完全全是因為我在你身上找到了小夏的影子，在你身上尋找一份慰藉。讓我沒想到的是，你走出陰影後，性格變得和小夏完全不一樣，竟然在不經意間一點一點地侵蝕著我的內心，等我反應過來時，已然再也放不下你。那個時候你已經成為安城大學的學生，認認真真學著專業技能，口口聲聲將來匡扶正義。而我，正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複仇計劃，我非常清楚地知道，隨著時間推移，我們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遠。這個時候筱恬找到了我，她看出了我對你的感情，開始勸說我接受她。我猶豫再三，最終接受了她。”
尹筱恬苦笑：“你肯勉為其難接受我，是因為我拿你取代辛亦涵的事情作要挾，我還要挾你說如果不接受我，我就把你的複仇計劃向警方和盤托出。”
淩小冬搖頭：“這些都是次要的，你最打動我的是你對小夏遭遇的同情，以及對害小夏的那些人的憤恨，還有你義無反顧和我一起複仇的決心，而我也確實需要幫手。筱恬，對不起，我太自私了，因為我從來沒想過讓小語參與到其中，我隻想她過得幸福，而對於你……”
“我從來沒怨過你，”尹筱恬打斷他的話，“我是自願參與的，是心甘情願的。我還是那句話，和你在一起的這幾年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年華，我死而無憾。”
“替我好好照顧小念，我會永遠感激你。”
“為什麽總是要我照顧小念？”尹筱恬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突然就淚崩，“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拚死做強做大永宜的目的嗎？你是想拿這些錢對我做彌補，讓我後半輩子錦衣玉食。你知道我必定不願獨活，所以知道我懷孕後，又變著法子要我保胎，你假裝苦求我給淩家留香火，其實你的根本目的是想拿小念牽製我，讓我好好活下去！你以為我不明白你心裏的小九九嗎？”
“不要把我想得太高尚，我是真心想給淩家留後。”
“你之前說你是灌醉了他才懷孕的，那麽你這麽做的目的是為了什麽？”容劍看著尹筱恬插話。
“我沒有什麽目的，隻是單純的生理需求。”
“你這麽做的目的根本是為了給淩家留血脈，給我活下去的精神支柱。”淩小冬戳穿了尹筱恬的謊言，“但是我作為一個男人，怎麽能讓一個女人替自己去死？”
穆語呆呆地看著執意要對方撫養孩子、而爭著去承擔連環殺人案的法律責任的兩個人，一時五味雜陳。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曾經夠愛亦涵哥，此時她才發現無論是相比尹筱恬對亦涵哥的愛，還是蕭煜然對辛亦涵的愛、周意彤對蕭煜然的愛，還是秦晉桓對她的愛，她對辛亦涵或秦晉桓的愛，都不值得一提，她是其中最以自我為中心的自私之徒。
而此時此刻，她心中無比愧疚，除了對秦晉桓的愧疚，更多的是對辛亦涵的愧疚，畢竟他是改變了她命運的人。
如果以前她能細心一些，也許能早日發現他們的複仇計劃，也許能阻止這一切。
如果你發現你一直愛慕的亦涵哥，其實是另外一個男人，你當時不會覺得受了欺騙嗎？你會原諒他嗎？你能保證你不會懷疑他變成另一個男人的動機？你能保證你不會去報警？
一個聲音在心裏質問她，讓她的心莫名顫了一下，因為她真的說不清楚。
她記得蔣雯雯曾客觀評價過她對辛亦涵的感情：“你對辛亦涵念念不忘，是因為你從來沒有得到過他。這隻是一種求而不得的遺憾與不甘，並不是真正的愛。如果你真的深愛著辛亦涵，你後來也不可能那麽快就移情別戀秦少。”
看著麵色憔悴的淩小冬，她的心又痛了起來。
事已既此，愛也好，不愛也罷，都已然沒有意義。
她現在要做的是怎麽讓他放下手中的槍及引爆器，讓他放過周盛及在場所有的人，阻止他的一錯再錯。
鑒於被殺的那些人都是窮凶極惡之徒，賠上他所有的身家，以及良好的認罪態度，或許能保他一條性命呢？
雖然知道想法天真，她還是願意天真一回，因為她是真的在乎眼前這個她一直喊哥的人。
“該死的都已經死了，該還的也都還了。你們都走吧。”
淩小冬突然收回了槍，從地上撿起那把他劃臉的刀，給周盛鬆了綁。
“那你呢？”蕭煜然和尹筱恬同時急問。
“我？這裏就是我的歸宿。”
淩小冬說話時，將槍指向了自己的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