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一切都結束了
“亦涵你……”
“都別過來！”淩小冬冷冷地喝止欲上前的蕭煜然和尹筱恬。
“你想讓小念成為孤兒嗎？”尹筱恬尖聲厲叫。
“亦涵哥，你把槍放下！我有話對你說！”穆語也意識到了淩小冬這次是要來真格的，一時也慌了手腳。
“小語，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看向穆語時，淩小冬的眼神與聲音瞬間就變溫柔了，“但是現在說什麽都沒用，我殺了人，就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別為難自己，也別為難你身邊的人。”
“可你殺他們都是有原因的啊！你……”
“傻瓜，這種話可不應該出自一個警務人員之口。”淩小冬微笑著打斷她的話，“不要為我傷心難過，也不要愧疚，我是咎由自取，我是罪有應得。”
“亦涵哥！你……”
“謝謝你在這種時候還能再喊我一聲亦涵哥，我很開心。”
“不，你聽我說！”淩小冬將槍又靠近了一分他太陽穴的動作駭得穆語冷汗直流，“亦涵哥，我真的有很多很多話想對你說，你先放下槍行嗎？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小語，其實我一直想對你說一聲謝謝，謝謝你一直溫暖著我的心。你不知道我自從變成辛亦涵後，一直過得非常小心，也過得非常寂寞。每次去夕陽紅養老院見我母親，我總會把她帶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趁四下無人同她講些壓抑在心底的話。為了讓自己徹底成為辛亦涵，我甚至不再講清遠話，也開始極力淡忘從前的一切。母親已經瘋了，麵對我，除了傻笑和講些沒頭沒腦的清遠話，再不會做別的回應。但是對於我來說，即便這樣，她也是我唯一可傾訴的人，是我的精神依靠。但為了那個複仇計劃，我不能經常去養老院看她，隻敢在手機裏偷偷存一張她的照片。
“有時候半夜看著她蒼老的照片，想著她在養老院孤苦伶仃，我就覺得對不起她。可是我當時實在沒有辦法，因為我如果不答應蕭煜然的要求，我就沒法給母親一個棲身之所，不能讓她安享晚年，更別談給小夏報仇。這種時候，你成了我唯一的安慰。因為我最初一直把你當成小夏看待，把你當成最親的人。”
“蕭煜然對你那麽好，你就沒想過在他身上找慰藉嗎？”容劍插話追問。
“他？他……”
“別說從我身上尋求慰藉，最初那段時間他根本都沒拿正眼看過我。”蕭煜然滿目悲戚地接話。
淩小冬的神色驟冷：“那是因為你在失手殺了辛亦涵以後，又連接害死了他無辜的母親及妹妹。”
“我知道你對這件事兒始終耿耿於懷，但我那不都是為了你嗎？”蕭煜然哀歎，“他們不死，必定會看穿你是假辛亦涵啊！你一旦被他們看穿，還有給小夏複仇的機會嗎？”
“如果早知道你會為了我而害死他們，我一定不會要辛亦涵這個身份。小夏就是枉死的，我怎麽能因為給她複仇而害其他無辜之人枉死？踩在無辜之人身上去報仇，不是我初衷。”
“我知道這件事兒是我做得不對，時隔六年多，我願意為這件事兒承擔法律責任。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反正要死，你為什麽非要這麽倔，非要把連環殺人案往自己身上攬呢？你就不可以守著小念安安生生過一輩子嗎？為什麽非要辜負我這一片心呢？”
淩小冬將臉別開：“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
“既然欠我的夠多了，又還在乎多這一分嗎？”
“我早已成了行屍走肉，留在人世的唯一目的就是複仇，仇報到了這樣的份上，我活在這世上已毫無意義。”
“小念呢？小念還那麽小，你舍得丟下他嗎？”穆語哭著質問。
淩小冬神色黯淡：“父與子的分離是早晚的事兒，我不過是將這份分離提早了幾十年罷了。何況我不想讓他知道他有一個殺人犯父親。”
他再次看向穆語，“別哭了，你不是一個這麽不堅強的人。”
“我堅強不起來。”穆語哭得更凶了，“我不想堅強，我隻求你放下槍。”
“有些東西拿起來了，就再也不可能放下，因為就算放下，後果也是一樣，所以也沒有必要放下。小語，謝謝你曾經的陪伴，那是小夏和父親死後，除了見母親、讓我最開心的日子。”
淩小冬看著穆語深深地歎了口氣，“如果時間可以倒流，發現小夏枉死後，我絕不會再選擇軟弱地接受那筆賠償，我會仔細收集證據，然後報警，讓法律來收拾那群混蛋。如果法律給不了我想要的懲戒，我再考慮用自己的方式去懲罰他們。如果法律能很好地收拾他們，我必定從此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實實做事，認認真真戀愛，與妻子恩恩愛愛白頭偕老。”
“你還是後悔了。”蕭煜然歎息。
“是的，我後悔了，但是我以前真的沒想過自己會有後悔的一天。當初麵對周意彤的建議，一心想著報仇的我幾乎是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你為什麽現在才後悔呢？為什麽不……”
“我隻是後悔錯過了小語，但我從來不後悔殺了那幾個混蛋！因為我根本不相信警察給主持正義！”淩小冬眼裏有了陰厲之色。
“你這話是不是說得太絕對了？你倒是說說警察什麽時候沒主持正義？”劉小凡反駁。
淩小冬冷冷地哼了一聲：“除了周盛，被我殺的這幾個人誰有改悔之心？每每看見他們又在禍害他人時，我就有種一刻都等不了的衝動，恨不得立刻將他們碎屍萬段！閻小兵一家，KiKi父女，馮如冰母女，翁康義父子，他們哪一個不是被這幾個混蛋害慘的？他們有的人下場甚至比小夏還慘？而被這幾個混蛋禍害的人又豈止我提的這幾個？麵對這些禍害，警方做了什麽？”
劉小凡不服：“警方沒做為是因為警方不知道啊！誰叫他們不報警的？”
“報了警又如何，閻小兵難道沒報警？翁康義難道沒報警？警察又為他們做了什麽？除了調查取證，給過他們安全感嗎？”蕭煜然諷刺。
劉小凡一時被問住，還是倔著嘴為警方爭辯：“我承認警方辦案確實存在紕漏，但那也是絕少數的事兒吧，你不能因為一兩件事兒就把我們警察所有功勞都否定了啊！要真沒有我們警方懲奸除惡，安城百姓能過上這麽踏實的日子嗎？”
“對警方失望的人又豈隻是我們？”淩小冬冷笑，“想當初羅明安發現了我是殺趙永利的凶手，卻沒有把我指出來，反而把殺趙永利的罪名攬到自己身上，這不很好地說明了他對你們也一樣失望？”
“這……”劉小凡再無話可說。
“現在再講這些不過是浪費唇舌，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我並不後悔殺了這群混蛋，隻希望那些作惡之人能以他們為戒，從此洗心革麵，本分做人。”淩小冬突然又看向了一直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麵色慘白、瑟瑟發抖的尹筱恬，轉了語重心長口吻，“小念就拜托給你了，教他做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將來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亦涵……”
“好好活著。”淩小冬一臉倦容地看向穆語，眼裏帶出幾分不舍，“小語，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好好把握眼前的幸福！”
已然明白他要幹什麽，穆語驚恐萬狀，一時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亦涵哥不要！還沒到那一步啊！你可不要……”
“容隊，”淩小冬無視穆語的話，看向了容劍，“該交待的我都交待了，這一切都與尹筱恬無關，她從頭到尾都沒參與過你們所說的連環殺人案，這幾起案子是我一人所為。一人做事一人當，請別為難尹筱恬。”
“不！亦涵！你不能扔下我！我不能沒有你！”尹筱恬大哭。
“一出戲演完總歸要落幕。”淩小冬又看向了蕭煜然，目光有些複雜，“雖然我從來沒愛過你，卻也從來沒恨過你，對你始終心存感激，隻是我實在不願意親近你。以後的日子你好自為之吧。”
“亦涵……”
淩小冬抬手看了看表：“還有十分鍾。容隊，秦總，請你們帶筱恬、小語還有大家一起離開吧，我不需要陪葬者。”
“亦涵說的話是真的！定時炸、彈是我放的，隻剩九分多鍾了，如果你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蕭煜然非常平靜地接上淩小冬的話，但他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已然意識到他們沒說假話，除了尹筱恬與穆語，其他人都變了臉色。
“撤！”容劍一把將尹筱恬推到劉小凡麵前，劉小凡立刻拽住她往天台入口拖。
“我不走！我不下去！放開我！”
除了尹筱恬，這麽哭叫著不肯離開的還有穆語，情急之下，秦晉桓一掌打暈了她，隨即扛起了她往天台入口奔。
“我會幫你們找律師辯護的！你們……”
“你走吧，我們不會走的，別浪費時間。”蕭煜然打斷容劍的話。
“但是……”
“走啊！”蕭煜然突然拿槍指著容劍，“你想給我們陪葬嗎？你想讓馮如冰守寡嗎？”
“容隊！快走！時間來不及了！”劉小凡在天台入口急喊。
“你們……”見他們留意已決，容劍實在沒辦法，隻得轉身往天台入口跑。
“我不走！我不走！放開我……”尹筱恬淒厲的喊叫聲越來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你又何必留下來呢。”
看著隻剩下自己和蕭煜然的天台，淩小冬放下了槍，邊說邊轉身，慢慢走至護欄前，看著萬家燈火。
蕭煜然看著他的背影幽幽出聲：“我隻為你而活，也隻為你而死。”
“值得嗎？”
“我認為值得。那麽你呢？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你認為值得嗎？”
“或許值得吧。”
“或許？這可不是你愛用的詞。”
“一切都結束了。”淩小冬突然長籲了一口氣，“你有沒有覺得沒有秘密的感覺其實很好？”
“是很好。”蕭煜然站在他身邊，笑盈盈地看著他，“這樣站在你身邊的感覺更好。”
說話間，就聽得一聲巨響，他們身後的天台地麵開始四分五裂，眼前也驟然一暗。
“你們一定要好好活著。”
淩小冬看著漆黑的夜空喃語，隨即他的聲音和他的人連同蕭煜然一並淹沒在了接二連三的轟響之中……